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

作者:本王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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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妃薨


      晚上,大理寺昭狱又是一片安静,跟每一天都没什么不同,尤其隔壁陈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吓着了,一整天一点声音都没有。

      “您——睡了吗?”

      刚想着陈姑娘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听见有人说话,宋霆谕还以为见鬼了,过了一会儿才知道是隔壁陈姑娘,那声音即便经受了非人折磨仍然犹如天籁。

      “没有,陈姑娘?”宋霆谕赶紧说道,跑到木栅栏挨着陈姑娘那边蹲着,试图听得更清楚一些。

      “嗯,我姓陈,您是,怀王宋霆谕?”陈姑娘问。

      “我是宋霆谕,但现在不是怀王了。”宋霆谕道,她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肯开口了。

      陈姑娘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家父是前任户部运粮总管陈宏朗。”

      户部运粮总管就是现在周良田的那个职位,他的前一任正是陈宏朗,因贪墨赈灾物资被罢官,那是半年前的事了,现在陈宏朗应该已经处死,而这陈姑娘身为他的女儿恐怕也要发卖为奴,怎么还在此处?

      “陈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宋霆谕问。

      “别叫我陈姑娘,我叫陈佩玉。”陈佩玉对‘陈姑娘’这三个字尤其敏感,想来也是,这陈姑娘乃是狱卒们给她取的一个花名,任何大家闺秀都不可能喜欢。

      “佩玉小姐,陈总管的事不是已经了了吗?”宋霆谕改了口,又问。

      “若我说我爹不曾贪墨什么,殿下可信?”陈佩玉问。

      宋霆谕现在自然相信,那赈灾物资不是都被她宋霆谕运走了吗,心中冷笑,说道:“佩玉小姐,你也别叫我殿下了,我已不是怀王了,叫我啊谕就行。实不相瞒,我一个月之前刚从云州回来,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也是因为云州的事,此事确实比想象中的复杂很多,我相信令尊或许是无辜的。”

      “您也是因为……”陈佩玉惊讶,“怎么会这样,我父亲曾说此冤或许只有怀王能接,如今看来……”

      那边传来低低的哭声,宋霆谕心有戚戚,她之前不知道这陈姑娘是谁,只知道受了很多凌虐,这昭狱内的狱卒在权贵面前卑躬屈膝,在真正没有背景的犯人面前比那地狱恶鬼还要可怕几分,所以宋霆谕才一直试图跟这个陈姑娘说话,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曾是个大家闺秀,不知是如何承受这份凌辱的。

      “佩玉小姐,令尊有什么冤屈你不妨同我说说,我现在虽然不能替令尊申冤,但也可把消息传出去,好过你一直在这受罪。”宋霆谕轻声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陈佩玉说,“可是我爹一生两袖清风,不可能贪污赈灾之物的,他被捕前只说他有一些东西留在了一个地方,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给怀王或者陛下,那个东西可以让我们全家昭雪。他们一直不肯放我走,也是想知道这东西在哪,我一直没有说,可是,我可能撑不了太久了。”

      从陈宏朗出事到现在已经至少五个月,这陈佩玉在昭狱之中不知受了多少酷刑,硬生生挺了五个月,没疯没傻没自杀,已经是令人钦佩。宋霆谕忽然觉得这姑娘真是坚韧异常。且那个‘东西’也一定非常重要。

      “你就这么在这里等,要怎么等到我或者陛下呢?”宋霆谕疑惑,如果不是遭人陷害,她一辈子也不大可能来这里,更不可能注意到陈佩玉。

      “我不知道,”陈佩玉的声音弱了下去,“就当是赌一把吧,赌到我死之前能够见到您或者陛下,如果不能,也只能认命。”

      原来是靠死等。

      “那么,那个东西……”

      陈佩玉还是有点犹豫,对于宋霆谕的身份她早就有所猜测,毕竟是天字号牢房出来的,可是她生怕自己被骗,所以一直沉默不语,直到今天宋霆麒来,她听到宋霆谕叫他大哥,还说了很多话,几年前宋霆麒将军凯旋时她曾在路边见过,虽只有一面之缘却印象深刻,这才信了宋霆谕的身份。

      沉默了一会儿,火把时不时地跳动着,宋霆谕一直在等,没有催促。

      “就在顺意坊背背街角的一座废弃宅院下方密室里,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爹告诉我时已经来不及多说了。”陈佩玉说道。

      “多谢佩玉小姐,此事或许不仅可以使陈家昭雪,也对我有莫大帮助。”宋霆谕真心感谢陈佩玉,“你再忍几日,我定会救你出去。”

