思血柳

作者:芭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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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血柳


      北风呼啸,卷起一地清寒,吹上皮肤如针刺般生疼。酒肆茶馆封了一切可透寒气的地方,只在门口垂了一张厚厚的布帘,一有人进去,小儿就赶紧随后拽紧了布帘,生怕屋里的丁点热气散了。
      容柳刚到宏村,几日的奔波,疲劳困乏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但即是逃命,就不能懈怠,她打算先打听这里的情况,再决定今后逃跑的方向,而人多口杂,信息最多的地方,无疑是茶馆。
      刚掀开帘子,一个精瘦的小二,肩上搭着白布便迎了过来,看见容柳粗布青衫,挑高了眉毛,一连惊讶,“客官,您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可不冷么?快去里面坐着,我给您契碗热茶,给您暖暖身子。”小二憨厚的一笑,一溜烟走了。
      “嗯”容柳看看周围,都是些卖劳力糊口的汉子,单就自己是女的,幸好自己这般乱糟的打扮估计是看不出性别吧。她挑了一个位子坐下,旁边三五个大汉,边吃茶,边唾沫横飞,呱唧呱唧的聊天,甚是激情。
      “二子,可听说萧大公子回来了?”一个圆脸汉子,蹲在长条凳上,一脸兴奋的问。
      “这谁没听说,他可是大才子,连皇上的女儿都爱慕着呢”被叫二子的人刚喝了热腾腾的茶,随便摸了一把嘴,眼里放亮
      “你兴奋个啥颈,要兴奋也是娘们儿的事。瞧你跟个大姑娘似的。”另一个人嘻嘻的笑着,“莫不是,你也看上那白白嫩嫩的小公子了吧。”
      顿时,几个人哄笑起来。
      那蹲着的汉子也不生气,脸上因为激动,泛出些紫红,“若真是可以,老子到是要试试,那萧大公子天天穿素色的衣裳,自己也白净的跟个姑娘似的,哪里向是爷们儿!定是投错了胎吧!”
      “姑娘家可喜欢的很呢!”有个人插嘴道,“我家婆娘娃都几个了,自在街上看到他,魂都勾没了。”
      “你们有所不知阿”二子拉长了声调,似乎故意引起在座的兴趣,果然大家都紧紧的盯着他。
      “快说阿”一人忍不住催促,大家都赞同的竖起了耳朵。
      二子满意的哼哼嗓子,“你们不知道吗,我家在萧府对面,话说那萧府自两年前被圣上抄后,萧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一夜间消失,连同萧公子爱的死去活来的小妾也不见了影子,两人如胶似漆的,萧公子竟为了美娇娘拒绝圣上的赐婚。人说那小妾是狐媚子,一夜把萧家人的精气都吸没了阿!”
      “喂,喂,说到点子上阿,这点事儿大家谁不知道。“已经有人不耐烦地叫起来了。
      二子也不敢瞎吹了,“这萧府荒了两年,没人敢进去,生怕被吸了精气,前几日萧公子回来,他就一直住在里面。”
      “回来当然住自己家了,这也值得你神神叨叨的。”一人嗤笑
      “当然不只这些!”二子压低了声音,“几天前的一晚我睡不着,在家门口转转,却见一身白衣的萧公子回来,可不是一人,身边多了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儿,那美人娇羞的靠在萧公子的肩上,别提多媚人了,我于是躲在门后面,想多瞧几眼那美娘子。”
      “小白脸就是桃花旺阿”有人讥讽道
      “可不是!我看他们进了萧府,那小娘子害怕,萧公子竟就抱着她进去了。”
      众人眼里尽是艳羡。
      “我只道他们春宵一夜,我也回去找老婆啊”几个人嘻嘻笑了,“哪晓得,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阵尖细的女声,我当是猫叫,没注意。第二天,一大早就见萧公子换了一身青袍出来了,就一个人,我想再看一眼那美娇娘,便时刻注意萧府大门,可一天都没人出来,到了晚上,仍是那个时间,萧公子又携了美的不似凡人的姑娘回来,竟比昨夜的还要娇美。他们进了萧府,晚上我又听到那声尖叫,第二天还是萧公子一个人出府。连续七天啦,每晚都是不一样的姑娘,你们说,这些姑娘去哪儿拉?”
