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萤灰

　　SAM，如果可以，我想为你找回遗失的你。

　　天空一片阴沉，乌云沉重的仿佛要压下来。正是六月，空气闷热而且潮湿。偶尔，有一丝风从耳迹略过，却没有一点凉意。 我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在一条人流汹涌的大街上，汗如雨下。我斜挂着书包，迈着懒散的步子，漫无目地。本来打算去会网上女友，但在我逃课后，掏出手机一见见面地点，我发现那是近乎疯狂的举动。因为，我们约定的地点在深圳市，南山区，桃园村的入口公园。我人却在武汉。一，我没钱。二，我没时间。所以，只有不了了之。 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约在离我千里之遥的异地。 我喜欢看熟悉的书籍，喜欢同我熟悉的人秉烛夜谈，喜欢午夜星星清澈寂寥的微光。喜欢看断了翅的蝴蝶展翅飞坠，带着无限的亢奋，寂寞和无助，像一种致命的美感向外扩张。当然，我也爱漫无目地的行走，走很长很长的路，从过去到现在，有开头并没有结尾。 我的双腿修长纤细，我不喜欢跑步，也不喜欢吃肉。我讨厌柔软的□□上鼓出一片片坚硬的肌肉。无法理解以肌肉为自豪的男人。也许女人会觉得满足。 街道的拐角，有家咖啡厅。那是我最常去的店子，招牌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咖啡，是红色的字母，看上去诡异至极。着家店的生意却出奇的好，红红火火。说真的里面的咖啡味道真的很不错。就是太贵了一点。 我站在店门口，咂巴着嘴巴，揣着兜里的一大把零钱，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离开。 一转身与人撞个正着，兜里的零钱叮叮咚咚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一抬头，对方一脸歉意。是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白色的T—SHIT，加一条牛仔裤，显得意外的干净。 男孩见我盯着他，低下头，笑容里透着些些暖意“我叫KING，嘿嘿，可以交个朋友吗？” 我突然想起某个身影，觉得这个场面异常的熟悉，那样的似曾相识。 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相遇后，他惊慌的对我说：“对不起”。 他穿白色的T—SHIT，加一条牛仔裤，很干净。随意的站在那里，“我叫SAM，很高兴与你相识，可以交个朋友吗？” ........ SAM！ 我激动得热泪盈眶，紧紧的拥住不知所措的KING，失声道：“SAM！你回来了........欢迎你回来。” 我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KING才能听到。我的哭声也很小，毕竟男孩字哭是很丢脸的事。但我很难过，措手不及的难过，被忧伤灼食的心脏突然剧烈的疼痛，像被火烫了一样。 KING ，并没有推开我。 KING说，我当时太过突然，再加上，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说，他见过女孩子哭，从来没见过男孩子哭，还哭得那么凶，那么压抑，仿佛有无限的苦痛似的。 压抑是因为理智，过分的理智是抑郁，抑郁却还是因为理智。 SAM ，我现在想起你苍白的脸，就觉得空荡荡的害怕。你没有表情，不会哭不会笑也不会难过和害怕，平静得像我们常去的那一片死寂的湖水。 我压抑着自己不去见你，不去想你，渐渐将你遗忘在角落里。 于是，我有时会想，你是不是会很寂寞。想到你会寂寞我就很难过。愈发的自责。 SAM你是个笑起来很干净，很明媚的男孩，穿名贵且纤尘不染的T-SHIT，说着莫名温暖的话语。你有很多的朋友，越来越多的朋友，我看见朋友将你湮没。你很快乐，但我看见地上，你蜿蜒盘旋的影子却很寂寞。 我其实很难过，也很不放心，但我不愿伤你的自尊，你是个坚强且要强的孩子。 SAM ，你好，看到你，我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欢迎你回来啊。 那之后，我与KING成为了朋友。KING成为了我众多朋友之一。我想我应该还没遇到如SAM 一样的朋友。 以前，我有在黎明前起床看数小时小说再去上课的习惯，那个时候，SAM还在，可他现在不在，总有一些什么消失掉了——我现在已经没有这个习惯，现在我习惯睡懒觉。 KING有时会打电话叫我起床。但大多数时候，我会按下接听键后又马上按下结束键。所以，我早上经常迟到，每天的晨训一定少了。 老师：你为什么迟到。 我：已经迟到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一般老师听我这样说都很高兴——这孩子多诚实啊，很高兴的将我放行。但多了以后，我就成了老油条，从起初的训到后来的不训直接罚。老师说，我的脸皮比墙还厚，怕是连刀都割不破。呵呵，谢谢，我可以高举一旗：天下第一脸。 什么脸？ 不要脸！ 这是KING说的。 KING说，每天睡，你不霉啊，我帮你改......青春应该是充满活力的嘛！ KING在吃饭的时候对我说。说完，我沉思了好久。 我不知道，为什么KING与SAM那样的相似，何曾一日，SAM 也这样对我说过。那个时候，我的习惯也是睡懒觉，每天白天睡晚上睡，好像永远都睡不够似的。SAM为此曾对我大发雷霆。于是我习惯了在黎明前看书，雪白的灯光，逐渐泛白的窗外，还有SAM干净的脸庞，都让我觉得很快乐。