      “我已肮脏不堪,出去了又如何?”陈佩玉轻叹,听着是已经没了生趣。

      “至少你要看着陈家昭雪。”宋霆谕声音低沉。

      那边有沉默下去,不再出声。

      第二天邱小春当值,他兴冲冲的把醉江南送来的饭菜给宋霆谕拿过来,其实每次他都想偷偷给宋霆谕送点,毕竟大家都说,能吃上醉江南的饭菜是托了殿下的福,可是司狱大人怕人麻烦不让,这次因为遇刺的事,司狱大人才没有阻拦。

      “啧,这醉江南怎么换了个北方的厨子,姜彦真是越来越不用心经营了,以后这个家可指望谁。”宋霆谕一边幽怨的吃,一边挑剔着。

      邱小春觉得这宋娘子真是神奇,昭狱内的黑馒头她也是一边挑剔着一边吃,这醉江南的山珍海味也是一边挑剔着一边吃,好像二者都差不多似的。

      “听说是姜公子怕您和司狱大人总是吃南方菜吃不惯,这才又聘了北方的厨子。”邱小春替姜彦解释,这是今天来送饭的醉江南小二说的。

      “是这样,既然厨子换了北方的,食材却不跟着换,”宋霆谕还是挑剔,吃了几口后干脆把下层没动过的往外一推,“陈佩玉,你要不要?比黑馒头强点,就是这江南来的细嫩小菜用北方猛烈做法给毁了。”

      “醉江南的小二说明天就换。”邱小春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南方北方,厨子食材他一概不懂,跟狱卒兄弟们总结只有两个字,好吃!

      那边陈佩玉一开始没有动,后来竟真的把食盒拿了过去,她太虚弱了,想要活下去,必须吃几顿饱饭。

      “不必为了让我吃找那么多理由,我知道轻重。”陈佩玉清冷的声音传来。

      “没有,我是真看不上。”宋霆谕无所谓,“醉江南胜在南方小菜的婉约精致,这北方的厨子……”

      宋霆谕说到这儿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怀王府的厨子吗?只是食材稍显不对,不然肯定是一模一样的。

      这姜彦……王府还没撤,他就把厨子挖走了?

      宋霆谕正愁陈佩玉给的消息无法送出,结果没过几天就有人来。

      是胡晋言。

      “怎么?”不好的预感蔓延,宋霆谕大概猜到了什么。

      “娘子,太妃薨了。”胡晋言说道,“陛下特许娘子回去祭拜。”

      宋霆谕缓缓坐下,沉默半饷,昭狱内残旧的墙壁好像又斑驳了几分,她轻轻叹气,其实太妃病了太久,所有人都早就做好了她会随时离开的准备,只是事到临头还是难免有些难过。

      狱卒打开了门,卸了镣铐,宋霆谕随胡晋言匆匆回怀王府。

      王夫季凉书薨逝的阴云还未散,怀王宋霆谕、侧王夫姜彦就被贬为庶民,随后季太妃薨逝,这怀王府就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样,噩运一直不肯离开。

      怀王府一片雪白,从上到下哭声阵阵,前来吊唁的马车排了数百米,尤其季家,几乎半个府的人都来了。季家大老爷季凉匀正在主持丧事,实在是怀王府已经无主。

      宋霆谕下车时另一辆马车也同时到了,是亲王的制式,但随行的人不多,一片安静。宋霆杰拨开车帘,从里面下来,他刚下车,就看到了宋霆谕。

      若非这马车如今只有宋霆杰能坐,宋霆谕几乎没认出眼前的人,宋霆杰瘦的形销骨立,面容极度憔悴,连头发都只剩了从前的一半,虚虚的带着发冠,一身素白更让他看起来一点血色都没有,像是之前的癫狂把他全身精气神都带走了似的。

      殊不知,在宋霆杰眼中,宋霆谕的变化也很大,也是一样的瘦削憔悴,甚至没来及换下那身囚服,平静而陌生的神色中,少了之前天之骄子般的傲气。

      往昔种种,忽然犹如过眼云烟,不提也罢。

      宋霆谕率先行礼,“楚王。”

      “叫二哥吧。”宋霆杰道,随后苦笑,“看我,越来越糊涂了,原是你比我大。”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宋霆杰吗?宋霆谕觉得眼前的人更陌生了。

      “你——还好?”宋霆谕问。

      宋霆杰深吸一口气,“一开始看不开,时间久了,也许是没人给我下药,渐渐就看开了,争权夺利之事或许真的不适合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你看,我被下毒五年多无知无觉,而你几天就察觉了。”

      宋霆谕随着宋霆杰往里走,灵堂在王府承恩堂,当年老王爷薨逝灵堂也是在此,正堂的门槛很高,六年前宋霆谕和宋霆杰都还没有现在高,那时候小小的少女宋霆谕坐在门槛上哭,宋霆杰就坐在她身边劝慰她。