      听完,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一阵沉默,似乎每个人都在想个合理的解释。
      “兴许那些女子都是从其他门走的呢”有人问道
      “不会,那些小门长年不用都给杂物堆死了,打不开。”大家又沉寂下去。
      “阿!”一声惊叫,众人都吓了一跳 ,几个怒气冲冲的抬手就要往那人头上敲去。
      “大哥 ,别,别”那人忙护着头,蹲在地上,“我想到一个。”
      “说”
      “兴许,萧公子的小妾本就不是狐媚子,她还帮过很多人呢。是妖的会不会是萧公子!被皇上发现了,抄了他的家,于是他吸了萧府三十二口的精气。”
      茶馆里顿时鸦雀无声,没人敢喘大气,大家都在揣测这个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脸色都微微发紫了。
      “客官,您的热茶来咯”一声洪亮的声音划破了死寂的氛围,众人似乎刚从梦魇中清醒过一般,大概觉得这个话题太危险,于是作鸟兽散了。
      容柳却听得起劲,她从小就喜欢听神鬼故事,别人害怕是看到里面的因果报应,惜命,她兴趣却因极爱里面奇奇怪怪的法术,猎奇。
      她听着听着却也望了自己正在逃跑,端着热茶,才想起来问,“小二,离这最近的村大概多少里?有驿站么?”
      “最近的是南面的溪地村,翻过南面的山就是了,客官要去么?”小二热情的回答。
      容柳不置可否。
      “最近已经到了暴风雪频发的季节,我们宏村都已经冷成这样了,客官要翻那雪山,可比登天还难了,不如等风雪过了,立春再走。”小二诚恳地建议。
      容柳摇摇头,相比被抓住,她宁愿翻雪山。
      “小二,那萧府发生了什么事?”容柳好奇的心理又发作了。
      “您不知道?萧家老爷原是个大盐商,皇上都管他借钱呢,萧家就一个独子萧笙,便指望着他能通达官场,光宗耀祖。那萧公子生的风流倜傥,写得一手好文章,多少豪门小姐,甚至当今公主都垂帘于他呢。可那萧公子偏偏随了他母亲的性子,不爱官场,厌弃经商,为逃避科举竟终日留恋烟花场地,便认识了柳彦,为了娶她硬是弄得满城风雨,萧老爷放出风声到处说柳芳是狐媚子精,吸人精气。谁知,突然有一天,萧老爷同意柳芳以小妾的身份嫁进来。那以后几年,大家就从没看见柳芳从萧府里出来过,只是有府里的小厮经常出来买一些妇人家用来补血养气的药,说是府中有人气血不足,要多补补。后来圣上赐婚,招萧公子为驸马,萧公子不从,皇上便抄了他家,而萧府的人一夜之间都不在了。要说死了却连个尸体都没有。当时大家都说是柳彦吸足了精气逃走了。”说到这,小二眼神闪烁,似乎还很后怕。
      “可是,萧公子最近不是回来了吗?”容柳问
      “是啊,我们也奇怪呢,也许那柳芳舍不得害自己的相公吧。”小二嗫嚅道,似是在说服自己。
      听完了,容柳灌了大口热茶,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心里一阵舒坦。这故事甚是有趣,若不是自己在逃命中,她定会去萧府一探究竟。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翻过雪山吧。
      容柳付了碎银子,掀开布帘,又没入了寒风中。

      小镇路上盈满了积雪,映得暗夜如同白昼,灯火黄昏后,街上便没有行人了。
      容柳是唯一走在玉澜桥上的人,逃跑了三日,早已精疲力竭,她瑟缩在单薄的青色粗布衣中,只留着两只眼睛,看眼前的地,清醒一阵,恍惚一阵。
      “啊”容柳轻哼了一声,孱弱的身子一下跌在雪地中。
      她自觉撞上了一个暖融融,毛茸茸的身体,真想像八爪鱼一样全身都贴上去.
