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的那一种永远

　　自从和楚轩明确了这一层的关系，我与他的相处便轻松多了。不再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穿不透的纸。每天下午活动课和楚轩安静地待上一会儿，说不出的愉快。我越来越感到楚轩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种气质只要楚轩一走在嘈杂的人群中便显露无疑。那是一种任何喧嚣都打扰不了的淡然，静静的。在他周生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磁场，走近他便能让自己纷乱的心莫名的平静下来。楚轩说我身上有一种特质，这句话用在他身上才是最恰当不过。不过话说回来，我到底有什么特质。

　　我无奈地看着拖着我逛来逛去的林可，再看看商业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无声地叹了口气。并不是我喜欢叹气，但是人生值得叹气的是实在太多了，我心里第一百遍为我流失的美好的假期哀叹。

　　“哎，梦蝶，这跟粉红色的围巾怎么样？”林可兴致勃勃地把她看中的一根围巾往她脖子上绑。

　　我兴趣缺缺，没精打采地瞥了一眼，实在想不到林可会喜欢小女生的粉红色，况且就她那性格，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林可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不忍打击她。“嗯，蛮好看的。”又手一指另一边墙上的一根围巾随口说道：“不过那根紫色也不错。”

　　林可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咬牙道：“我从来不吃茄子，那是紫色的。紫色是没品位的人才用的。”

　　我很惊讶林可竟然能对一种颜色痛恨到这种地步，不过她把我最喜欢的紫色贬低到这种程度，我差点脱口而出，你就很有品位？我不满的哼哼了两声，转头看别处。最近遇到不顺心的事，除了叹气便是哼哼几声，有时候语言所不能表达的情感用这种方式也不错。或许是受了楚轩的影响，至于楚轩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就要拜靳渊所赐。

　　我越来越相信心理学家所说的人都有社会的一面和自我的一面。靳渊在众人面前那种温温和和的样子如果说是社会的一面的话，那么他在我和楚轩面前表现出来的行为便让人大跌眼镜。

　　每次活动课下课，我都会跑到学校宿舍区外边的白亭。天气逐渐转冷，天台也变的去不得，如果你不想冻死。而白亭，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我与楚轩最佳的见面地点。遇到楚轩也在固然挺好，如果没有也只能说明他这天比较忙，心情失落的同时也不免自我安慰一番，毕竟只是朋友，又不是恋人。

　　这天楚轩很自然的又出现在白亭，照例看着新一期的《繁花落尽》。让我意外的是靳渊也在那，更让我意外的不是他出现在这里，而是他的坐姿。坐在长椅上，一只脚横踏在上面，微微弯曲。另一只脚自然地垂在地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微风吹过，发丝轻动。本来这样一个帅气洒脱的动作一定会俘获一大票女生，但是，前提条件是他的手上没有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还不时地咬一口，而且在大冷的天作出这种乘凉的动作。我有一瞬间以为看见了林可。相比之下，双腿交叠，神情专注地看着书的楚轩则显得十分优雅。

　　靳渊老远就看见了我，笑嘻嘻地向我招招手，并不惊讶我会出现在那里。楚轩抬起头，向我温和地笑了笑。我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却发现靳渊在一旁笑得意味不明，他一定以为我和楚轩有什么。我不想多解释，不以为然地问：“靳学长也在啊，真难得。”说着特地在他身上来回看了一圈。

　　靳渊咬了口苹果，并不在乎我看到他这副尊容， “今天闲着没事，特来观察观察楚轩这小子最近在干什么。”得意的扬扬眉毛。“原来是在私会佳人。”

　　楚轩连头都懒得抬，用余光扫了靳渊一下，哼了一声，转过头对我说：“别理他。”

　　我无所谓的看看靳渊，又对楚轩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在亭中间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靳渊啃完了最后一口苹果，瞄准不远处一个垃圾桶，手一扬，果核划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准确落入其中。我问：“靳学长，你不怕被另外的女生看见？”

