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空折枝

　　她就坐在地上看着，并没有上前扶他。
　　“你还有吃的吗？”她问。
　　“也许吧。”说着就要打开包，他依旧还很虚弱，手有些颤抖。
　　“介意吗？”她指着他的包问。
　　“谢谢。”他笑笑。
　　他包里东西很多，可似乎都是些沙漠里用不着的东西，而且看上去都有了很多年代的样子，例如几本相册、大的奥特曼模型，还有几个盒子叮叮当当地响。
　　好歹找出一包压缩饼干，别的没有了。
　　她把压缩饼干拆开，递到他手边，然后拿过她的水壶倒了一半水给他的水壶，滴水未洒。
　　“厉害。”
　　“谢谢。”
　　她应着，掰着馕，就着水吃起来。
　　“你吃的是什么？”
　　“馕，沙漠人家吃的。”
　　“我可以尝尝吗？”
　　“哦，当然。”她顿了一下，她以为南方人可能会吃不惯。
　　她掰了一半给他，他接过来咬了一口。
　　“没什么味道，怎么看着你嚼得那么香？”
　　“……”她迟疑了一下，难道她的吃相很难看？
　　“呃，我是说，我看你吃它的神情就像……就像是在品着绝世无双的美食。”他忙解释。
　　“哦，食物过了咽喉，就没有什么分别了，填饱肚子而已。”
　　“是吗？那在肚子这开个口岂不方便？”他笑着，指着自己的肚子。
　　她也笑了，没有再回答。
　　一会她吃完了，却开始在地上挖起沙来，已经挖了很深了。
　　“你在干什么？”
　　“挖坑。”
　　“挖坑干什么？”
　　“埋你。”
　　“啊？你很恨我吗？”他有些惊讶，可还是很轻松地问。
　　“差不多吧。”
　　她浅笑着继续挖，沙很松软，半个小时就挖了一米见方。
　　“干嘛！”他问过来扶他的她。
　　“埋你。”
　　“你还来真的？”
　　“对恢复你的体力有帮助。”
　　“你肯定？”
　　“似乎好像电影里有类似的情景。”
　　“你看的不会是科幻剧吧？”他反驳着，但还是乖乖地迈进了坑里，乖乖地坐下，然后乖乖地被埋掉，直没肩部。
　　现在是十一点半，烈日当空，沙漠里最热的时间就要到了，她埋完了他，然后在一旁坐下，戴上耳机，拿出一本书来读。
　　“你为什么……”他转向她问。
　　她带着耳机，没有听见。
　　“喂！”他提高音量大喊，看到她抬起了头，才继续大声问，
　　“你自己为什么不也挖一个坑？”
　　“如果你头顶上飞来了一只鹰，谁来赶跑它？如果它恰巧不小心憋不住TO SHIT TO YOU，谁来修理它？”她调小了音量，慢条斯理地说。
　　“原来你挺幽默。”他扑嗤地笑了出来。
　　“谢谢。”
　　“你看什么书？”
　　“《生活在别处》。”
　　“捷克小说家，米兰昆德拉的？”
　　“嗯。”她又低下头。
　　“他的书总是很抽象，有些不切实际。”
　　“你现在不正生活在别处？”
　　“只是路过，不是生活。”他叹了口气，望向远方。
　　“生活不就是一个一个的路过？”
　　他收回眼神，又转头看向他，嘴角轻轻地上扬。
　　“我想听歌。”他说得近乎撒娇，似乎和她已经是老朋友了。
　　她没说话，摘了一个耳机塞在他耳朵里，因为她高他低，她的身体也随着向他倾了倾。
　　沙拉布莱曼的 《Dust in the wind 》正在播放，播完，她就把另外一个耳机也给了他，自己则正了身倚在背包上，继续看书。
　　“谢谢。”
　　“不客气。”
　　然后一个看书，一个听歌，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中间她给他喂了一次水，他说谢谢，她说不客气，他还说你的歌很好听，她说谢谢。
　　好久，他说好多了想要出来了，她就放下书去刨他，可刨着刨着她就想笑了，停下来，脸转过去偷偷地笑，肩一颤一颤。
　　“你笑什么？”他问。
　　她摇摇头没回答，转头接着继续刨，可仍咬着唇憋着笑。
　　“你到底笑什么？！”他忍不住又问。
　　她看着他，双手手背交叠着堵着嘴依旧笑。
　　“说啊……”他何曾这样被人对待过。
　　“……感觉……像……像在挖大便。”她想起三毛《观浴记》里那个边排泄边埋大便还快乐地唱着歌的人，她拿开左手继续挖，却依旧咬着右食指痴痴地笑，小指那枚老银戒指跟着调皮地一闪一闪。
　　他眉毛微蹙，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做了一个他和她都惊讶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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