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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
海上有仙山,缥缈云海间。
无论海上风浪如何颠簸,这洞天瀛洲始终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涵虚散人喜静,八百年也不见他请一回客,今日倒是不同,早早备下上好的茶,又打发小眉在山门前候着。
小眉是涵虚散人养的一只画眉鸟,仙界寂寞,岁月漫长,它竟修成一个活泼顽皮的小童,日夜不离的跟着涵虚。涵虚去哪儿也带着它,主仆两人游山玩水,打趣逗闷,倒是光阴易过。
终于海上起了巨风,白练式的海水卷起通天的浪头一阵阵扑在沙滩上。小眉往山门的牌匾下躲了躲,抖一抖溅到羽毛上的水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位大人真是喜欢讲排场,这里又没有其他人,翻出这么大的浪作什么?!
待到那玄衣墨发的男人终于在风浪中现出身形,它又有点发怯,硬着头皮迎上去:“阎君大人,我家主人让我来接您。”
“嗯。”
就嗯?小眉忍住要发抖的冲动内心腹诽,这就算打过招呼了?都说这阎君面冷心也冷,今日一见果然恐怖。怪不得仙界大宴小宴都甚少见到他的身影,就那个冷酷无情又寡言少语的样子,怕是再热闹的场面他一来都得结一层冰。
“小眉!怎么还不请贵客进来?也太不懂礼数了!”许是等不及了,涵虚散人竟已亲自寻过来。小眉吐了吐舌头,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主人更是喜笑颜开地絮叨起来:“您来了就好,小仙可算是有救了,太好了!”
醉仙亭,宾主双双落座。
涵虚道:“把刚煮沸的碧罗裙给阎君沏一盏来!”
又转头对阎君道:“听说您爱茶,这是小仙从洞庭女仙那儿讨来的新茶,碧罗树三千年结一次果,结完果后才长新芽,实属难得。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阎君慢呷一口,放下茶盏还是那个字:“嗯。”
这个“嗯”就是不错的意思了,涵虚领会得了,简直喜出望外:“您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小眉,把咱们那些碧罗裙都给阎君包起来,您带回去慢慢品。”
阎君也没拒绝,一直垂着的眼睛终于抬起来:“有什么需要本君做的,说吧。”
“诶!”终于要进入正题了,涵虚也不含糊:“这事儿吧……”都是酒闹的。
涵虚很少喝酒,更别提喝醉。可巧前几日秋光醉人一时贪杯,几大杯菊花酿下了肚,人就不太清醒了。拉着小眉夜里非要出去散步,正见着白无常领一队新魂往冥界赶路,其中有一女子怨气甚重,有化厉之相。
小眉有点怕,扯着涵虚不敢向前,涵虚虽然糊涂着,却是知道自家孩子在躲什么。一向不管闲事的他,也不知怎么便送出一缕灵气,回头软着声哄孩子:“不怕不怕,就算再厉害的魂魄,你家主人呀,也能让它乖乖听话……”
小眉半睁开眼偷偷一瞧,那怨戾之气果然消散了,再一会,那队新魂便消失在山林深处,无迹可寻。
原来如此,阎君忽然有点同情无辜受累的小白来。阴阳册子上分明写着新魂十一,可到了阎罗殿上,怎么数都丢了一个。谁能想到半路还唱了这么一出?
涵虚颇为抱歉:“实在对不住您,小仙也没想到这女怨竟跟着到了瀛洲,而且她似乎有些不寻常……”
“她现在在哪儿?”
“在后山洞里。”
“叫人领来,本君这就带她走。”
“………恐怕,还得劳烦您亲自去瞧瞧……”
这就有点意思了,需要阎君亲自动手料理的魂魄,一万年也遇不到一个。
而眼下这位,看着确实不寻常。
就算是黑白分明却阴森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她也毫无惧色理直气壮的回看过来。
“你是谁?”两两相望了许久,居然还是她先开口。
纤长的手指点上她的眉心,浮现的居然是淡淡洒金的魂印。
凡人的魂印要么翻墨要么浮白,明白这点常识的涵虚吓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你是自己剥离的生魂,再加上他给了你一息地灵,也就是说——”阎君看着那女子,话确是对着涵虚说的:“她现在不归阎罗殿管了。”
“啊?”晴天一道霹雳把涵虚给劈傻了,直愣愣道:“那她归谁管?”
“本君也不知道。”
“你是阎君?”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属性的,暂且还称为女子的眼睛忽然亮了:“你真的是掌管凡人生死轮回的那个阎君?我果然见到你了!”
什么叫果然见到?阎君被勾起了一点兴致:“难道你主动离魂,就是为了要见本君?”
“我想找一个人,陆应闲,他应该是前几日就到你那里去了,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轮回了?我想知道他轮回到哪里去了?这些事情你应该都知道吧?”
阎君没说话,瞟一眼涵虚呆若木鸡,也是,找人找到阎王殿,还生生忍受了生魂分离之苦,任谁都会觉得这女子疯了。
“本君为什么要告诉你?就算告诉了你,以你现在的状态也入不了轮回,你一样找不到他。”
“你肯定有办法,”女子气定神闲地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缚仙索银光一闪抖落在地上。
“你的手下把我的生魂带走,带走了又半路遗失,再加上这位—”她笑吟吟看了涵虚一眼“这位什么君又错给了我一息地灵,这些错上加错,难道不应该由你们负责吗?”
这就是光明正大威胁的意思了。
涵虚诚惶诚恐的看着阎君,阎君却依旧不动声色,寂静无声的空气里有种微妙的氛围,时间久到涵虚以为自己在做着一个虚幻的梦。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只要你把我送到陆应闲的时代,余下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
“好。”
“那咱们赶紧走吧!”
得偿所愿的女子迫不及待踏进瀛洲温暖的春光里,惜字如金的阎君便也跟着走了出去。留下后知后觉的涵虚散人一脸迷茫:
阎君这是被迫同意了?
阎君居然被怨魂要挟成功了?
不对,等等……
她到底是怎么从我的缚仙索、绛灵阵里走出去的啊?
晕晕乎乎的涵虚散人当日是被自家孩子的一曲忘神给哄睡过去的。
小眉无奈地扁扁嘴:冰块脸连同那个古怪的女怨都走了,唉,世界终于清净了。
凡人轮回都走黄泉道,仙妖神魔则须过绛仙桥。桥的尽头是一道巨大的门,门里澄澈如水,虚空一片。
“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这是阎君。
“放心吧,不会再来麻烦你。”这是那女子。
阎君点头:“也没有下一次了,你好自为之。”
女子走近那巨门的光辉里,忽然回头灿然一笑:“有没有人告诉你,当阎王爷可不能这么温情脉脉,到时候连小鬼都降不住!哈哈哈,我走啦,多谢你!”
“温情、脉脉……”阎君回味着这几个字,当年似乎确实有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时空裂隙,非人非鬼,以生魂重入轮回,必承异体之殃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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