      “走开”雪地沁凉,她再没有力气站起来,干脆就叉开四肢,在地上躺着。早就想这么做了,不过逃跑的时候停下来歇息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现在给人撞倒了,正好顺了心意。
      她四肢麻木,稻草般散落在身边,眼神空洞望向雪片旋舞的夜空,脑中煞白的一片,她闭上双眼,就这么睡去也好。
      唇边突然有一丝热度,触电般传遍了全身,人中给人狠狠的掐了一把,容柳浑身一个激灵,倏地睁开了双眼。
      “姑娘,可不能在此睡觉。”声音清脆叮咚,如银锤击玉石。
      眼前一张赫然放大数倍的脸,容柳被晶莹的雪芒刺的一阵眩目。
      “谁说我在睡觉”双眼刺疼,容柳又闭上了眼睛。
      “莫非姑娘如此赏雪么?在下从未听说,可有不同?”
      容柳不理,只想也许不理他,他自觉无趣,等会就会自己走开了吧。
      那种毛茸茸,暖烘烘的感觉又来了,这次容柳没有犹豫立刻整个人缩起来,恨不得钻到里面去。
      “天寒地冻,姑娘即是赏雪,也应多穿些,莫染上风寒。”声音如同孕育的春风将人融化在一团温暖中,但是这次,声音却是从耳侧传来。
      容柳惊讶的扭过头,身边赫然躺着另一个人。自己身上盖了一件雪白的茸毛貂裘,里子还带着暖暖的体温。
      “这样看雪,确是别有一番情味。”他轻叹一声。
      素月流天,洒下淡淡的金波,在他高昂的额头,坚挺的鼻梁,薄翘的双唇勾出媚人的轮廓。
      “公子为何人?”温暖渐渐将远离容柳的知觉拉了回来,她第一次如此靠近异性,脸颊抹上两朵绯云。
      “在下姓萧。姑娘为何不在家中?”他转过头来,迎着月光,冰肌玉骨,柳眉凤目,嘴角一弯清浅的笑,媚气中带着一丝邪佞。
      “我”容柳在心中想了千千万万的理由,望着他眼中自己的影子,却又都说不出了,“我逃出来的,现在无家可归。”
      “姑娘若不嫌弃,可去在下家中小住如何?”萧公子淡然的问道。
      容柳惊异的睁大了眼睛,定定的望着他,他一样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好似是请人回家吃饭一般平常。
      容柳一下子警觉起来,桥上相遇的路人他就随便带回家,怎么想都不是遵纪守法的人做的出来的。莫不是老头子追到这里,易容成翩翩公子魅惑她?可是老头子技术在精湛,气质是模仿不来的,萧公子高雅俊逸,气质清奇怎是那卑鄙龌龊,满肚子坏水的臭老道易得来的。
      容柳想到这儿,哼哼两口气,鼻翅儿轻蔑的扇两扇。
      “姑娘可是有什么担心?”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嘴角却还挂着微笑,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是妖艳欲滴。
      “没有,多谢公子。”容柳一横心,自己还能比现在更差么,有人肯收留自己,总比被臭老道追着居无定所的跑好。
      他坐起来,一手撑着地,轻轻巧巧的站起来,浅清色锦袍,金丝绣边,外罩薄羽轻纱,质而实腴,风吹来,下袍鼓起一角,容柳的心也突然飘漾起来。
      长身玉立,他伸来一只手,青葱纤细,肤若凝脂,容柳将手搭在眼前的那只手上,不敢用劲,那手竟反过来,抓紧了容柳,一劲将她带了起来。
      “以后称你容容可好 ?”
