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途

　　从豫王府出来，梁有情本打算先回到京兆府，但走到一半又想起些什么，于是又折返回，转道去了花镜。

　　因未及花镜的接客时间，其大门紧闭，梁有情示意明兰叩了好一阵的门，小厮才打着哈欠珊珊来迟。

　　“大人，有什么事吗？”小厮还未睡醒，揉着惺忪睡眼随口问了一句。

　　梁有情还没说话，明兰便道：“我们还需要再去香凝的房间看看。里面的东西没人动吧？”

　　小厮侧身让三人进了院，同时回话道：“没呢，里面的东西没人敢动，门也照大人吩咐锁上了。”

　　说话间，小厮已将三人引到了楼上，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开了门后，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你不用在这儿候着，先下去休息吧。”梁有情见小厮很是无精打采，便如是道。

　　“谢大人。”小厮将双手叠在胸前朝梁有情深深鞠了躬，“小人就在楼下住着，大人若有吩咐尽管叫小的便是。”

　　“嗯。”梁有情点了点头，随即抬了下手，那小厮便识趣地离开了。

　　三人进屋后，多年累计的默契使得她们无需太多言语便能分工明确的做起自己事来。

　　梁有情先是将整个屋子环视了一遍，然后才进了内阁。她在香凝倒地的地方蹲下，仔细查看地上有无此前被忽视过的痕迹。

　　但显然，还是让她失望了。

　　“咦，这屋里什么味儿啊？”在另一角翻箱倒柜的秦珂实在是受不了了，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还能是什么味儿？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呗。”明兰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嘲笑着秦珂，“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像个男人似的对那些不感兴趣吗？香凝毕竟要花镜的头牌，这些个东西自然是少不了的，多种味道混在一起杂了，就变成你现在闻着的味儿了。”

　　秦珂又在鼻前扇了两下，然后白了明兰一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有情经秦珂这么一提醒才明白为何自己一直觉得这屋里有些奇怪了。

　　胭脂水粉的味道很浓烈不假，但在这些味道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是熏香吗？”秦珂听梁有情一说，立马想到了这东西，只因她素来厌恶这些奇奇怪怪的香味，所以格外的敏感。

　　“是熏香。”明兰用力的吸着鼻子闻了一大口，肯定道，“但这有什么奇怪吗？”

　　说完，秦珂和她一齐看向梁有情。

　　但梁有情也说不出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她摇摇头道：“或许是我多想了。”

　　“大人，我检查过了，凶手应该是从这扇窗户进来的。”秦珂带着梁有情走近窗边，梁有情探头向外看了一眼，根本没有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或许有，但昨晚皇帝挂在这里时，就被他给霍霍得啥也不剩了。

　　“阿珂，正好你在，等儿再跟我去检查检查香凝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仵作疏漏的地方。”梁有情回头对秦珂道。

　　秦珂应声称是。
　　随即三人将门关上便从楼上下来，明兰轻声唤了一声刚才接待她们的小厮，那小厮反应果然快，仅片刻功夫就从屋里蹿出来了。

　　“行啊你！”明兰将钥匙还给小厮，拍着他的肩赞赏道。

　　小厮摸着头嘿嘿笑着，道：“在这里做事反应要是慢了的话会被云姐骂的。”

　　那小厮也就十五六的模样，比梁有情还小了三四岁的样子。这么小的年龄做事能这般踏实也是少见了。

　　“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梁有情问他。

　　小厮微扬着头想了一小会儿，回道：“快一年了。”

　　“那你对香凝的印象如何？在你心中，她是怎样一个人？”梁有情接着问。

　　小厮答道：“香凝姐人很好的，一点儿也不像其他姑娘那般傲慢，她对我们下人也很好。她死了真是可惜。大人，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还香凝姐一个公道啊。”

　　梁有情点头，“这是我们职责。那你知道香凝最近跟谁结仇了吗？”

　　小厮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那最近来找香凝的，除了那些常客外，还有别的陌生面孔没有？”梁有情现在对这件案子是毫无头绪，就盼着能查着些蛛丝马迹。

　　小厮依旧偏着头想了很久后，谨慎地回答着梁有情问题，他道：“陌生人的话倒常有，但基本上都见不着香凝姐的面。”说到这里，他又嘿嘿笑了起来，“毕竟香凝姐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嘛，云姐可宝贝着她呢，哪会那么容易让她跟生人独处，万一对方有病发起疯来伤害到香凝姐怎么办。”

