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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9.
“辞职出来自己干，你真想好了？”
陶玉梅端着酒杯，斟酌似的问道。
早上，高建民的一个朋友送来两筐新鲜海鲜，她怕放久了不新鲜，连忙做了叫林淑母女俩来吃饭。
没想到饭桌上林淑说出这么一件大事。
林淑点头：“我想了好几天，现在纺织厂不景气，估计明年就要开始有员工下岗，我这资历就算不下岗，以后也是一眼能望到头，不如搏一把。”
高建民：“我建议你先实地走访看一看，试试水，现在干什么都在风头上，但我不是打击你啊，做生意得是块料子才行。”
“你别瞧不起人，我看林淑是有这方面天赋的。”陶玉梅不赞成道。
比起高建民，她和林淑接触的更多，了解的当然也更多，两个人经常会一块儿上街买东西，别看林淑平时挺好说话一人，眼光却十分毒辣，讨价还价也很有一手，能吃准老板的底线。
高建民笑道：“我不是瞧不起人，说到底不是件小事，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把家底赔进去。”
“放心吧，她心里肯定有数。”陶玉梅对林淑有信心，倒是眼神不善地看了眼高建民，“倒是你，最近又有小心思了吧？”
高建民笑了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怎么了？”林淑好奇道。
陶玉梅没好气道：“你哥最近跟着别人学炒股想着一夜暴富呢，也不知道是做的哪门子春秋大梦”
“炒股？”
“就是股票，你先买进多少钱的，等它涨了就卖出去，赚个差价。”高建民解释道。
林淑：“那跌了呢？”
“跌了就亏了呗。”
林淑哑然，无奈道：“那不就是赌博吗？”
高建民：“不完全一样，那股票都是跟实打实的上市公司挂钩的，公司前景越好，股票就涨，不好当然就是跌。”
林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听他说得容易，这股市里的水可深得很，”陶玉梅慎重道，“虽然赚钱的大有人在，但栽跟头的也不少。”
高建民深以为然地点头：“是这个道理。我这不是看最近大盘红火嘛，再说了我本钱也不多，能赚最好，亏了我也认了。”
三人聊了会儿有关炒股的闲天，又回到林淑将来的打算上，她想来想去还是想在服装生意上下功夫。
现在的人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舍得在吃穿上花钱，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学电视里的香港明星穿衣服，别提有多时髦了。但林淑去一些批发市场看了，老款式的衣服占了大笔，而漂亮的衣服大多在商场橱柜里，价格不低。
她这么想，高建民和陶玉梅就帮她出谋划策。
不远处的客厅里，许知遥目光看向正在播动画片的电视机，注意力却全在长辈们的谈话上。
她不禁有些出神。
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的呢？
上一世的她会不会也这样想过，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实现呢？
许知遥一直以为重生就好比一场失败后重开的游戏，她牢记一些重要的时间点，不希望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但其实从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又或者说从高阳他们得救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改变。
不远处饭桌上，高建民和陶玉梅各执己见，争论越来越激烈像是要吵起来，然后立马又被林淑的一句话浇灭了苗头。
许知遥恍然。
要说这一世和上一世最大的不同，无非就是林淑和陶玉梅的关系。
上一世高阳的意外身亡让这个家庭破裂，这一世高阳活蹦乱跳长到这么大，两家也因为这件事关系变得更加密切，陶云梅作为一个有头脑有胆气的女老板，潜移默化中必然会影响到林淑。
没由来的，许知遥忽然懂了孟母为什么要三迁——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实在太大。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正好被从屋里出来的高阳看见。
高阳今年13岁，正在念初二，人也开始抽条，许知遥几乎要仰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因为看了武侠剧就要给救命恩人磕头谢恩的小学生了。
他看见许知遥笑，又看了眼餐桌那边，不解道：“你笑什么，我爸妈和你妈都快吵起来了。”
“没有，他们只是在讨论。”许知遥解释道。
讨论得这么大声？
高阳狐疑地听了两耳朵，发现确实不像是吵架，但这楼的隔音不太好，一会儿别被人找上门。
“行，那我出门了，你自己看电视吧。”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刚才吃好饭，高阳对陶玉梅说他约了同学一起去附近的书店买英语教材和磁带，事关学习，陶玉梅当然是答应了。