　　靳渊呵呵一笑，“看见了又能怎样，再说这里很少有人来，不过，的确是个好地方。”目光在我和楚轩之间徘徊了一阵。笑得更加暧昧不清。

　　我再怎么内敛也觉得有点尴尬。不经意的看了看楚轩，楚轩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觉察到我的目光，好像明白了我的想法似地，朝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忽然对着靳渊猛的把手中的书砸了过去，靳渊飞快地从长椅上弹了起来，闪到一边。楚轩脸上仍带着笑意，语气却是清冷，“靳渊，你没别的事做了吗？”

　　靳渊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说：“啊，有有，我还有个约会，不打扰了。”说完，跑了。背对着我们挥了挥手。

　　我看着靳渊远去的身影，好笑地问楚轩：“他平时都这样？”

　　“嗯。”楚轩把书捡了回来，在我身边坐下，脸上笑意不减，“也就在我面前会脱下羊皮，平时都背着他那身皮囊去骗骗女生。”

　　“是吗。”我更加觉得不可思议，靳渊的真实面目会是这么……有趣。

　　后来，靳渊每次出现,看见我和楚轩都会富有代表性地吹嘘几声，然后大马金刀地在旁边坐下，让我哭笑不得，而楚轩则会不明所以地哼哼几声，算是回答了。我在学校每次看见靳渊冠冕堂皇地走在人群中，耐心地和一口一个“靳学长好”的学弟学妹打招呼时，就觉得特别有趣。我不明白为什么靳渊人前人后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我曾经和楚轩说过这件事，楚轩也只是无奈地摇头。我问过靳渊，靳渊也只是象征性地笑笑，给了我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却发现靳渊的眼神是我从来没见过得认真，又透着点苦涩。而在那一刻楚轩也沉默了。是不是这才是靳渊真实的一面，我觉得不管是楚轩也好，靳渊也好我都不能完完全全地了解。我有点失神地想。

　　林可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忽然猛地把脖子上的围巾一扯，惹得一旁的营业员一声惊呼：“小姐，别扯坏了！”

　　林可指着我的鼻子，一顿狂轰滥炸，“梦蝶，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元旦有个假期我才拉你出来逛逛，别老在家里睡觉。你看你，才逛了不到5个小时，你就叹了18次气，哼了21声，一副苦瓜脸摆给谁看啊！”

　　我瞪着林可气鼓鼓的小脸，想：你也知道我想在家里睡觉，你也知道才逛了5个小时。许多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不满地轻哼声。

　　“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睡觉！”我说。

　　“除了这个。”林可一副没的商量的语气。

　　“我想回家。”

　　“不行！”

　　“那就得了，我不是还得跟着你。”我叹了口气。

　　“好好好，大小姐，我服了你了。我们去喝咖啡。”林可拿我没办法。

　　“太贵。”

　　林可瞪着我足足有十秒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买、单。”

　　“好。”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林可翻了翻白眼，拖着我往一家装饰得美轮美奂地咖啡厅走去。

　　梦回咖啡厅位于兰枫商业街人比较冷清的地方，虽然如此，但只要兰枫的人一提起最好的咖啡厅，一定非梦回咖啡厅莫属。就凭它昂贵的装修，就无法不引人注目，梦回咖啡厅每年花费在装修上的费用就总够买一辆劳斯莱斯。里面的隔音效果也是一流，即使在外面开露天演唱会，声音传到里面也只是轻微的嗡嗡声。而每一种咖啡都贵得让人乍舌，日本原装进口的蓝山咖啡那更是天价。可就是这样，却还有许多人心甘情愿地以一尝梦回咖啡厅的咖啡为荣，大有“来到兰枫不梦回，去了兰枫也枉然”的意思。

