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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她为儿子找了一门亲事。是同村的一个姑娘。
平素里也见两个孩子时常躲到一块窃窃私语,她是过来人,怎不知这种情感。见那女孩子为人行事虽泼辣了些,但还算是端庄秀丽,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想想,儿子也大了,自己身子骨也不如从前般,上了年纪,有些活是力不从心了。于是,便拿了主意,给儿子讨了这门亲。
她为人向来的温和,所以,媳妇过门后,倒也其乐融融。一年多后,媳妇又生下小孙子。她拉扯了一辈子的孩子,等到孩子大了,她又开始为小孙子忙前忙后。
小儿子也考上县城的中学,由于路途遥远,也住到学校里去了。她的心又因为儿子的远行而又复牵挂了起来。十几年来,那个一啼一笑都落在她眼里的娇儿,那个从头到脚穿着她一针一线缝缀的衣裤鞋袜的小男孩,如今也别她而去了。她的心复又被想念填得饱满,那干枯了的思念又青翠了起来。这久违的心活着的感觉呵……
心活将过来了,感受力也恢复了生命,耳目就也敏锐起来。却又不知道,这,是祸是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觉察到村里人在言语时对她的回避。她在村子里走过,一路上与大家熟恁的问好。却在彼此错身而过的时候,感受到了对方异样的眼光:是一种善意的,却又有所回避的那种目光。那日她去溪边洗衣服,远远见溪边渡口的台阶下几个老姐妹说得正欢,她走上前去跟她们打招呼,几个老姐妹却突然噤不作声,对着她不自然的笑笑。她一肚子的疑惑,脸上却还是一如往日的笑容。一日晚上,孙儿随着他母亲去了娘家。她闲着无事,便走去祠堂坐坐。乡村里没有其他娱乐,祠堂那儿便象是村人一个晚间聚会的地方。她才进的门,祠堂里原来的喧哗一下子静寂。她想忽略过那种不安,不安却迎面疾驰而来,直冲她的脑门。
她疑着一脸的忧心如焚,儿子他二姑走过来,手扶着她的背心,稍用力抚着,在她耳边低声说:“坚强些。我一直向着你的。”听这话,她似乎就能望见事情的真象,却有一层迷雾浓浓的罩在她周围。这种狐疑,象千万只蚂蛟,几个月来无时无刻不在噬啮着她的心。
孙子半岁了,大儿提议去城里给孩子照个相,再去弟弟学校叫来弟弟,一家人照一张全家福。她欣然允之。暗地里想:只是,如果他在,那才是真正的全家福啊。她心里好一阵黯然心伤。
她站在街道上,看着这陌生的城市。她有多久不曾走出村子了?而原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如此繁华。她在高楼大厦前,觉得自己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此的卑微。呵,原来她的世界,是那般的简单古朴,且又早早的老去了。
“娘。”小儿子老远就望见母亲,狂奔过来,欣喜的冲到母亲面前,搀扶住母亲的双肩,开心的摇晃。她抬手顺了顺儿子额前的头发,宠溺的笑了:“这孩子。”
“娘。来照相了。”子在远处高声的唤他们过去。
“唉,就来。”小儿子扶着她,往里边走去。转身的时候,与一对光鲜的身影交错而过。身体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惊得她用眼光扫过那男人的脸,这一看,心头“咚”的一声巨响、突的狂跳起来,然后如战鼓般越擂越烈。小儿子感受到传自母亲处的颤抖,顺着母亲的眼光望去。目光所到之处,有一男一女旁若无人的挽着手,亲昵的相携而行。男的身形已经开始发福,是个中年人的样子;女的身影显得格外年轻,甚至稚嫩。他不明白母亲这突然间是怎么了。“娘”,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呃?!!走吧。”他的母亲回过神来,拉着他就走。他却听见母亲的声音喑哑哽咽,他甚至好象看到了母亲的泪。他那坚强的母亲,竟然落了泪。
她觉得她此时似乎一伸手可以将那笼罩在她心头的那一层迷雾拨开来。可是,手却如千斤坠般,艰难无法抬起。难道!难道,这就是村人为我隐瞒着的真相么?她一遍一遍的想一遍一遍的思忤。她又安慰自己,人有相似啊,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可是她苦笑,这有可能吗?她又怎么会在记忆中错记他的样子,他的容貌,还有她熟悉的那种气息,他只要走近,不必开声哪怕她背对着他,哪怕她眼里看不见,她也会知道的。可是难道这,这,这就是真相么?那女子看起来甚是年轻,会是他的女儿吗?还是…… 只是那女子怎么看起来那般熟悉?
都说无巧不成书,有些东西越不想不敢去碰触,便偏偏要当面的去遇见。
又是清明,她回娘家扫墓。做女儿时的好姐妹闻讯找来,几个人坐在庭前瓜架下,吃着糕点说闲话聊家常。闲聊间,一个穿着光鲜的女子从门前经过。好眼熟。她心突然一紧,那不正是在城里见到过的女孩子么?
“这谁家的姑娘呀?”她佯作无意的问起。
“你不记得啦?阿泰哥的女儿啊,论起来,她还得叫你一声姑姑呢。”老姐妹伸长脖子向外看了看,回过头来对她说。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声:“唉,就是姑娘家心太野喽。阿泰哥可没给她气死。”
“怎么?”
“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家,老往外跑。这不,听说,交了一个对象,比她大二、三十岁。都赶上阿泰的年纪了,果真成了一家人,教阿泰怎么面对这个女婿啊。”
她听到一半,脑袋里便嗡嗡的响。余下的话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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