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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肆----莫不了
上次登台演出好评如潮,甚至凤姐都在私底下赞誉我比彦轻若好。
真正入了这一行才发觉艰险难行,真要步步为营才可啊。
我能超越彦轻若也是迟早的事了。用凤姐的话说,她早已二十几多,嗓子越来越偏稳弱。而我不过年方十二,尚为可塑之才。
我也从愈多人口中得知,伶人原来是较为卑贱之职。
楼兰王的公主殿下竟也落得如此境地?我并非不喜欢做个伶人,只是内心的熊熊烈火却还心有不甘的燃烧着。这团仍未殆尽的烈火便是骄傲与尊严。
这天头一回好好的到长安街上去逛,才发觉长安才是热闹繁华至极。偶尔看到几个西域人或是楼兰人便低下头匆匆走过。
正走着,忽一阵风驶过耳边,与我差之毫厘,我拍了拍胸口嘘气。
却发觉玉佩不见了!我急得险些当场掉出了泪花,猛然回头一看,玉佩的红绳挂在马车的棱角上,正飘荡着。我又干了一次不大好的勾当,又将一胡商推下马去,双腿一夹飞奔而冲。
马车比上我的马速相差甚远,一连撞倒了几个小铺的我拦住了马车。
马车正疾驰,一见我,车夫忙猛拉缰绳,我来不见惊异,便在我面前不过一尺处停了下来。
我恍过神来,急忙跳下马,发现棱角上的玉佩又不见了!一定是方才马车奔驰时掉的,我便又连滚带爬的向后跑去,一边跑一边蹲着满地摸索。
满心想的都是,没有这块玉佩我性命难保。
我急得一边找一边掉眼泪,却还是看不见那块晶莹剔透的影子。
正当我无助的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双靴子出现在我面前,紧接着是红绳串着的玉佩。我喜极而泣,猛地抬头。
一个约莫十八九的男子蹲在我面前,并未梳簪,头发凌乱却又有放荡之美。
他凤眼微翘,含着笑意与戏谑。似乎十分纯净却又不易看穿的眼眸。鼻尖秀气,面白如雪。
那双眼宛若桃花,盛开在春风的摆动中。
一双粉嫩嫩的唇微微咧着,两个深陷的酒窝在白净的脸上旋开。
我一把抓过玉佩:「谢谢你。」站起身,自觉没面子的背过身去擦干净了眼泪才转过身来。
「你很会抢马。」他没头绪的来了这么一句。我皱了皱眉,疑惑道:「你说什么?」他微笑了笑,十分柔和的目光:「在沙漠中你抢走了我最钟爱的一匹良驹,方才却又抢走了我手下的宝马。」
我忽的忆起当时...
「当时我推下去的那个人是你?!」我咬了咬下唇轻道,有些歉意。
「是。你叫什么?」他微微一笑。
「我啊,我叫宝妞。」我随口答道,带好了玉佩紧紧的握住它。
「是么。在下莫不了。」他饱含深意的低头一笑,似乎有些坏意。
莫不了?他的名字真奇怪,不过也挺好听的便是了。我有些后悔当初化名宝妞了,瞧瞧,多土气。我微微点头:「当初在沙漠中真是情非得已,眼下也是一时心急...不了兄,真对不起。」
他便又笑了笑,颇有几分祸国殃民的绝代姿色。不过向来美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就是了,臂如婉妃。
「恩,再会。」我不想与他过多深交,便点头告别。只听闻一句:「宝妞,今日我们还会再见的!我在客栈等你!」
我不想跟你再见了!我险些朝后吼一句。
上好妆换好戏服,今儿是演梨园班闭关前的最后一场了。
戏院这一行有个习俗,凡是有了技艺相当的两位头牌便要闭关休整一段时间,以提高技艺更好经营。
我理了理油光滑亮的发鬓,面对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的努了努嘴,习惯性的摸起玉佩,却发觉胸口一片空荡。
我懂了!莫不了!
我径直冲了出去,对撞上的凤姐喊了一句:「彦轻若上!」我拢了拢长之垂地的袖子,急忙奔走到街市中。他简直是无赖!卑鄙小人!我急得焦头烂额,他并未说清是哪间客栈,茫茫长安城,我一个外地人如何是好?!
莫不了,莫要惹着了我。
我暗自咬了咬牙,在大街上一边张望一边奔跑起来。一开始是怀着满腔的怒意,到后面焦急万分,现下是恐惧。
天阴暗了下来,夏天正是多雨之际。
我索性放声大喊起来:「莫不了!」出了一群人围着我,口中念道着「女疯子」之外 ,未见莫不了。
我又焦急奔跑了起来,绣花鞋很精巧,跑起来不是十分方便。我紧撇着眉头死死盯住每一个来往的男人,却只是换来许多咒骂罢了。
我双手呈筒状:「莫不了!你出来呀!出来!」毫无回音,我急得在原地跺脚,几乎又要不争气哭了出来。
没了那块玉佩,我的呼吸果真开始变得十分急促,头疼欲裂,仿佛随时要炸开一般。父王与巫月果真没有骗我,我的性命在靠那块灵玉维持着。莫不了!你可知会害死我的!