　　如果有心的人抬头往梦回咖啡厅的二楼望去，透过落地窗，便会看见窗旁的红木桌旁面对面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俊美，一个帅气。俊美的男生左手搭在桌子上，右手握着勺子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咖啡袅袅上升的热气将男生黑玉一样的瞳仁氤氲得更加润泽，如水一样柔柔的荡漾。男生的神情淡淡的，就如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恬淡的气质一样。而帅气的男生翘着二郎腿，稍稍坐得离桌子远了点，手上正翻看着一本《财经周刊》，时不时喝上一口咖啡，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贵族式的优雅，非常的明朗。两个气质不同的人坐在一起，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给这辉煌的咖啡厅增添了几分贵气。

　　这两个人，便是楚轩和靳渊。

　　楚轩看着杯子里被自己搅动地一圈一圈荡漾的咖啡，也不厌烦，依旧很有耐心的继续搅动着。生活如果像咖啡一样，虽然苦，但是苦过之后仍然留有余味，岂不是简单多了。只可惜生活中夹杂着太多人情利害，往往苦过之后是更多的苦涩。所以楚轩觉得眼前的蓝山咖啡比生活可爱多了，即使贵了点。

　　或许人一无聊就会想到别的事情，楚轩的脑海里浮现出庄梦蝶的身影，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或许在家里补眠。说实话，庄梦蝶很瘦，尤其是一米六八的身高，看上去就更加的弱不禁风。是该好好补补。想着想着，楚轩愉快地勾起了嘴角。

　　“想什么这么入神？”不知何时靳渊靠到了桌边，《财经周刊》合上放在一边。

　　“没什么。”楚轩收敛了神色，瞥了旁边的书一眼，“一本书看的心不在焉的，你有心事？”

　　靳渊摸摸下巴，假装疑惑地问：“咦，你什么时候会洞察人心了？”

　　楚轩平淡地说：“你的书从刚才就没翻过。”

　　“呵呵。”靳渊干笑了一下，手托着腮，目光穿过明亮的落地窗直直地射向远处，犹如黑夜中的烛光影影绰绰。

　　楚轩见了，也没开口询问。

　　过了许久，靳渊幽幽地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爸公司里的一些事，最近经济不怎么好，公司内部外部都亏损比较大，董事会里的几个老头子耐不住性子也在起内讧，搞什么要裁剪人员，你也知道，我们公司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主要的生力军就是这些员工，怎么可能说裁就裁。”

　　“公司里目前我可是有10%的股份，不管对我或是公司都是比不小的数目，除了他们，低一级的人又盯着我，都以为我是靠着我爸的权利才得到的，巴不得我在这个时候出纰漏。”靳渊又喝了一大口咖啡，“身边是那些老家伙吵来吵去，背后又有眼睛盯着你，烦死了，也不想想当初没有我爸，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吗，现在公司面临困境，只想着保住自己的饭碗，看着恶心，我要是我爸，第一个就拿他们开刀。”靳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顿时多了狂野的气息。

　　楚轩一直没说话，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楚轩的神情有点冷了下来，靳渊自觉无趣，止住了话头，“算了，跟你聊这些也没用。我今天找你出来也不是跟你说这个。”

　　楚轩看着面前的蓝山咖啡，却一点都没有想喝的冲动。静静地等着靳渊的下文。冬日的太阳落山很快，即使兰枫鲜少有山脉，但是下午三点多的太阳已经隐隐显出点橘黄色，映在楚轩琐碎的刘海以及白皙的肌肤上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圣光中。

　　靳渊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和庄梦蝶就打算维持现状？”

　　楚轩盯了荡漾着的咖啡好似在出神，缓缓的抬起头，目光对上靳渊探究的眼神。靳渊把下巴一扬好似在挑衅，看你说不说。

　　楚轩淡然的开口：“你以为我和她会有什么发展，我们只是朋友，仅此而已。不要凭主观臆断。”

　　“你刚才没在想她？”