      容柳惊愕 ,容容恰是自己的闺名 ,既然他请自己去家里住 ,即当自己是客 ,现在却像丫环随便取名字,容柳心中不快 ,但想到前几日逃跑的辛苦 ,暗暗忍了下来 。
      “公子决定即好。”容容谦虚的回答 。
      “走吧”他浅笑 ,提到容容 ,眼神一阵空洞,转身没入暗夜中 。
      脚下青石板的道路覆着雪,踩上咯吱响,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一扇朱漆双开大门前 ,门前两坐威仪峥嵘的石狮,门栅上蛛网织结,曾经定是辉煌一时的高府门第,如今却斑驳不堪。
      容容借着点微弱的月光,抬头看额匾,萧府两个大字,写的遒劲有力,跋扈飞扬,气吞虹霓,看得出当时写字的人意气风发,而今在瑟瑟东风中却透满苍凉。
      容柳突然响起自己刚到这宏村便去了茶店,听到的便是这萧府的流言,此刻心里不知是笑是哭,难道自己便是与他归府的女子吗,可闻言他所带女子皆倾城绝貌,自己唯一有共同点的地方,恐怕就是女的。
      他然停下来,容容没刹住,冲了上去,弹到地上又跌了个满。
      “怕么?”声音幽暗。
      容容瘫坐在雪地上,映着微弱的雪光,只能看见他下身扬起的轻纱,上身尽淹没在黑夜中。
      容容瑟缩的打了个颤,摇摇头。
      “敝人陋室望姑娘莫嫌弃。”他踏进萧府,整个埋没在漆黑中。
      容容茫然的坐着,他怎么能看见自己摇头了呢?自己从来不怕鬼,但是黑灯瞎火的,她自己怎么找到进去的路啊?等等还没喊出声,他就不见了。
      容容吃力的爬起来,到处摸寻,小心翼翼,跌跌跘跘的走进大门。刚抬脚准备过门槛,身边冒出一个声音,“再抬高点。”一只温暖的手抓住容容的手腕,领着她进了萧府。
      萧府曾经盛极一时,家宅自然不可比拟。他们穿过外院,进入内院,右转到东厢,经过雕花回廊,到了一座小园,虽然荒废多年,但杂草丛生的亭台院阁仍别具风格,小园名思柳,就是单取这小园在府外,亦可称作流水别墅。
      渐渐有了点点灯光,萧公子松了手,隔了衣服,容容仍感觉手腕处温温的。
      “左屋第一间就是客房,时间不早,容容早些休息吧。”萧公子温文儒雅的声音衬的周遭越发安静。
      “谢公子。”容柳谦了下身子,再抬头,萧公子已经向点灯的屋子走去,留下一身清逸的背影。
      客房简单整洁,屋里有淡淡的芳香,不像荒废已久的样子,褥子,枕头都是新的,好像一切早就准备好了,随时等客入住。
      金波暗淡,玉绳低转,萧公子熄灯睡下,容容一头扎入被子里,一向浅睡眠的她,嗅着淡淡的香,安逸的入眠。
      梦里,容容隐约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影 ,白衣映出一个长身玉立的轮廓,他轻身坐在床沿。万籁俱寂,只有他均匀的吐息。眼似星穹,流光溢彩,似有喷薄欲出的情愫。
      他的手轻轻抚上容容的小腹,慢慢的划圈,摩挲。容容全身倏地战栗起来,酥麻得感觉传遍全身,他的手慢慢向下移动,容容能听到自己心脏战鼓似的擂动。感觉到小腹一阵火热,容容急得头上沁出了冷汗。
      容容全身僵立了一般,动不得一分,突然他停下了动作,按压在小腹上的手掌轻轻抬起,容容能感觉自己身上灼热的视线,不知过了多久,容容又沉沉的睡去。
      日光透过窗棂,洋洋洒洒的铺了一地,容容头痛欲裂,嗓子沙哑,浑身滚烫,四肢乏力,撑开眼皮,萧公子正在桌旁,一手握着青皮线装书,一手端着紫砂茶杯,笼罩在泛溢出的阳光下,全身仿佛度上了金光,却也担得起风化浊世,清雅绝伦的盛名。
      “日上三竿,容容到是噬睡的很啊”萧公子转过头,被这阳光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他光彩熠熠。
      “公子怎可随意进入女子闺房,难道公子不知圣人礼仪廉耻之说吗。”容容立刻回击。
