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誓 勿忘

　　天气不太好，没有阳光，却也没有风，厚厚的云层铺满了天空，偶而还飘落着雪粒，有点冷。
　　楚忆依坐在吴晴望的车上，并不在意他会将自己带到何处，只是默默地看着车窗外拥堵的街道和高耸的楼房。
　　“我似乎永远是别人的替代品。”楚忆依的泪从眼眶里划落，声音却有些自嘲：“你相信命运么？”
　　吴晴望心里想说“你是无论何人都代替不了的”，却只是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他意识到楚忆依并不属于他的感情出了问题，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没问，只是淡淡地说道：“命运的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自己能做主的只有自己的感情，所有为感情的付出也是心甘情愿的，纵使命运再作弄人，凭着感情去活，便没有“悔”。”
　　楚忆依心里有些温暖，这个人竟是懂自己的，然而她不知道这些话便是吴晴望熬过九世苦痛的支撑。
　　从车里出来，寒冷的空气让楚忆依打了个冷战，吴晴望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很自然地为她披上。肩头传来的温暖让楚忆依无法拒绝，嘴上还是客气地说道：“谢谢你，不用了，你会冻坏的。”
　　吴晴望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几步就进店里了，不会冷的。”
　　楚忆依笑了笑，心想：“你也说没几步了，我又能冷到哪儿去呢？”不过她没有说话，现在的她需要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
　　“这是你的地方？那次我还自作聪明。。。”楚忆依看到“忆”的招牌，自嘲地笑了笑：“你还挺配合表演的！”
　　吴晴望自然地接过楚忆依递过来的衣服，放在一边，笑道：“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以后你来我让筱云不收你的钱如何？”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跟你认识也不久，怎么好意思！”楚忆依有些黯然地应道。
　　“我们。。。”吴晴望忽略了这句话给自己带来的一丝刺痛，笑道：“我们算是朋友吧！”
　　楚忆依点了点头，算是表示承认。
　　“忆”的温暖让楚忆依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当一杯蓝山端在手里的时候，她就想把她的委屈都向这个朋友倾述出来，于是她对着这个其实并不十分熟识的男人说了她失败的恋爱，说了她为这段恋爱付出的一切，甚至说了她去医院的目的，一直强忍的眼泪此时不受控制地潸然落下。
　　这样的一个女孩，她哭泣中的那份脆弱和不甘让吴晴望感到十分的心痛和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来让她感到快乐和幸福，就像百年前的他无法自己选择一样，哪怕是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一般。
　　那是一个初冬的夜，御史府的喜字还没有被风雨卷落，作为御史夫人的纪云霞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也许这个人还不错，比起青梅竹马的表兄，他的眼中有着令人缠绵的温柔，那种熟悉的暖意是令人无法拒绝的，更何况她已有了身孕，这也许就是上苍的安排，他们之间的姻缘本就是前世注定的，想到此，纪云霞的手覆上还未隆起的小腹，露出了温婉的笑容。
　　然而当吴卿看到妻子映在烛光中的笑容时，他却宁可她依旧恨着他，因为他已无法给予她幸福，他将要做一件让她怨恨一辈子的事——女人不懂政治，只懂得爱与恨。
　　在前一刻的御书房里，皇帝背对着自己：“纪家小姐很美吧，你可知纪老头招你这个新科状元入赘的真正目的？”
　　知道，就算当初不知道现在已处于风口浪尖的自己还不知道么？自己不过是老尚书最后的筹码——如果自己在殿试之前就知道这朝堂上涌动的暗流的话，他宁可放弃这青云直上的机会，宁可与她此生不相见。
　　“弹劾他的奏章已经快垒成山了，却还差一个人的！”御书房里皇帝提点着这个新人。
　　皇帝是在等自己这个御史大夫的态度——老泰山将自己推上这个位置，皇帝顺水推舟的做法就是为了让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暴露出更多的野心，等到时机便反将一军，而自己从始至终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不妨告诉你，朕已经等得太久，此时朕意已决！结党隐私的罪够得上灭九族的，但朕还不想杀那么多人，特别是他那个美丽的女儿，你的妻子。”
　　“臣明白。”如果是自己亲自在朝堂上参本的话，至少皇帝能有个由头来免掉无辜之人的罪过。
　　面前的人在诉说完后默默地抽泣，吴晴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应该劝慰她吧。
　　“你是爱他的，对么？”吴晴望不知自己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问出的这句话。
　　她点点头。
　　“那么，你不是该替他祝福么？”
　　“爱情似乎是自私的。”她小声地说道。
　　这是事实，当看到她承认爱另外一个男人时，自己无法言喻的心痛不正是说明了这句话的真实性，然而自己还必须装作一个局外人来劝慰她，不是很虚伪么。
　　头痛，突如其来的头痛如同千百只手在脑颅里面撕扯，这种熟悉的痛感比心痛更为真实，这使得吴晴望端在手里的杯子毫无控制地摔在了地上，却也将他的神思拉回了现实。
　　正沉浸在伤感中的楚忆依突然被这一声破碎的声音惊到，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吴晴望从身上摸出一板白色的药，却发现杯子已经打碎了。
　　“这杯水我没喝，你喝吧！”
　　“谢谢！”吴晴望从她的手里接过水杯，竟是满心的感动，她是温柔体贴的，如果当年不是命运弄人，也许那位相府小姐也是这样柔情似水。

　　他忘不了泰山入狱时，她眼神中的怨恨，那时他心如刀绞，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生存的意义，他恳求老天给她一次救赎感情的机会，让他用自己全部的爱去感化爱人心中的恨——然而他低估了纪云霞的决绝。
　　“你休了我吧！”她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
　　“为什么？”他心痛地喘息着。
　　“孩子没了，我也不会再怀你的孩子，”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七出之二，无子绝世。”
　　“我不在乎，你还会爱我的，不是么？”他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从始至终，我”泪从她的眼中溢出，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笑了一下：“恨你！”
　　“不要走。”他的声音变得虚弱，胸口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手中尽是冷汗。
　　“如果你希望你留下的是一具尸体！”不顾吴卿的挽留，纪云霞走到了门口又补了一句：“但我还不想死！”
　　“你。。。想走就走吧！”吴卿觉得自己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没有力气也没有理由再去挽留她：“这辈子是我欠你的！”
　　纪云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没有看到身后的人绝望的眼神和溢出嘴角的鲜红。

　　“你。。。决定了？”吴晴望喝过止痛的药，似乎感觉痛觉神经被麻痹了些，缓过气来，便开口问道。
　　“什么事？”楚忆依不知道吴晴望所谓的“决定”指什么，反问道。
　　“就是。。。”吴晴望的表情有点尴尬，不知道该如何问，或是该不该问：“就是去医院的事。”
　　楚忆依苦笑了一下，回答道：“这种事无所谓决定与否，我能有其他选择么？自己的错误总要自己承担后果。”
　　吴晴望叹了口气，低语道：“毕竟也是一个轮回转世的生命，也许有别的办法。”
　　“我很残忍无情么？”楚忆依凄然地问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吴晴望急急地解释道。
　　楚忆依低下头，长出了一口气，低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真得没有其他出路。”
　　“我。。。”吴晴望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经过九世轮回，早已没有最初岑王的气魄，此时就连简单的表白都不敢了么，于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让我爱你吧！”
　　楚忆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之后笑出声来，那笑声充满了苦涩：“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吴晴望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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