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凡人

　　樊尹自然不敢去过问游锗所说的故人是谁，不过也暗暗记下了这一码事，见夜深，便不再打扰，亲自替那人铺好床铺，这才请安退下。只不过他走后，游锗也没睡，保持着姿势没怎么动，对空荡荡的屋子说道：“还不滚出来？”
　　一黑衣人从窗外翻进来，匍匐跪在了地上：“见过主子。”
　　“好了，起来吧，你们这群家伙，一个比一个让我头疼。”游锗叹气，盯着烛光下那人的脸，“廖非，你可知罪？”
　　黑衣人抬头，露出的赫然是廖非的脸，他再次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哼，责罚？”游锗不屑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聪明，没说万死啊——”
　　廖非没接话。
　　“算了，起来吧……现在我也不再是皇上了，你也不再是暗卫，咱们之间没什么关系。”
　　廖非沉默着没动，良久，闷声闷气地说道：“廖非永远是主子的暗卫。”
　　“——你怎么会在那个唐闲身边？”游锗话锋一转，将问题移开。廖非抬头：“属下离宫后，本想找个安身之地，又觉得主子也许会来筠城，且和那人有过两面之缘，所以……”“来这里等我做什么，你以为你任务完成以后不回去是可以原谅的举动了？”
　　廖非面无表情：“属下只为主子卖命，不是为皇上卖命。”
　　“你……算了，早知道你这脾气。”游锗似乎不意外这番话，也没再责怪对方的不敬举动，“那唐闲可是乔显？”
　　“——是，也不是。”
　　“何解？”
　　“他和乔显长相一致，但是性格内在完全不同，而且也不知道关于乔显的任何事情。”廖非冷静地回答。
　　“这只能说明不是一个人吧？”
　　“他的背后有乔显身上的印记，腰侧下一寸处一条梭型青色胎记。”
　　游锗挑了挑眉毛，没有问廖非是怎么发现的，又道：“那么他们是同一个人？”
　　“……属下不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廖非带着些迟疑地皱眉，“属下确定那乔显死于属下之手，绝无生还可能。”

　　睡到半睡半醒的时候唐闲被一阵开门声惊醒，迷迷糊糊抬头，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是廖非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很没有形象地搓搓鸟窝头。廖非反身将门关好：“有事。”唐闲没再问，他觉得即便是朋友也要有隐私，所以一向不怎么探听别人的私事，何况与廖非——实在是算不上朋友。
　　“老爹给你收拾好房间了，在隔壁，右手边——”将被窝里用来抱着的枕头抽出来，唐闲递过去，顺便又打了个哈欠。
　　可是廖非似乎并没有换房间的意思，将外套脱去，穿着里衣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喂喂……不去你房间啊……这里的床很小——”唐闲感觉眼皮快粘到一起了，说话不经过大脑就蹦出来，谁知廖非只是将被角塞了塞：“明天再过去，睡吧。”
　　“那好吧……”不觉得在这件事上纠结是好事，所以某人头一重，昏昏沉沉又睡死过去。
　　廖非将枕头放好，小心地躺下，迟疑了一把转过身去，借着月光打量眼前这张睡脸，良久，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语。
　　清晨，唐闲难得起早，不过身边依旧空着，他已经习惯了廖非的神出鬼没，也不在意，洗了把脸就去开店门，外面街道上已经有很多小贩在叫卖，暖阳下一层薄雾里，画面有些不真实，突然觉得心里满当当的唐闲悠闲地坐到门槛上发呆，莫名地在这闹市中忆起一句“偷得浮生半日闲”来。
　　然后匆匆而来的一高一低两个青年打断了某人的梦游状态，似乎意外他的存在，高个子的青年还特意仔仔细细看了看门头上的匾额，确定了才上前：“这位小哥，这里可是清江茶楼？”
　　有生意？唐闲跳起来，赶快带上职业微笑：“是是，请问两位要吃点什么？”
　　“ 你是……”那青年明显迟疑了。
　　“我是店里伙计。”唐闲回答，又想到刚才被人家看到的呆样，赶快说，“前段时间有事，昨天刚开张，您两位里面看看？”
　　青年笑起来：“其实……我是来找人的……方老爹在吧？”
　　唐闲莫名想起了初次遇到黄之鹤的情景，心道不会又一个冲着方姐来的恶霸吧？不过人家那样子——不像坏人，疑惑着老爹已经从店里出来了，一看这边，一愣神：“文言？”
　　“文言见过伯父。”青年行礼，态度是发自内心的激动，唐闲在旁边看着，老爹扯过他来：“这个是小唐，你不在的这会儿，小唐帮了我们不少忙。”
　　“啊，多谢唐兄相助，在下岳文言。”
　　“在下……唐闲。那个……老爹……”唐闲有点迷糊，老爹这才得意地抚着胡须，“他就是思梅从小定下娃娃亲的未来女婿。”唐闲恍然，想来方姐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有结婚嘛，原来是有婚约在身的，他打量着面前这个彬彬有礼的青年，第一印象还不错，温文有礼，应该读过不少书，不过感觉不迂腐，给方姐做老公还算不错。与此同时岳文言自然也在打量唐闲，弟弟闯了祸害他不得已外出寻人，这离开的三个月他是真的担心未过门的老婆给人家看了去，不过唐闲看起来蛮好相处，听到自己身份时候也没有其他情绪，只是稍稍惊讶了一番，他放下心来。
　　“哥……我去找无悔玩去了……”两个人在互相打量，一旁比较矮的青年撇撇嘴，有些不耐烦。
　　岳文言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闯祸——”
　　听到弟弟的声音，唐闲心里却意外了一下，方才看外貌没怎么感觉，两个人对话了才发觉，这两个人他竟然见过，就是和山贼一伙儿在破庙里避雨时候，遇到的那一对儿江湖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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