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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百花娇艳可堪争
没多久宁儿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谁也没问那几日是为何,只要好起来才最重要,好几次陛下也来过含香殿,我们就得忙活半天,可我们几人是没有资格入内的,德顺有时候会低声埋怨,他非常想见一下陛下,怀着敬意,在他心里陛下如同那些神灵,高高在上,神圣不容侵犯,他常常伏在院子的角落等待时机,虽然这样很危险,如若发现那是不得了的罪,这点宁儿倒也明白,会劝着德顺,她进宫五年再怎么样也见过不少血淋淋的死亡,在这个等级深严的地方,千万不要尝试任何好奇。在这宫里死一个宫女太监根本不算什么,甚至你的命还不及御花园的花草,没有会珍惜你除了自己,更不要想去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知分寸,守本分,谨行为,慎开口,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然受伤的终究还是自己。宁儿说这些的时候全没了往日的那种神色,透着漠视和黯然,一丝浅藏的悲哀,或许她想起一同进宫的姐妹,她跟我说过其中有两位好姐妹早已消失在冰冷的宫殿,她们一个不过是一时疏忽说错了话,犯了忌讳便被活活鞭笞而死,一个因劳累致病,被扔进黑屋滴水不进,直至死去。“姐姐,我忘不了她们,我告诉自己我要好好地活下去,而且要快乐在这里活下去。姐姐,幸好你那么晚进宫,姐姐我们都要好好的。”那晚我清楚地记得,宁儿躺在我旁边身体微微地抖着,两行清泪从她眼里流下,她低下头靠在我的肩膀,她的泪流入我的颈中,冰凉没有温度,我们谁也不知将来命运会怎么,可宁儿忘了还是有些东西是注定的,哪怕你不想争,不想要,却不是想躲就躲得掉的。尽管我们大家如此劝说,德顺还是会背着德才和我们去偷看,他是固执的,或许他还是没有明白这里到底有险恶,每次他回来都带着失望,而我们也会松一口气,陛下身边总是跟随很多人,里里外外,一层一层的,除了模糊地背影,就是陛下明黄的靴子,德才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只要在这宫里总是有机会可以见到的。我们以为一次次失望德顺会断了念想,也没见他再私自去,逐渐放下心,却不知他早已开始自己的打算,这也是危险地开始。
“宁儿,宁儿,小蹄子在哪呢,还不快出来小心你的皮肉。”一看是敏慧,宁儿立马行礼,“去,去库房把上次赏赐的碧螺春取来,仔细交给芝岚,还有你,去小厨房取点精致的点心,都给我仔细着点,看什么,还不快去,晚了我可救不了你们。”说完转身就走了,我们分头去忙活也不知也了谁,就是陛下来了也未见这般,宁儿懊恼地低声喃喃,我也得去细心准备,定是什么人来了。宁儿迟迟未回想必又在晗儿待着,看来等她回来又能带来不少消息了,眼看着太阳要落山,可以收衣服了,一天又快过了。坐在椅子上慢慢折着衣服,“喂,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快点。”我回头居然是一个小女孩,哪来的女孩,不过四五岁模样,甚是可爱,粉嫩娇丽,这身想来也是什么皇亲贵族的孩子,神情略显娇贵,我倒是喜欢,起身简单地行了礼,小心地倒好递给她,站在旁边,“再给倒一杯,这是什么茶,真好喝,酸甜有味,还带着丝冰凉。我得让母妃也尝一下,你到是说话呀,这是什么东西。”她抬头好奇地打量了我一下,“你这奴婢胆子挺大的,真奇怪,一味笑,怎么不回话,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禧鸾长公主,你叫什么名字,小心我告诉母妃罚你。”没办法我只好跪下,原以为她是什么皇亲国戚,怎么就没想到她是长公主呢,“还不肯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长公主,告诉你父皇最疼我,她可就我这么一个女儿。看来你真的想受罚了,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气死我,奶娘,奶娘,你在哪?”我急忙抓住她的手,她回头盯着我,我指指自己嘴巴然后拼命摇头,又把自己小牌子递给她,她惊讶地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指着我小声地说,“你不会说话,你是哑巴。”我点点头,“锁儿,你叫锁儿。”然后围着我转了一圈仔细地瞧,“我第一次见到不会说话的人,你不能说话,怎么叫人?怎么要东西?咦,你也有个锁,我也有。”她从领子里掏出挂锁,又凑近抓我的锁看,“还是我的好看,这个镶着玉和红宝石,是父皇在我出生的时候特地给我的,当然不能比。也是你爹爹给你的是吧?”我含笑地摇摇头,“不是,不管了,反正我的比你的好看、贵重。”“公主,公主,你在哪呢?