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的世界崩塌了

　　白珧抬头远眺，前方黑雾略有消散，出现一个丈许高的白玉石台，石台大概有十人之围，看着颇大，向东悬挂一条牌匾，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

　　白珧悄悄侧头看了看李霖宸，他似乎对这道牌匾无甚反应，只冷冷一哼，竟然背转鬼身，露出拒绝前往的姿态。

　　“那个，李，先生，烦请移步台上一观。”

　　“不必了，生前业障，我均自知，无需回头，走吧。”

　　白珧内心默默靠了一下，大佬不配合，她转头四顾，周围一个鬼影都没有，行吧，既然大佬要早点下地狱，就依他所愿，反正自己也就是吃瓜围观而已。

　　想到此处，白珧也不纠结了，她带着李霖宸转头便向着第二殿走去。

　　一殿和二殿之间有一段很长的旷野，无风、无物、无鬼、孤寂了了。

　　两人各自无言走了许久，前路依旧缠绕在厚厚的黑雾之中，不见前方的城池。

　　白珧看了一眼白衣，又看了一眼白衣，又又看了一眼白衣。

　　“何事？”李霖宸被看得有点不适。

　　“反正路途漫漫，先生可否告知生前大致情况？”白珧壮起胆子开口发问，即要解心结，那必定是需要了解目标者的生平情况。

　　“我啊，大凌朝的，现在算前宰相了吧，呵。”李霖宸倒也没有隐瞒，也许他觉得死亡的瞬间已同过去彻底了断，谈起往生仿佛是在说一个他曾经看过的话本，此刻并无过多的情绪波动。

　　白珧感觉李霖宸内心对这个话题并未十分抵触，便打蛇随棍上再接再厉道，“您这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生巅峰了，为何还要自戕呢？”

　　“是啊，我为何还要自戕呢？抹脖子真痛！！”李霖宸皱了皱眉，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脖子，那里有一道很深的刀痕，微微往外冒着黑气。

　　“也许，只是厌了而已。”他继而叹一口气。

　　“厌倦了您也可以选择归隐啊！为何要死呢？活着多好！”

　　“我年少成名，桀骜锋锐，此生也只遇见了先帝在政见上颇为投缘，所以，在他赏识之下，我为大凌耗尽心血。五年前，我朝大厦将倾之刻，先帝托孤，我又全力辅佐幼帝登基，为护幼主，立法度、严奖惩。对内削贵族权柄还利于民、对外御乌拓不敢进犯。然而，结果呢？”

　　“结果呢？”

　　“幼帝亲政，忌我权势。权贵勾结澋国，侵蚀国家粮仓，充盈自己腰包。如今大凌国力渐丰，而我？却被钉在了残害至亲背信弃义的耻辱柱上成为众矢之的，成了人人口中的一代奸相。”

　　看着李霖宸神色浅淡地说着这些，白珧也不知如何接口，毕竟自己只是听了一面之词，无法做出合理判断，只能微微松了一下手里的枷锁，仿佛这样就能让李霖宸感觉稍微舒服些。

　　“我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无师亦无友，偌大天地，孑然一身，上无可忠之君，下无可护之民，未被任何人需要，也无任何需求，那我活着，也就是一具躯壳而已，意义何在呢？倒不如一碗孟婆汤，了却前尘。”李霖宸转过惨白的脸庞，用乌黑的瞳仁直直地盯着白珧，仿佛真的在期待她的答案。

　　“这，好像，倒是，确是，唉，我也说不清楚。”白珧在他殷切的凝视中很快就缴械投降，飞快地转动着目光四处扫射，想要转移这个话题。

　　唉，自己挖的坑，还得自己想办法爬出来。

　　“看，前面有座城池。”白珧欣喜地发现了新大陆，非常迅速而果断地逃离了这个话题。

　　李霖宸看她慌不择路地顾左右而言他，微微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只是笑意并未直达眼底。

　　前方城池同一殿不同，颜色截然相反，是一种晶莹的乳白色，在黑雾里显得格外瞩目。

　　两人来到城门前，抬头仰望，雪色城墙，篆刻着斗大的四个大字：寒冰地狱。

　　白珧不由转头上下看了看李霖宸身上那单薄的沾血素服，心中不禁为他有些忐忑，看他身形虽高，但瘦削异常，而且是失血而亡，所以脸色又异乎寻常得惨白，在她眼中看来，就是一个菜鸡，很弱的菜鸡，不知他能抵受住这地狱几轮的惩戒？

　　“你究竟在看什么？”李霖宸面上稍露愠色，可能生前一直是云颠之上的人物，从未被人这般以探究、怜悯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盯过，让他颇感不适。

　　“.…..”

