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年

　　来到厅内坐下，我小心打量着长卿的神情，他面上似是有些抹不去的忧伤。
　　我猜想他定是知晓了我和自远的事情，此刻又见得我和玉离走在了一起，难免有些怀疑。
　　他和自远情意深厚，不比别人，我心中感念，对他的猜疑也不在意，只是轻轻走向他，低声问：“自远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他又怪异的看我一眼，点头回道：“我与子山上次一别后不久，便调往了江浙一带，离了京城愈远。后来也通了许多书信，并没有听他提起什么特别之事来，直到十二年前，我收到他的最后一封书信，信中多有离别不祥之语，我预感不妙，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往白马寺，谁知道竟是晚了一步，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说到此处，长卿满面伤怀，竟已是语含哽咽，“他去时除了四壁经书，只留下了几身半旧的僧衣，我特地要了来，留在身边做个纪念。”
　　“僧衣。。。他的僧衣在何处？”我喃喃问道。
　　长卿将含泪的目光投向我，却并没有惊讶：“听僧人们说，子山的灵塔中有一朵碧玉花心的兰花，是他向日里常伴书案左右的，他去后便和他的舍利一起置放。还听说他去时手中握着一缕青丝，只是被后来一位自称是他故友的公子取走。我那时便已经猜测到和清吟你有关，只是没有办法向你亲自证实。”
　　我忍住眼中泪水，低声道：“是我害了他，他是为救我而去的。”

　　自远救你？这却是从何说起？”长卿大是惊异，连一边一直沉默着的凌波也惊问出声。
　　我将往事向他们逐一说起，长卿和凌波静静的听着，一旁的玉离也陷入了沉思。直至我说到此次下界的缘由，和自远转世在上官府中时，长卿才惊道：“莫不是他是本朝太师的公子，叫做上官逸的？”
　　我诧异的问：“姐夫见过他？”
　　长卿面容有些沉重起来，摇头道：“没有，听说过而已。只是上官大人为人奸猾，擅权专政，人多不齿，连陛下近年也有些不喜他，他却依然不知收敛，怕不能得享天年。”
　　我大惊：“如此，自远岂不要受他牵连？”
　　长卿皱眉道：“我是担忧，迦利既然是转世，为何投到这样的人家？莫非他此世命运也有波折不成？”
　　我听他如此说亦是心惊，却只安慰长卿道:“姐夫放心，我仙术未失，定能保他周全。”
　　说罢想起此来目的，便自身上掏出锦帕包着的两颗仙丹，转身递给凌波：“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凌波疑惑的接过打开，待看清里面的物事，忽然像中了邪一般呆呆怔住，目光迷离间，大颗大颗的眼泪滴滴落下。
　　长卿见她如此，忙上前看那仙丹，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想要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我，我向他一笑：“姐夫莫要担心。”
　　话音刚落，凌波却忽然开口： “清吟，你自己遭了这样的大难，我却茫然无知，也没能帮你什么，你还要为我想得这么周到，我将你的心意收下，可是我又怎么能收下这样重的礼物，这样会连累你。你怎么得来的这些，快些送回去。”说完便不由分说将锦帕包上仙丹塞给我。
　　我伸手将她眼泪拭去，笑道：“傻凌波，我这不是好好的？这仙丹是我央了斗战胜佛取来，我本来是不想连累到孙大圣，便去老君宫中留下自己去过的印记，不想意外见到玉离，他已将取丹之事揽在自己身上。”
　　“玉离？”
　　我看玉离尚在沉思中不醒，将他衣襟悄悄一扯，他惊觉，不解的望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指着凌波塞在我手中的物事：“凌波怕连累我，不肯收。”
　　玉离向我点点头，将丹丸取过，笑向凌波道：“仙子怕连累清吟，可不用怕连累我。”说完将仙丹又塞给她，“我回去只说想要增加些仙力，老君怕还要跟着再送我几颗。”
　　凌波听他如此说，低头看看手中的仙丹，知道此物是老君特制，等闲难得，，依然面带犹豫之色摇头，想要将丹丸再递给我。我上前将她伸过的手握住，笑道：“其实玉离原本欠你一个人情，这次算是还给你罢了。”
　　“欠我人情？”
　　“正是，两千年前，仙子还在群玉山上时，我驾云去东海游玩，不料和三太子一起饮酒过多，回来时竟跌下云头，恰巧落在仙子的碧荷池中，当时尚在昏迷之中，是仙子将我自池中救起，又给我饮了莲露解酒，这才使得我免受父帝责罚。”玉离竟不待我绉个缘由，竟是已替我圆了。
　　凌波却只是怀疑：“我怎么不记得？”
　　玉离向凌波做出一幅赔罪的表情：“都怪我当时怕仙子将我醉酒之事说出去，便悄悄的在仙子不注意时，便用仙法将仙子的这段记忆抹去了，今日便是用这两颗仙丹报答昔日之恩，也请仙子原谅昔日玉离的疑心。”
　　凌波听罢正蹙眉沉思，玉离却向我眨了眨眼睛，又向她道：“若仙子今日不收下这丹丸，便是不肯原谅我。”
　　我亦是赶忙劝她：“此次玉离奉玉帝之命下界体察民情，本特意要准备别的礼品来谢你昔日救他之情，恰好遇到我，便将这仙丹揽了去，你若不收，怕他不知道又要用仙法运来多少奇珍异宝给你呢！”
　　“正是正是，若仙子委实不想要这个，我改日给你弄一颗天宫的
　　玉树来如何？”玉离也上前附和。
　　凌波听他如此说，方才回道：“既如此，我便收下了，只是此物贵重无比，清吟与我姐妹情深，我便不再多说，只是风神和斗战胜佛的恩德，凌波将永怀在心。”说完拉过长卿一起，深深向玉离施了一礼，玉离没再推辞，而是微笑着受了。
　　凌波二人向玉离行罢礼，又转身向我，我不待躲避，凌波却笑道：“这礼是行给孙大圣的，他日清吟一定要帮我再还回他。”
　　我听她如此说，也只能受他二人这一礼。
　　只是可怜长卿尚在糊涂中，跟着行完了礼，还尚未弄清楚是哪回事情。
　　凌波见他满面疑惑不解，低声向他道：“老君的红丹可使凡人三世百病不侵，三世轮回而记忆不失。”
　　“三世轮回而记忆不失?”长卿惊喜万分道，“如此，即使下一世，我还能再寻得到你？”
　　凌波含笑点头：“三生三世，我们都不会忘记彼此，只是我却怕你会不愿意。”
　　长卿亦笑：“如果真是如此，我还怕自己不像这一世只等了你七年，而要等你三生三世，都等不来你。”
　　两人相视而笑，我自然是懂得，这是他们生生世世相守的承诺。
　　如此，即使没有玉离为我担去罪责，我亦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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