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应该是很快乐的吧。快乐，高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SAM在你消失的第一天，我在人群中找啊找，找你，你消失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我蹲在地上想哭，我又想到自己是男孩子，于是我又站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突然听见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哭声，那是我的声音。我只是很忧伤，很难过.....你消失了........我很难过而已。我怎么会哭怎么能哭。 SAM你从没见过我哭，我们俩一起上学，放学，打球，钓鱼，游泳.......你见过我怒见过我笑，见过我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但你没见过我哭。 我喜欢站在你家的阳台上看夕阳。看无尽的天空被无尽的如血的夕阳染红。你总站在我的身边抬眼望入那一片西方天神遗落在人间的断锦里，干净的脸庞被染得一片通红，携满了夕阳的气息。 白色的栏杆，翠色的藤蔓，静默的房屋，绚丽的天空，你温笑的脸庞，你像小孩子一样天真的目光。 SAM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名画，却不及这幅一分。 SAM，有一天，我啊，在陌生的人群中找到了陌生的你，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你的影子，很像，但只是影子。很像，但只是影子.... SAM，你在哪儿呢？ 我想起了我们常玩的篮球，你的投篮总不如我的漂亮。我想起了我们常用的画笔MARCO，我的画总不如比的灵气。我想起了我们的小船，我们总喜欢租同一艘船划过同样的湖面。我想起了我们的夕阳如火如荼，轰轰烈烈的美丽，还有你的脸庞，你的微笑，我们的未来。 SAM，无论如何，我想为你找回曾经的那个你。 KING一直很好奇，SAM是谁。在放假的那一天，他问我，我告诉他，有一个老实人想学说谎，于是向最会说谎的人请教，学习了三个月，最会说说谎的人叫他实习一下，老实人开口的第一句谎言是：“嘿嘿，你好，我是个哑巴。” 我说完了他就笑“那个老实人应该是SAM，哪那个最会说谎的的人呢？” 我笑：“ 是我，你不知道吧，嘿嘿，有些不可置信吧。”我是很会说谎，但我大多数时候不说谎，更不会对SAM撒谎。我的谎大多天衣无缝。 我带KING去了我和SAM曾经去过的很多个地方。 学校，食堂，湖，街道，公园，超市。 然后，我KING来到SAM家的豪宅前指着阳台告诉他，我很喜欢在那里看夕阳，那里的夕阳有多么多么的绚丽，SAM的脸庞有多么多么的干净。我讲我和SAM曾经的无数的美好时光。讲我们的痛苦，欢笑，苦恼以及兴奋，没有哀伤，也没有忧伤。我讲那片大段大段的美好时光，SAM和我，净得纯静的时光。 在最后我靠在KING的身上，坐在一片草地上，闭上眼睛，我轻轻的说：“SAM消失了” 那是我和KING最后一次见面。 KING与我相识不过一个月。一个月的友谊还未长成，就已凋零。 傍晚，KING再离开前对我说，你说谎了。 然后，丢给我他的背影，被美丽的夕阳裹住，吞没。 毫不留情。 我一阵恍惚，仿佛看见自己将最后一丝希望磨灭，绝望的难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悲伤一样。 我去超市买了三十罐啤酒。回家后一口气喝了十三罐。醉里的世界十分的蒙胧。我打开电脑，告诉我的女友，我要和她分手。无意中，我看见自己的头像资料里显示自己是深圳市，南山区，桃园村的居民。觉得恍然大悟，我大笑起来，空荡荡的屋子里冷其十足，飘零着我苍白的笑声，笑声里，醉梦里，我听见有人在无声的哭泣。十足的忧伤。 我是那个吊儿郎当，极不正经的男孩。 所以，那不要是我。我怎么会流泪？ 窗外吹过极冷的风，闪电，雷鸣，下雨。 早上起来，积了不少的水，雨还在下，我的头痛得快要裂开，这是我第三次喝酒，可后遗症还是那样的明显，头像被咬了似的突突的疼痛。我泡了一杯茶，喝下去，关掉空调，打开窗户，洗澡，打伞出门买早点，回来的时候，把报纸从报筒里拿出来，意外的发现了一份特快邮件。 是SAM写给我的信： SAM是干净明媚寂寞的蓝宝石，而你是灼热绝望的红宝石。 你会绝望，虽然你看上去很开心，恩，光芒四散的男孩子，但你会绝望且深入绝望之谷。 你应该是变得更加的快乐，光明。我想，SAM也一定这么想。 你说了谎，但我愿意原谅你。你仅仅是在欺骗你自己，为什么不肯相信你自己？你排除四周的一切。你很合群，却又太凸显，就像一大群的羊在低头吃草，而你却仰头望天发呆。 还是你已经望了，SAM ——我的哥哥还在医院，还是植物人，他还存在！他就在你的身边！？ 你从来不问关于我的一切，所以你并不知道关于我的一切。 SAM与你在一起很开心。 我希望你来见他。 KING SAM你最后一次见我时，我当时与女友完完全全闹翻，可我还是爱她，我打电话给她，却又不舍得骂她。长时间的静默，我把电话给你，叫你帮我。于是你骂她，你她妈是不是女人？玩弄了别人的感情就挥手说拜拜！？就能甩手不要了？很有成就感？！真她妈不要脸。 你告诉她，我很难过。一脸正经却天真的神情让我决得很开心，你年轻的五官显出深深的色彩，很像个男人。 我被对方甩，十分的郁闷。你说，我应该审视我自己，不应该在别人的身上找缺点。所以，我从来都不为自己找借口。 我那天拉你去喝酒，你没拒绝，我拼命的灌你，结果你哦没醉我醉了。 我第一次喝酒。