　　好吧，被嫌弃的地府小吏只能默默咽下刚要露于言表的关切之意，悻悻然地收回了话头。

　　两人进得城门后，里面空荡无物，也没有接引小鬼。不过和一殿不同，里面就像进入了冰雪洞天，到处都布满晶莹剔透的冰雪城墙。

　　路，只有一条，延伸向前。

　　“你冷吗？”

　　“我是鬼。”

　　“……，那继续走吧。”

　　也许是为了给往生的魂魄有更多的悔思时间，地府里的每条路都格外漫长，白珧习惯了前三个世界中姬焱的叨叨叨，此刻突然跌入了无声的世界竟然颇为不适，白珧暗自唾弃了一下自己。

　　她时常偷偷瞟着他，白玉、清冷的面颊上毫无表情，眼神中也空洞无物，平视前方，一言不发，缓缓地随着白珧的步子走着。

　　白珧内心很是不愿带他进入地狱接受惩治，因为怎么看他的样子都不像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不是说相由心生么，他那般平和，真如秦广王所述那般恶毒？

　　想着想着，白珧的步子越发缓慢，这条路仿佛越走越长。

　　李霖宸突然轻笑了一声：“多谢。”

　　白珧愣怔了一下，“谢？谢我什么？”面露笑容的他似乎变了一个人，目若灿星，耀耀发亮。

　　“没什么。谢谢你的关心。”瞬间又恢复原先的冷淡，好像刚才就是个错觉。

　　白珧：……

　　前方有些声音传来，哗哗哗——，似乎是很大的水声。随着两人的走近，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突然，两人眼前一亮，所有的冰状城墙都消失了，出现的是一大片光亮之所，上方一片虚空，连黑雾都没有。脚下是一片湛蓝色无边无际的大海，不时地拍打着白色的冰岸。

　　“这是？大海！”寒冰地狱是在海底？

　　前方有一块冰碑：剥衣亭寒冰地狱。凡在阳间伤人肢体、奸盗杀生者，推入此狱受苦，满期转解第三殿，加刑发狱。

　　白珧看着碑文，记起秦广王数落李霖宸生前之罪时，提到过他曾剁掉过一个工部侍郎的右手。周围也没有个小鬼提点一下，她也不知接下去该干嘛，只能先找话题同李霖宸聊了起来。

　　“你为何要剁掉工部侍郎，好像叫严，对，严希的右手呢？我觉得，这也太残忍了。”

　　“他偷工减料造成振德桥落成一年便坍塌，事故那时，又正值乞巧节百姓放灯，当时桥上都是人，坍塌造成踩踏、落水，死伤惨重，如此，不该剁他手吗？”

　　“这——为何一定要用剁手的方式呢？”

　　“大凌律规定如此，此乃先皇立国之本，他违反，就该按律惩处，我也是按律执行的。只是，他被剁手之后，羞愤难当，才……”他略噎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你和他很熟？你们是？”

　　“我们，曾经，应该算是朋友，只是，他后来可能也不把我当朋友了罢。我在他执行刑律之后想去狱中探望，但都被他拒绝，他不愿见我。第二天，他就，就……”李霖宸面上终于不再是那种不变的冷淡之色，眼中泛起一丝血色，默默地闭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已过往生，又或许白珧于李霖宸而言，只是一个偶尔遇见的陌生地府过客，即便是性格清冷的李霖宸也开始向她慢慢倾诉起不堪的往事，和心底的痛楚。

　　严希和他是同年，李是那年的状元，而严是探花，先后都拜在宁其淂门下学习。而当年在皇帝亲临的殿试上，李霖宸挥斥方遒，惊才绝艳，被皇帝引为天作之才，从此他便在仕途上一飞冲天，年仅弱冠，便官拜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与此同时，李霖宸性格桀骜不驯，行事刚硬不折，造成同朝大小官员，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渐渐的他便被隔绝在众人交际圈之外，只因忌惮他的权势，明面上众人对他各种虚情假意。

　　也只有严希，对他依然如故。

　　“瑾文，他一直都是个很纯粹的人。”李霖宸看着虚无的半空，叹了口气，“只有他，没有表现出对我的疏离，还是一如往常的找我喝酒，找我聊他手头在研制的新型工具。”

　　“既然他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你为何还这样对他？他既痴迷于技术，那他的右手必然是比他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你剁了他的右手，就是要他的命啊！”

　　“我，我只是，只是大凌律已然公布此等条例，就必然要严格执行，无论是谁。否则，国将不国，民无可依。我也是，没有办法。”李霖宸突然用手掩住双目。

　　白珧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位，我是寒冰地狱的接引鬼使，时辰已到，请随我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惊起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

　　二殿的鬼使白衣赛雪，在这冰雪洞天中，自是浑然一体，不仔细看几乎无法辨认出身形。只见他走向海边，右手一挥，蓝色的海面便突然显露出一条狭窄的行走通道，通道前方是一片茫茫，不知通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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