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列车[无限]

　　能看出照片是随意抓拍的角度，视觉中心是半个捂脸哭泣的年轻女人。

　　从她身披的红衣和指缝间露出的眉眼来看，就是楼梯上那个拦住众旅客的女鬼没有错。

　　照片背后有一行血字。

　　【他偷了我的花衬衫，】

　　逗号后面的内容和另外半张照片一起不知所踪。

　　轻触照片，幽幽哀泣声从虚空中传来，红衣女鬼的面容再次在众人眼前浮现，左半张脸艳丽娇美，右半张脸却腐烂流脓，皮肤剥落。

　　旅客们吓得一激灵。
　　好在只是一个虚影，不过片刻就已消散。

　　至于那本陈旧到泛黄掉页、翻动一下都让人担心纸张会碎裂的册子，则是公寓的在住租客登记表。

　　按照册子上的记录看，二楼住着5户租客，三楼没有人，四楼则是旅客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四楼租户记录怎么这么多？”姜侑国翻动着登记册，忍不住惊呼。

　　四楼的曾住租户记录足足有十几页之多，每一个人占据四分之一页纸的篇幅，册子上记录着租客们的名字、年龄等基础信息，左上角还贴着照片。

　　不过东哥都说过了，柳西公寓目前承接短租业务，这样看来的话，四楼租客多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东哥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每张照片都用鲜红的笔迹画上了一个大叉的话。

　　一页一页向后翻动，每一个404和405曾经的租客照片都被打了叉，一直翻到倒数第二页纸，姜侑国指尖一顿，差点将册子扫落到地上。

　　小布在桌上蹦哒着两步跳到姜侑国跟前，伸着两只小小的手将册子摆正，纽扣眼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将姜侑国吓成这样的是几行小字。

　　【6月24日入住租客名单】
　　人数：8
　　所属集体：探灵工作室

　　这些小字写在页眉的位置，底下用和前面一样的格式记着每一位租客的资料。

　　“这、这……”姜侑国一时失语，指着八张拍得板板正正的证件照，手指轻微地哆嗦着。

　　这俨然就是探灵工作室那8个人的照片，旅客们眼熟的粉红马甲、后勤小王还有导演等人都在里面。

　　难怪东哥会对他们说出那句“你们不是我的租客”，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冒充的。

　　许蔚接过册子，指尖擦过导演的照片，未干的墨痕在照片上晕开，将导演的脑袋染得鲜红一片。

　　再往后翻一页，依旧是同样的格式。

　　【6月24日入住租客名单（新）】
　　人数：8
　　所属集体：不明

　　底下是八张拍摄角度不一的照片。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刚进院门时东哥就不见了，看照片的样子，应该就是趁那个时候偷拍的。

　　姜侑国看着自己的照片，面色愈发惨白。

　　许蔚却只是撇了撇嘴：“把我拍得那么丑。”

　　姜侑国简直无语了。
　　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再说了，你那么大个口罩遮在脸上，哪里就能看得出美丑来。

　　“合理猜测一下。”许蔚的指尖一下一下扣着桌面，“其它租客的照片上都有红色的叉，我们的没有，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呢？

　　联系东哥那句“你们不是我的租客，不过你们很快就会是了”，答案一目了然。

　　褚溪桥咬了咬下唇：“东哥是想杀了我们，打了红叉的就是已经死掉的人。”
　　准确地说，东哥是想杀了他的每一个租客。

　　褚溪桥和孟雨一样年纪偏小，不过比起孟雨活力四射少女感满满的模样，褚溪桥要更纤细白瘦许多，看上去颇为惹人怜惜。

　　许蔚的想法和她差不多，但又有些许不同：“我觉得东哥的意思是，只有死人才能做他的租客。”

　　她将册子往回翻，翻到二楼租客登记的部分，指了指201号房租客的照片。

　　二楼租客的照片和旅客们的照片一样，也是偷拍的，201号房租客是个女人，名字叫做颜月，是安醴街道幼儿园的幼师，照片里是她往竹竿上晾衣服的模样。

　　竹竿架得很高，女人踮着脚，扎着两条麻花辫的脑袋高高仰起，加之照片本身就很小，旅客们便更难从照片上分辨出她的具体面容。

　　许蔚将小布从楼梯上捡来的那半张红衣女鬼哭泣的照片放在了在颜月的照片旁边。

　　虽然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但从下颌线条和手指的形状来看，照片上的两人的确有些肖似。