公主••••”“她们在找我了,烦死了,我讨厌她们每天跟着我,总拿我母妃来吓我,我才不怕,我若不肯,她们就只会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公主饶命,要么就是虚假地对我笑,把我当小孩来骗,我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奶娘,只有她真心待我,好了我得走了,再不走奶娘可要急死了。”说完提着裙子跑了出去了,过了院门,我起身,跪久了膝盖有点疼。重新坐下,衣服还没折好,突然伸出一双手拿过衣服,抬头时德才坐在对面,帮着折,我朝笑了笑,将他和德顺的衣服递给他,“锁姐姐不必帮我们洗,我们自己会洗,洗上面几个的就够了,可姐姐就是不听。”我将其它人的衣服一一分好,折好,示意他送过去,原是我们做奴婢、奴才的自己衣服是该自己洗的,不过我们四人是这含香殿最下等的,虽没等级,都是奴才也是有高低贵贱,所以他们也就统统将衣服扔给我们洗。宁儿虽总是不满可也还是照办,在这宫里哪里都会有这样的事,一点也不足为奇,如同潜在的规则,照着办即可。“姐姐,你不该对人太好,我不是说要去怎么样,只不过是想说姐姐不该真心地对别人好,这宫里最难求的是真心的交往,最害怕的也是真心。到头来或许伤害自己还是当初的付出,姐姐,德才话多了,我这就去送衣服。”我没想到德才会跟我说些话,一直以来他们兄弟二人我也喜他多一点,因为他的细心和对我的善意,他比德顺更稳重、也更聪明,甚至更明白这里的一切,明白自己的身份,实际上也比德顺更难看清楚。他说的或许是对,只是我并未觉得自己一直在真心对待,我以为自己的心已凉的,可他难得不知这番话他不也真心相告吗。“锁儿,你快点随我来,主子叫你呢。”我急忙跟上晗儿,心里好奇今日她怎么会唤我,难道母亲出事了,不由有点慌乱,到了堂前,我看到宁儿站在下屋担忧地看着我,“锁儿,你小点回话,主子正生气着,你瞧我忘,你小心便是,进去吧。”凤舞坐在那,香菱站在身边不屑地看着我,姑姑和敏慧侯在旁边,我进去行礼,“跪下!”凤舞放下茶杯,我依言跪下,“真看不出来,你倒有点本事,怎么在我这你干的不舒服,还是看不起我这个主子。你都哑巴了,亏得还有人看的上你,想去贤妃那,然后再出宫,你倒还有些手段,小瞧你了。”砰的一声茶杯在我面前破碎,“兰姑姑,你把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今天我要好好教教他们。”“是,奴婢,这就去。”临走前惋惜地看了我一眼,看来今日我是要挨罚了,不一会所有人就全部到了,他们行礼退到一边,只有我还依旧跪在中间,整个屋子安静地很,大家都低着头不敢声响,“今天把你们都集中起来是要告诫你们,我韩凤舞可不是好欺的主子,虽然进宫才一个多月,但也深受陛下宠爱。你们既是我含香殿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但你们若敢偷偷做出什么背叛我的事,或是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主子,那我定不会轻饶你们。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背叛我的下场,你们都给我抬起头好好看着,也长长记性,香菱,敏慧你们俩好好给我掌嘴,看看奴才还敢不敢动心思。”她们就站在面前,左右一人接一人抽着,我的脸从原来的惊痛到后来肿胀,什么也看不清,满天的眼花,头也异常沉重,身体也渐渐后仰,我何尝受过如此,“都给我停下,不过才这么几下就不行了,可真是柔弱。”她们手一松,身子撑不住侧了下去,又是疼痛惊醒了我,原来刚才茶杯的碎片扎着手,正流着血,我支撑着又重新跪好,用力忍住头昏。现在我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不能言语,没有神色,我甚至没有想去辩解但还是想维护自己仅存的尊严,可这种行为似乎让凤舞更加难堪,她很事恼怒,于是我又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五个时辰,没有人敢靠近,然后我看到宁儿跑向我,一定是时间到了,身子软软地沉了下去,我终于坚持住,渐渐地我听不到宁儿在说什么,昏死过去。
我闻到阳光暖暖的味道,看到母亲陪着父亲在书房看书卷,看到姨娘和绣绣在厨房忙活的身影,我依然坐在葡萄藤下,听到逸书哥轻声地说着,红酥手,害羞地笑了。睁开眼,好累,头好重,重新合上,又挣扎地睁开,突然想起什么,我怎么在床上了,现在好像已将近午时,不行得起来干活,可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我动弹不得,脸上焦辣辣地疼,嘴巴干的要死,“终于醒了,喝点水吧。”一只手端着一杯清水伸了过来,一惊宁儿还在,我侧过头,出乎意料居然是德才,难道是他在照顾我,我几乎要问出口,又缩了回去,愧疚和感谢地看着他,接过水,的确好渴。“既然醒了应该就没有大的问题了,姐姐再躺下休息会,昨晚跪在那有点受寒,喝了点姜汤出点汗,现在姐姐的烧倒好多了,倒是这脸还肿的厉害,不过已经涂过药膏了,就是这个,是姑姑偷偷送来的,让每天早晚各涂一次,日子旧了就会好的,这掌嘴虽疼痛但至少不会留疤的。”我想起身可好久也没起来,他便上前扶我半躺,他的脸微红,我才发现自己不过穿一单薄的布纱外衣,这一番挣扎衣领处已经敞开,隐约可见里面桃红的里衣,不经有点尴尬,“姐姐才醒来,我就不停说话,叨扰姐姐休息,我现在去厨房煮点粥,姐姐必定饿了,我会叫宁儿来陪姐姐的。”