但许知遥知道他根本不是要去买什么磁带。
故意又问了一遍：“哥你去哪儿？”
“书店啊。”
许知遥：“我也要去。”
高阳：“……你去干什么？”
“买书啊，我零花钱可多了。”许知遥冲他笑。
高阳无语了：“回头让你妈带你去。”
许知遥轻声道：“你带我一起去，我保证不告诉你爸妈你去干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干什么？”高阳狐疑地问。
许知遥：“不是去书店吗？”
高阳：“…………”
他已经被许知遥绕晕了，根本分不清她到底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但高阳对这个妹妹一直有种莫名其妙的“敬畏”之心。
五分钟后，许知遥高兴地跟在高阳身后出门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游戏厅！
去的路上高阳还一直念叨：“千万不能被我爸妈知道我来游戏厅，更不能被他们知道我带着你来游戏厅！不然我就死定了！”
许知遥一边吃着冰棍，一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游戏厅离高阳住的地方不远，走路不过十多分钟。
许知遥是爱玩游戏的，上辈子她叛逆期不好好学习的时候，大半的时间都泡在了游戏厅里，可以说是打遍整条街无敌手。
上大学和工作后玩得就更多了，从制作粗糙、内容简单的网络小游戏到后来的各种3A游戏，许知遥几乎都涉猎过。
而九十年代初的街边游戏厅已经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事了。
沿街的店铺，门口杵着个花花绿绿的灯，照亮了一旁的招牌，写着“电子游戏”四个大字。
进门后，不大的空间里摆了两排游戏机，几乎每台机器上都有人，而且玩的竟然还是她曾经非常熟悉的格斗游戏。
甚至在后来街机被各种网络游戏取缔的年代，许知遥为了追忆过去，还想方设法淘了一台放在家里，等朋友来了偶尔玩上几把。
高阳换个游戏币的功夫，转眼就看见许知遥已经挤到人堆里了。
他喊了声：“遥遥！”
许知遥回头。
高阳递给许知遥几个游戏币，“想玩的话你就找空的机子玩吧，但是别乱跑啊！”
许知遥接过游戏币，却没有自己去玩，而是跟在高阳的身后走进了更里面的位置。
里面人更多，把一台游戏机围得水泄不通，而游戏机前的两个人像是在PK，许知遥站在人群外，只能听见按键被这群不知轻重的愣头青拍得嘭嘭响，感觉下一秒就要把操纵杆薅下来。
许知遥踩上一个空着的凳子，刚好能看见游戏屏。
高阳：“……你小心点。”
“知道啦！”
战斗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左边的角色闪避不及被对面贴脸一记重拳，立马掉了大半管血，接着就是兵败如山倒，没挺过几个回合。
"KO"
鲜红色的单词几乎占据了整个显示器，输掉回合的少年人垂头丧气，十分懊恼地起身，换下一位PK者。
有人看见高阳来，连忙冲他招手道：“快来快来。”
说完才注意到他身旁站得老高的许知遥，又睁大眼睛问：“这谁啊，哪来的小学生妹妹？”
高阳无语道：“什么小学生妹妹，这是我妹妹！”
“啊？你妹妹？”同学震惊道，“你把妹妹带来打游戏，你不怕她告诉你爸妈啊？”
许知遥打断他：“哥哥，别担心，我嘴很严的。”
高阳冲同学耸了耸肩，表示他也没办法。
“这人谁啊？看着挺厉害。”他意有所指。
同学摇头：“不认识，以前没见过，但确实是厉害。他一个人在这儿守了快一小时，我们几个在他手里三个回合都抗不下来，一会儿就指望你替我们找场子了。”
原来是游戏厅今天有擂台赛，分时段进行，现在已经是当前时段的最后阶段，而每个时段赢的人会获得店家送的游戏币，数量不多不少，但不争游戏币争口气，所有人都铆足了劲。
许知遥观战了一会儿，逐渐找回了关于这个游戏的记忆，也渐渐摸索出了这位擂主的一些打法。
很快，又有两个人败在了这位街机高手的手下，下一个就是高阳。
他时间不多，一会儿还得去书店买盘磁带糊弄爹妈，等不了下一个时段的比赛了。
于是许知遥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战场。
高阳显然要比他的那些同学技高一筹，在对方的猛烈攻势下扛过了几个回合，但仍然找不到突破点，负隅顽抗了两分钟后节节败退，最后不敌对面。
男生轻吐一口气，对高阳道：“能挺过这么多回合，你挺厉害的。”
他是诚心的，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同学不乐意道：“你狂什么狂啊，有本事再来一局！”
但规则就是每人一次机会，过时不候。
高阳站起身，还不忘给对方下战书：“下次我一定赢你！”
男生笑了笑：“好啊我等着。”
他说完看了眼时间，离两点还剩五分钟，便问道：“还有人吗，再不上没机会了啊。”
许知遥突然拍了拍高阳的肩膀，居高临下地问：“哥我能试试吗？”
于是所有人齐刷刷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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