　　最最重要的，是照片里的两人脚踝上都系着同样一根脚链。

　　脚链很特别，是一条细细的红绳，每隔一小段都会有一粒珠子作装饰，顶端缀着一只小小的金猪，样子精巧可爱。

　　“你们有人记得，女鬼是否戴了这条脚链吗？”宋坤问道。

　　褚溪桥道：“有的，我可以确定。”

　　这样的话，就可以肯定楼梯上的女鬼就是颜月本人没错了。

　　死去的租客照片都被打了叉，而颜月的鬼魂又在公寓中作祟，这就意味着……

　　“这间公寓里，很可能不止有颜月这一个鬼。”宋坤将众人不太愿意面对的现实点了出来。

　　危险似乎升级了。

　　进入站点世界已经超过五个小时。
　　截至目前，旅客们集体遭受了不止一次足以致命的袭击，却才刚刚摸进任务地点的大门，找到一张似是而非的破纸条。

　　任务进度毫无存进，大家不禁有些焦躁起来，泡面被忘在了一边，等到想起来的时候，时间距离六点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分钟。

　　“糟了！”程晓星惊道，“我们不会违规了吧？”虽然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危机感。

　　不按时吃饭，会不会触发什么惩罚呢？

　　旅客们紧张地看着八桶泡涨了的方便面。

　　最后还是许蔚率先动了手，小心翼翼地掀开泡面盒子，试探着用叉子卷了一团面条，动作飞快地把口罩从底下撩开一道缝，将面条塞进嘴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吞了下去。

　　半晌，无事发生。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东哥上楼，似乎有很大可能就是来检查他们有没有按时吃饭的。
　　结果却被许蔚气到，一溜烟地泡了，压根忘了自己的目的。

　　旅客们：东哥纸老虎实锤了。

　　大家各自在桌边坐下填饱肚子，许蔚调出列车牌的模糊画面选项，按下按钮选择开启功能，然后摘掉了口罩。

　　数道目光齐齐落在了她的脸上。
　　还有几道落在了对面。

　　一直戴着耳机的旅客封泽也在同一时间摘掉了口罩，程晓星两只眼睛都快要不够用了，左看看右看看。

　　他没想到看起来高冷又偶尔不着调的许老板摘下口罩竟然是个美人，高挑纤细的身材配上精致的五官，衬得她整个人明艳而又充满攻击性。
　　是那种性别界限很模糊的漂亮。

　　“许老板。”程晓星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我觉得你比刚刚那个女鬼要好看。”

　　许蔚：……？
　　所以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比起许老板，封泽的气质则要更加淡漠一些，狭长的凤眼眸光淡淡，好像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的头发很短，左耳带着一只小小的黑色环形耳钉，耳朵下面的位置还有一串不知是什么字母的纹身，异常宽大的工装外套里套着一件适合运动的贴身背心，包裹着线条流畅饱满的肌肉。

　　封泽还是一直戴着耳机，以至于直到现在都没人敢去和他搭话。
　　这样回想起来，除了刚才程晓星问了他的名字以外，他从进入站点以后居然一句话也没说过。

　　好看的男人比好看的女人更不多见，程晓星盯着封泽的脸品了半晌，由衷地感叹道：“好酷哦。”

　　这年头长得好看的都流行把脸挡起来吗？

　　大约是对卷毛青年过于直白的夸赞感到了些微不适，一看就很不合群的封泽默默偏了偏身子，一个人对准了没人坐的另一面。

　　许蔚也瞥了封泽一眼。
　　但她看他并不是因为他的美色，而是因为他摘下口罩前和她做了同样的动作——模糊直播画面。

　　直播器自从旅客拿到列车牌后就会自动跟踪主人，进入站点后开启，离开站点后关闭，开与关都不受旅客控制。
　　旅客能做的只有放任它在自己的头顶不断闪烁红光，抑或是选择将将它隐藏起来，眼不见为净。

　　为了体现所谓“对人权的基本尊重”，列车赋予每位旅客每天6小时的马赛克权限，开启功能后，当前旅客的直播画面将会模糊显示，旅客们可以自由支配这段时间，选择在如厕、沐浴或睡眠时使用。

　　站点里戴口罩的人不少，但这都是为了防其它旅客，并不是为了防异星观众。

　　列车直播虽然并没有评论或打赏之类的功能，但旅客们可以在列车牌上看到当前观看自己直播间的人数，离开站点时的人数将会折算成积分，和通关奖励一起打到旅客账户里。

　　给画面打码很容易造成观众流失，一般旅客都是能不用就不用，更遑论是用在吃饭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这个封泽，似乎有点不对劲。
　　许蔚不着痕迹地垂下眸子，心中暗想。

　　他好像和自己一样很怕被观众看到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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