没喝多少就烂醉如泥。 我只是模糊的想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大路，穿过一排又一排的感情——那些让人眩目的景致后找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不是女人，不是家，不是酒，不是天空....... 只是听到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响起，然后，天与地的位置交换过来...... 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空气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冰冷，但湿润。 而你却永永远远都不能再次的睁开双眼了，你没能见到你最后一次的黎明，你全身插满了各种各样管子，脸庞苍白，轻盈。 我站在隔离窗前，泣不成声，嘶哑着声音对你说：“对不起啊........” 我想起了我们之间那坚不可摧的友谊。但SAM 现在他已缺失；我想起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有头无尾，犹如断章之曲，绝望，美丽；我还想起了，你说的话语，莫名的温暖，我伸出手掌，看着错综复杂的纹路，看见你在其中消失不见。 KING也许是对的。 我决定在我的假期结束前的第三个星期去见SAM ，三是我的幸运数字，希望能带给我好运。 SAM，你遗失了你，但并没有真正的失去。我伸出手，你就在我的身边，仰望那夕阳如锦的天空。然而，在假期结束前的第三个星期的第三天的时候，KING打电话给我： SAM死了......你，不，用，在，来，了。 消息如雷灌耳，我不可置信的闭上眼睛，胸口疼痛。 我忆及SAM长久的沉默不语。 KING在那头告诉我，声音低沉，SAM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他穿着白色的T-SHIT，留着长及肩膀的头发。 我想像着KING说的SAM走时的情景，疯狂的向KING质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KING一切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SAM死了！你还没醒吗？王八蛋！我说叫你来看他，你呢？SAM和你一起那样的开心.......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的快乐..... 无法接受！ 我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匿迹。 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说，SAM死了，SAM消失了.......传至这个城市空荡荡的上空，久久回荡。 如魅如幻。 而我头疼欲裂。 SAM，我说了许许多多的谎来填补我自己，逃避现实以及你对我的恩情。我说你已消失，你已不见，你哦早就灰飞烟灭。但我一直怀念你，怀念你的一切，衣服，头发，脸庞，是非常矛盾的感情。 可，一旦真正的你消失，我感到无限的害怕。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重复，渐渐变得无聊。 假期结束前，我学会坐在窗前，对着夜里沉静渐暗且无星星的天空微笑，买几十罐啤酒，摇一摇，拉开，仰头一饮而尽。夜里的风很轻柔，从我不知的地方带来了你的气息。 我低声说到，再见了SAM。 真的与你再见了哦。 笑笑，喝下一罐啤酒，拿着罐子对着天空，摇了摇，空的。我突然泪如大雨滂沱。SAM，现在，你真的消失了，总有那么一些什么无可挽回。 SAM葬礼的那天，下着薄薄的细雨。 观礼的人很多，大多都是SAM的朋友，大家都很压抑的哭，没有人说话。天空上到处飘零着哀伤。 在人群里我并没有见到KING。 我感到很恍惚，觉得KING是不是确有其人。 于是我问站在我身边A：“SAM有个哥哥叫KING吗？！” A白了我一眼“丫的，难不成你有个哥哥叫国王！” 直到丧礼结束，我也未见到KING。我微笑着与大家一一告别。 回家后，大门无声的关上，我望着墙上静静走动的时钟，一动不动。这样过了许久，天空渐渐暗下来。我闭上眼睛，依靠在墙壁上睡着了，睡得比能够不安稳，我总听到有人在哭，断断续续，不厌其烦，像窗外的雨一样让人心烦意乱。 这个夏天似乎特别的漫长，但也即将结束了。 我先在只留下一张黑白底片的照片，照片中SAM笑得很平常，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漂亮又年轻。照片的背面写着： 消失的SAM。 我揣着照片去学校报道。看见新的面孔，微笑着懒散的打着招呼：“嘿！同学，第一次见面耶，你以前那个‘单位’的........” XX学校。 啊——我们是老主战友哦......

　　黄昏降临，我靠在学校宿舍的栏杆上，把脸埋进一片温暖里。叹慰的将头抬高。

　　我的无聊的暑假啊，终于结束。

　　就像无数细小的碎片在秋天的前头生命结束，化成更加细小的灰尘，或者根本就没存在过。

　　我模模糊糊的想。

　　啊，对了，关于SAM的那个故事压根就不存在。故事的情节与结局，只是我无聊的臆想。

　　我只与那个我不知道名字的人相撞。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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