　　“没有。”楚轩毫不犹豫的回答。

　　靳渊一只手的五指轻叩桌面，笑的很是自信：“别忘了我以后可是要跟着我爸干的，看人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你骗不了我，楚轩。”靳渊看着对面多年的好友，一瞬间有一种历经沧桑的错觉。靳渊晃晃脑袋，努力把这些古怪的想法忘掉。“难得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不过，根据我的判断，庄梦蝶或许真的适合你。”

　　楚轩悠然道：“你什么时候做起月老来了，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靳渊啧啧了几声，说道：“看看，这就是你对朋友的态度。”

　　楚轩不以为意，“我对朋友是比较不错的，对你……”楚轩斜着眼打量了靳渊一下，哼笑一声“没必要。”

　　“哦……我是不是该理解为我们俩的关系不一般啊。”靳渊忽然十指交叉，往后靠到椅背上，显得很舒适，脸上笑得颇有点耐人寻味。

　　但是楚轩看在眼里便觉得有点受不了，不耐烦的说：“随你怎么想。”

　　靳渊低声笑了出来，“而且，据我所知，你的朋友好像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人，至于庄梦蝶嘛……不知道有的人心里怎么想的。”

　　楚轩刚喝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下时顺势便放的重了一点，咖啡杯与杯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楚轩决定不想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喜欢什么的，也只有让时间去证明。楚轩冷眼看着靳渊，说道：“喜欢又怎么样，你难道又想故技重施，跟她说些什么？”

　　靳渊不恼，看着楚轩。“你还在想那件事？”

　　楚轩默不作声。

　　靳渊眼里有着深思，开口：“说实话，我对那个女孩子很、不、爽，她追你追的那么紧，你怎么甩她她都不理，不把你的事说出来她会走吗？”

　　“我允许你说那些事吗，什么事不好说，偏偏翻那些陈年旧事。”楚轩态度很冷硬，“而且，我的私事，你怎么什么都要插上一脚，我有管过你的事吗？”

　　靳渊叹了口气，“如果她真的喜欢你，会在乎那些事？这只能说明一点，她跟本不配。就算你勉强接受那个女孩子，你以为什么都可以瞒着？你会跟她说这些？她会有什么想法？况且你根本不喜欢她。没错，甩人是有许多方法，但是我认为你不会用的这种方法最能让她死心，所以……我就代为执行，事实证明……”靳渊玩味地嘴角一勾，“效果蛮不错的。”突然间就得意起来，靳渊丝毫没有愧疚感。

　　楚轩冷笑了数声，毫无感情地说：“的确挺好，如果你下次再敢用，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语气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但是靳渊已经习惯了，仍一脸的轻松，“总要学会面对的，不是吗？”

　　“那种事……忘了或许最好。”楚轩瞥了靳渊一眼。

　　靳渊笑了一下，把玩着手上的咖啡杯,里面还有喝了一半的咖啡，眼眸中思绪流转，缓缓地说：“楚轩，有的时候你真的单纯的可以，我都忍不住会喜欢你。”

　　楚轩也同样笑了一下，语气却有点怅然若失：“我谢谢你了，说我单纯，你还不是一样执拗。”说完，两个人彼此对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轻笑了起来，一扫前面的压抑。

　　或许是多年来的默契，亦或是楚轩和靳渊在某方面可以说是同类人，两个人尽这么目光交汇了片刻，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所以然来，却不点破。

　　靳渊的眼光游移了一下，有点恶劣地笑了起来，楚轩仿佛嗅到了一丝阴谋，靳渊说：“如果把你那些破事告诉庄梦蝶会怎么样？”没等楚轩反应过来，靳渊就站了起来，对着楼下喊道：“庄梦蝶！”

　　正在楼下和服务员聊天的女生听到声音，猛的往楼上一瞧，怔住了。

　　靳渊回过头，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楚轩眯了下眼睛算是警告。靳渊很识趣的回到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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