　　梁有情是彻底气馁了，看来在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线索来了。

　　“不过，倒是有一个人跟香凝姐单独见过面。”就在梁有情转身之际，小厮话锋一转，“大概半个月这前，有一位公子来这里找香凝姐，云姐当时见那公子形容不佳，开始没有应允，后来还是香凝姐出来跟云姐说了几句话，云姐才放他进去的。不过他也没待多久，不到半刻钟便走了。就这事儿还沦为了姑娘们的笑谈，说那人身体不行，定是什么都没做成便走了。”

　　“那后来呢，那人还来过没有？”梁有情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或是长什么样子吗？”

　　这会儿小厮再没多加思考便立马答道：“自然记得。因为那个人的相貌实在是——怎么说呢，就跟病入膏肓似的，一点儿活气都没有，姑娘们还说定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想来这里体验一番男欢女爱的乐趣。”

　　梁有情听那小厮描述着那个的相貌，脑海里竟不自觉地浮起一抹身影来。

　　“他昨天也来过里。”这次不等梁有情开口，小厮径自说道，“但这次他没有找香凝姐，只是陪着他的朋友在另一见屋子喝酒。我听那位赵公子叫他——咦叫他什么来着——”

　　“君兄！”小厮的话验证了梁有情的猜想。

　　“对，对！”小厮连忙附和，“就是他。”

　　梁有情的面色当即就沉郁了下来。

　　“大人，那个君芜为什么要说谎？”从花镜出来，秦珂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与凶案相关，别说是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说实话的。”明兰道。

　　“大人，现在君芜也是嫌疑人，要不要属下去把他带到京兆府审问一番？”秦珂又问。

　　原本在前面走得急冲冲地梁有情忽然顿住脚步，她转过身思忖片刻后才对秦珂和明兰道：“之前也跟他打过交道，这人心思极重又狡猾得很，眼下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他，就算把他抓了也是枉然。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到君芜和香凝之间的联系，这样，阿珂你还是先跟我去查验香凝的尸体，明兰你到君芜住的客栈外先监视着他的行踪，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告！”

　　“是！属下领命！”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明兰先走一步去了蜃景楼外守着，梁有情和秦珂在回了京兆府后便直接去了停尸房。

　　秦珂检查着香凝的伤口，梁有情则一寸一寸的扫视着香凝的皮肤，哪怕是一颗痣也不放过。

　　梁有情在检查到香凝手指的时候，目光在她的指甲上停了下来。梁有情翻来覆去地对比着香凝的两只手，发现仅在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里有黑色的细微颗粒，乍一看，像是泥土卡在了里面。

　　像香凝这种角色，虽然流落风尘，可她的吃穿住行哪一样都堪比有钱人家的小姐，一直被娇养着，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灰尘，就算是有，也不可能仅在两根手指上留下痕迹。

　　梁有情凑近看了看那些颗粒，依稀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似曾相识的香味。

　　梁有情立马叫来了仵作，询问对方可在香凝的手里发现什么东西。

　　仵作忙道：“回大人，尸体送到这里的时候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掌心沾了些熏香的渣而已，小的已找人验过了，里面也不含迷香之类的药物存在。那熏香与她的死亡没有关系，所以小的——”

　　“怎会没有关系！”梁有情斥道，“她既是遭人杀害，那残留在她身上的任何痕迹都有可能与凶手有关，你怎能如此不负责任！你且自到少尹那里言明情况，由少尹决断！”

　　“是，小的领命。”仵作抖着腿退了出去。

　　“大人，还有发现！”秦珂等梁有情处理完事情后才上前禀道，“大人你看——”

　　秦珂将梁有情带到香凝的尸体面前，指着她脖子上的伤口道：“凶手极有可能是个左撇子。大人请容许我做个示范——”

　　得了梁有情允许后，秦珂走到梁有情的身后，先是用左手虚捂着梁有情嘴，右手伸到梁有情脖子前面假装有匕首似的划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惯用右手的人，在死者脖子上留下的伤口应该是偏左的，且伤口由左向右逐渐变浅，因为凶手下手的时候必是格外用力，所以入刀处的伤口就会很深。但是大人你看，她脖子上的伤口恰恰相反。”

　　梁有情掰着香凝的头左右瞧了瞧，细细一想，秦珂说的确有道理。

　　“所以，我们要找的凶手是一个惯用左手的人。”梁有情道。

　　秦珂赞同地点了点头。

　　“好，此事我自有计较，这样，阿珂你拿着这香粉去找人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熏香，我得去面见陛下，有些事情还需要问问清楚。”梁有情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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