      “容容说得是”他嘴角勾起一弯笑,站起来,走到床头。
      自己扔出的炮弹没弹回来反倒被人接住了,容容窘迫的低下头。
      “你染了风寒,一早已经请大夫看过,为你开了几付药”说着,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晚温热的药汁,坐在容容床头。
      “谢谢”容容感激的接过药碗。
      “你可怕苦?”萧公子突然挡住容容手中的碗,柔柔的问,他温热的气息若隐若现的包围着容容,容容的心漏跳了一拍。
      容容不自觉地摇摇头,一鼓作气喝下了整碗药汁,药异常的苦,容容紧锁眉头,狠不得把舌头伸到蜜罐里浸浸。
      “真苦”容容几乎要哭了
      “含在口中,即可去苦味”萧公子笑笑,摊开手,白玉般的手掌中一颗黄色的糖丸。
      容容蹬大了眼睛,如收到了惊吓般,心中一阵抽搐。那纤纤白玉般的手掌,错综交杂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刀痕,甚至有一刀横贯手掌,看得出,伤痕有旧有新,有几道还生着粉嫩的肉。
      “不苦吗,快吃吧”萧公子淡淡的说
      自己这样毫不避讳的直盯着别人的伤口很不礼貌,容容立刻把丸子塞入口中,清香四溢。
      “我有事需出府一趟,你有病在身,莫要劳累了,想走动就在园子里逛逛,我晚上回来。” 萧公子端了空的药碗转身欲走,青灰的锦袍衬得他越发清俊。
      “公子”容容贸然叫住他,“这里可有其他住客?”
      萧公子顿了一下,没有转身,立在门口,“没有”
      容容也没期望萧公子会有其他回答,于是躺下,不一会又睡去。
      一睡到了黄昏才醒,容容感觉自己有了些精神,挣扎的站起来,走到园子里。昨晚来的时候未曾仔细观察过,原来园子里有一潭碧池,沿池载了一围杨柳,初入隆冬,只有几根光秃秃的虬曲的树干刺向苍穹,突兀,扭曲。水面结了一层稀薄的冰,石子轻敲就是一个窟窿,窟窿里冒出一阵阵香气,好像女子的体香。
      容容踩着小青石铺的蜿蜒小道,一路欣赏,转过一个弯,突然停在那里,怔怔的发呆。眼前一树青翠欲滴的嫩柳,袅袅婀娜的扎根于冻结的土壤上,柳枝随风摇曳,好似娇美的舞娘映乐起舞,巧媚妖艳,媚态万千。凛冽的北风来到这里化为了绵柔的波动,夹杂着一阵异香,正是刚刚杂开的池水中溢出的浓香,让人不自觉想到女性的酮体。容容觉得一阵怪异,这怪异更是与这妖艳的柳有着莫大的联系。
      容容转身离去,只觉得多呆一分钟便浑身不舒服。
      冬夜来的早,天色已暗淡,容容热了药,吃了些酥饼,又懒懒的睡下了。
      模模糊糊传来脚步声,药的作用使容容似身在幻觉中,分不清真假。
      “萧公子真是生的清秀俊丽,让我身为女儿家都羡慕的紧呢。”声音亦薄亦嗔,酥人筋骨。
      “林姑娘见笑了,姑娘花容月貌,集万千宠爱,可是凡人所能比拟。”熟悉的声音如珠落玉盘。
      林姑娘一阵娇羞的笑。
      脚步声渐消,对话的声音逐渐细微,只听得萧公子温言细语,林姑娘撩人心弦的笑。
      这一夜,容容睡得极不稳,屋里原来淡淡的芳香越发浓烈了,身上的风寒去了大半。她抖擞精神,闲庭漫步,不自觉地走到昨日所见的柳树前,这柳树越发的香艳了。
      恍然发现,柳树前早已立了一个人。一身月白长袍,骏黑的乌发以白玉观束顶,几根落下的发丝迎风飘漾,他似乎站了很久,任扬起的柳丝扶过肩头,胸前。双眼像沉积了千年的眷念,幽深缱绻。
      “容容昨天已经来过了?”他悠然的转过身,看着容容,刚刚那双柔情的水眸转眼不见了,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脸色也不好,泛着惨白。
      “对不起,我无意间走到这的,”容容不知道这是否是倾范别人的私密,自己毕竟是客,声音微微颤抖。
      “没事”他黯然的低下头