德才说着就出去了,我其实有挺多话想跟他说的,也没好好谢谢,心生懊恼,原来哑巴真的也有很多悲哀,我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就连手势我也不大会做,虽然我还可以写,可是我只是一名最下等宫女连执笔的权力都没有,只有女官和嫔妃才可以,或者是她们同意给予职权才可以。也不知他们是否会识字,我甚至也没打算让别人知道我会识字且写的不错,在这里我将很多东西多掩藏起来,会抱歉但也是无奈。“姐姐,姐姐,你醒了。”宁儿的声音大老远就传过来,这小妮子还是这样不注重。我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起来干活,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但我也不过跟她一样是个宫女,没有特权也不好意思给他们添麻烦,风寒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体比较虚,脸色惨白暗沉没有血色,所以他们还是会争着抢我的活,我实际上也没做多少,而脸上的肿胀知道半个月后才逐渐消退隐去。晗儿来看过我,姑姑在吩咐我们时也特意盯着我看了会,我也含笑真心朝她行了礼表示谢意,她不动声色地走了,其实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般对我。很多事,都是宁儿后来慢慢跟我说的,那天的事也不过是禧鸾长公主随贤妃来含香殿坐会聊聊,长公主出来玩后来回到殿里跟母妃说要我,贤妃便依言向凤舞要我去景仁宫伺候,所以凤舞大发雷霆,第二天派姑姑前去说我因病不能过去。不过就是这样细微的小事在这里便能扯上一堆复杂的关联,真真不是人待的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也知道那天我昏死过去是德才抱着回屋,宁儿和德顺照顾我到半夜被德才赶着去睡,他一个人让从下半夜开始陪我到第二日,害的我每次看到他或和他说话都想好好谢谢他,可到最后我除了微笑什么也没有表示出来,我把对他的感动都藏在心底,有一天我会还给他的。宁儿这丫头后来一直在我身边唠叨,那日我怎么让她佩服,怎么能坚持那么久,怎么还能那么平静,为什么不说明白,不求饶,虽然如此她也还是靠在我身上,担心地说,“姐姐,以后有什么还是不可以这样傲气,还是要学会折服,学会求饶,可惜姐姐不能说话,不然也可以讨巧,可是姐姐也是可以用行动去讨好的,在这里能忍才能平安下去。姐姐这样的人其实不该进宫的,不过还有宁儿在。”
宁儿又偷偷钻进我的被窝,“姐姐,你看好看不,我穿着你给我做的纨衣。”我忙替她拉好被子,当心吹着了,现在都已夏末了,秋一步步近了,我点点头,宁儿的肌肤细嫩透白陪着淡黄的倒也相衬,愈加显得含媚。“谢谢姐姐,姐姐,你可知今年的选秀就要开始,过两日秀女们就可以进宫,这下又要热闹一番了,肯定又会有很多貌美的小姐被选中了,如果换成我绝不进宫,她们怎知这宫里暗藏的血腥,她们也是不知,等到以后她们中一些肯定会后悔的,可惜我们又什么办法呢,不都是朝廷的旨意吗?姐姐,你说是当宫女好还是当陛下的妃子好?”我摇摇头,这可是个难题,“姐姐,总是对别的事情不感兴趣。”然后抱紧我慢慢睡去,因为她刚才的话,让我想起那日在音洛家的情景,我们姐妹聚在一起也曾聊到这些,可今日我却在深宫,真没想到我倒先进了宫,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还是否一如以前过着自在安定的生活,也不知我的绣绣现在在干什么,她一定也这般躺着想我,回忆着过往,我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深入发间浑然不见。越是回忆眼泪越多,我咬住手背低低地哭泣,这一刻脆弱异常。宫里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大家都带着不一样的目的关心着陛下入宫后的第一次选秀,后宫嫔妃不是很多,子嗣也不多,太后示意今年要大选,宁儿现在就更加活络了,每天都能带来新的消息,秀女入宫那天她还随着别人偷偷去储绣宫看新进的秀女们,然后讨论谁长的好,谁得体大方,谁是谁的女儿,只有我还是一味待在自己的小空间,偶尔听到远处传来的女子的清脆的欢笑声,会让我叹气,她们还是一朵一朵正含苞盛开的花朵,娇艳纯真,柔美秀丽,温文有礼,却不知以后的日子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顺畅,也不如表面上的风光。或许她们会失了颜色寂寞容颜,或许眼睛不再清澈浑浊不堪,或许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或许站在高位想念曾经,还是香消玉损无人知。可是那时候我却不知道,我的绣绣也在她们当中,苦心寻找我的痕迹。可是我们却一再擦身而过,等到彼此看到的那一刻很多事已经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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