天开始打起闷雷来,小贩们纷纷撑起了伞,愈来愈多花色的伞也凌乱了我的视线。
我的妆也应是花了,看见五颜六色的水滴在地面上。
我索性胡乱一抹脸,将额前发丝全拢到脑后去,一如我幼时那般。在雨中奔走了起来,走走停停,却发现不了任何客栈和莫不了。
说不定,他就离我很近,在梨园客栈!
我喜出望外,将袖子搭在肩上,脱下鞋子便光着脚,喘着粗气往梨园客栈跑去。果然看见一高大的深紫色身影,莫不了也是身着紫衣!
我冲上前去,狠狠拽住他的领子往回一拖:「莫不了!」却没看见那张精致的脸,而是一个丑陋的小眼男人。他猛地一推我:「来人啊!女疯子!非礼啊!」
我连连后退几步,又滑了一次,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长袖子沾了水,也落在地上。
雨水很大,我眼睛都睁不开,打在头上也有几分痛。我胡乱的抹了好几把脸,才敢把眼睛睁了开来。
可却被吓得恨不得再闭上眼睛。
是初来长安时在客栈遇见的男子,我愣了愣,抿着嘴站起来。呼吸很急促,似乎有什么东西急切的从头和胸口向外涌出。
身姿挺拔不凡,举着一把油纸伞。
他璀璨而明亮的眸子含笑,明是好看的表情,却有些暗藏的杀机。
我拍了拍腿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的朝梨园客栈走去,从后面飞过来一个什么,我手忙脚乱的抱住。
是那把油纸伞。
我拢了拢额前的发,将那把伞不紧不慢的放在他脚下。
我才不用别人的伞。
走进梨园客栈,我立马看见了把玩我那块玉佩的莫不了,我立即冒出一股无名火,冲上前去一把抓回来攥在手里。
他那张漂亮的脸依然满是纯净的笑意,我却觉得十分讨人厌。
算算算,今次放过他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紧紧攥着玉佩,生怕他再用什么绝技抢了去。他却一把拉过我的手,我跌跌撞撞的踩着袖子险些跌了跤。
「喂!放开我!你活够了是吧!」我甩着手却甩不掉他一股子蛮劲,走了不远便遇到那个撑着伞的俊朗少年,我对他露出求救的表情。
莫不了狠狠一拽,我又跑了几步。
真是!我对着他的手狠狠咬下一口,他乱叫了起来,险些将我的牙都啃掉了。他一松手,我仿佛逃命一般的往梨园班跑。
「嘿,别跑!我带你去换衣裳!」莫不了喊道。
「鬼信你!」我朝后喊道,后边忽然传来一阵爽朗而清澈的笑声,仿佛孩童玩耍时一般盎然春意。
我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并非莫不了,是那个少年。
跑回梨园班,彦轻若刚卸了妆,淡淡看我一眼便回了房去。倒是凤姐失声尖叫了起来,带我去换了衣裳。
「哎哟,我的宝妞,你这是怎么了?」
「都是莫不了!」
「莫不了?!那可是咱长安出了名的美男子,人称风流一少。」凤姐道。
风流。的确很适合他,更适合的是「神偷莫不了」才是。我撇了撇嘴,擦干了头发换上普通衣裳。
算是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眼下赚的钱应是够我在长安落脚了,再算上原先头上的首饰。
我对凤姐道:「凤姐,我想离开梨园班。」她吓了一跳,随即回绝「不成!虽说你并无卖身,可干这一行哪有说不干就不干的,现下你在长安城的名气可是大的很,你若走了我们梨园班怎么办是好?」
我愣了愣。
可你又明白么,我一个公主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允许我做这些。不管我有多热爱唱戏,这伶人终究是供人玩乐,令人看不起的。
这事关尊严。
「我若硬要走呢?」我问道,她斜视我一眼:「你一个楼兰人,也算半个胡人,在长安不是那么好待得。再者说你走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能去干些什么?」
鬼信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虽说武功是不会的了,力气也还是有的。
「你不知道吧,你如此好看的姑娘,在长安是十分危险的。」她饱含深意的笑了笑,我不明所以的耸了耸肩。
「行了凤姐,方才是同你讲玩笑话呢!现下既是不必登台,不如带宝妞长安城一游?」
凤姐松了口气,嗔怪道:「以后别讲这些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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