      “昨晚好像听到一位林小姐在园内,是公子的客人么?已经走了?”容容问
      萧公子只是摇摇头,不置可否。
      容容不知这摇头是否人有林小姐这个人,还是否认她是客人,心里疑惑却又不好多问,萧公子一付闲人勿扰得样子,自己只得打道回府。
      风吹来,眷起公子宽大的袖口,容容不经意一瞥,赫然发现那一点鲜红,在雪白的锦缎上触目惊心。
      “公子,您受伤了?”容容急切的问
      萧公子抬手,展开手掌,一道刚开的道口纵贯掌心,鲜血汇结成珠,滴落在嫩柳的根旁,刚一接触地面,血珠便迅速吸干了,好像饥渴的嗜血虫。
      “容容,知道为什么这里叫思柳园么”萧公子并未处理伤口,只是垂着手似乎让血滴的更快些。
      “我听说萧公子的伉俪名为柳彦,公子是以此来纪念夫人吧。”容容诺诺的回答
      “是啊”萧公子温柔的看着柳树,仿佛陷入无尽的回忆。“柳彦确是这天下最懂我的人,可惜父亲嫌她是风尘中人,我便欲与她隐身山林,寄情山水。”
      “为何你们又成亲了呢?”容容追问,她感觉萧公子是想让她知道的。
      “父亲欲诋毁柳彦,妄言她是狐狸妖,结果谣言多了自己也信以为真,当时家中生意窘困,父亲便找了道士来作法,道士说需日饮新鲜妖血,方能除恶运。父亲便答应柳彦过门,条件是每日放她的几滴血。”
      容容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萧公子的眼中流露的尽是悲哀。
      “可惜,生意仍然没有好转,于是父亲每日增加饮血量,柳彦日渐衰弱,整日在床上,每天喝点补血养气的药,却是无用。后来,我随父亲上京,便结识了公主,父亲便想由此挽救生意,圣上早忌惮我家的财力,早就寻机铲除,我扛旨拒婚便是最好的理由,于是圣上下旨抄家。”
      容容突然好想走开,不要听他说完,她感觉自己正离危险越来越近。
      “回家后父亲怒极,叫人放干了柳彦的血,当我赶到时,她已奄奄一息。”他全身抽搐般抖动,握紧了拳头,浓稠的血液一线滴下。
      “我答应柳彦同生共死,她怕我实现诺言,便说自己有的救。那时她才告诉我,她本不是人,不过是红楼庭院中的残柳,为了我化身为人,愿为长相守。”萧公子眸里透出些光彩,如星穹般璀璨。
      “她需要精气和血液方可回生。于是我便将红楼中的那株柳移栽到思柳园,为她寻找血液和精气。”说到这里,萧公子眼里放出精光,温柔的抚着树干,“她就是我的妻,柳彦。”
      容容浑身一阵战栗,想起了茶馆里二子的话,想起昨晚听到的声,想起那阵熟悉的浓香。
      “那些女人?”容容问,声音不自觉的颤抖。
      “女妖,体香越□□气越足,我走遍各地,最后回到宏村就是因为这里南山的香气最浓,”萧公子轻笑,柔媚中透着一丝邪佞,黑玛瑙般的眼睛盯着容容的小腹,那里即是精气的所在。
      “而容柳你,与柳彦同为柳妖,自然事半功倍。”他语气平淡,柔声细语,轻描淡写的说。
      容容蓦然震惊,自己自踏上宏村起便是被桎梏在他的目的中。
      “你不用再逃,追你的道士,昨日我已经请他永远住在了南山。”他的声音柔和的像流水一样随途婉转,清逸空灵。
      无尽的惶恐与绝望侵蚀了容容的脑海,浓烈的香气如婵娟包裹的她喘不过气来,眼前逐渐昏暗,柳条如有了筋骨般,向她伸来,缠住了她的腰,柳叶如刀,在她的双腕划出血淋淋的口子,她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步步流失,无边的困眠袭来,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那翩翩浊世佳公子,萧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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