      “啊谕,你……还好?”宋霆杰犹豫着问。

      任何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子忽然被打入昭狱,都不可能过的太好,更何况这个女子曾经还是堂堂怀王。

      “没什么大不了的,饿不死。”宋霆谕对自己的处境不愿多说,但在外人眼中她只是在掩饰罢了。

      物是人非。

      “娘子。”岩厚从里面迎出来。

      “你怎么也在?”宋霆谕有点差异,见到老朋友还是心情好了些。

      “我是娘子的护卫,自然在此等候。”岩厚说的理所当然。

      “你是朝廷的四品侍卫,如今我只是阶下囚了。”宋霆谕说。

      岩厚倒是浑不在意,“若娘子需要,我随时可辞去四品侍卫之职,岩厚保的只有娘子一个人。”

      宋霆谕冷笑,“姜彦都不来了,你倒是忠心。”

      今日太妃葬礼,姜彦没有出现。就如同如风所说,二人原本不是原配,如今贬为庶民,没有哪个普通女子能够顺理成章的拥有侧室,如果姜彦还愿意跟着也只能是个面首而已,如果不愿也在情理之中。

      在外人看来姜彦已经与宋霆谕划清界限了。

      说着已经进了灵堂,宋霆谕和宋霆杰一起祭拜,随后一左一右随着季家的几个小辈一起长跪两边。没有人理会宋霆谕,连季家的人都为了避嫌不曾与她有什么亲近的举动,倒是宋霆杰那边还有几个安慰的。遥想当初二人大婚的日子不过相差了十天,宋霆杰那边空无一人,宋霆谕这里却是宾客盈门,世态炎凉,大概就是如此吧。

      不过很快就有宋霆谕感兴趣的人来了。

      宋霆麒和段夫人,随行的还有余若。段清棠黑着脸,绝不看宋霆麒和余若一眼,这些日子公主府之热闹可见一斑。

      祭拜过后,余若深深的看了一眼宋霆谕。

      “我还活着,余若姑娘失望了?”宋霆谕冷笑。

      余若的余光扫过宋霆谕,却没有接话。她确实失望,那天的饭菜里可不是她说的那么干净,不过当她等了一个时辰不见有人把食盒送出来也不见昭狱内有什么动静时,就知道自己的小计策被识破了。

      直到深夜,来往的宾客才渐渐少了,季家大老爷季凉匀已经回了季府,只有两个季家小辈留下来继续守夜。

      宋霆谕晚上也回去休息,只是再也没了她的天谕阁,只在王府外院安排了一个住处,好巧不巧,正是当初余若住的地方,里面的一应家具都没动,到也不乏女子的细致精巧,且此处距离王府大门不远,想要出去倒是很方便。

      亥时,门外传来三声叩门声,是岩厚来了。宋霆谕换了夜行衣,二人一路飞檐走壁,约莫子时到了陈佩玉所说的地方,顺意坊里都是民宅,背街道路泥泞,房子也破旧狭小,一家挨着一家。为了不引人注意宋霆谕和岩厚把动作又放轻了些,陈佩玉所说的宅子已经荒废良久,木梁都已经断裂,漆黑一片,借着月光能看到这里凌乱不堪,似乎破旧成这样也被一遍又一遍的搜查过。宋霆谕有些担心,不过想到陈佩玉还在昭狱,就证明这里的东西还没被人拿到。

      “好好找一找。”宋霆谕沿着房屋四处的墙壁寻找,“应该有机关,但陈佩玉并不知道在哪里。”

      岩厚是行走江湖的老手,对于机关暗藏的地方很熟,不到半个时辰就找到了墙壁上一处砖瓦的异常,向下按去却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不是这儿?宋霆谕皱眉看着那机关,这砖块不发现就罢了,一旦被发现其实还挺明显的。

      好在岩厚江湖经验足,他把那块砖拆下来,果然砖块内侧镶着一块木头,木头上绑着的铁丝已经断了,岩厚把手伸进去,用两根手指拉住上面的铁丝,房间内的地板上豁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江湖上惯用的障眼法,一般人发现自己按错之后便不会再深究,其实那铁丝才是真正的机关。”岩厚道。

      二人顺着楼梯下去,里面只是个很小的空间,里面仍旧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宋霆谕自言自语。

      岩厚继续寻找,在角落处又找到了跟刚刚差不多的机关,也是一块很不明显的砖块,往里按压,这次一扇门弹开,但只是非常小的门,里面才是一个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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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减肥的时候写这样的情节就是很爽,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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