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

　　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翠儿尴尬羞赧的脸。
　　“小姐，对不起……”
　　“没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说完一阵眩晕。

　　常莫一路狂吼高歌着背着我往房间里跑，我因为失血过多，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刚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哼哼声，接着就是东西噼里啪啦掉地的声音。
　　常莫一呆，伸手推开了房门。
　　只见翠儿趴在房间正中的桌上，裙子高高的撩起到腰部，露出一段雪白的腰肢，她两手抓着自己袖子的一角，一张一松着。梓殇站在后面，一手放在翠儿雪白的臀上，一手在自己胯间，一脸专注享受的神情。
　　翠儿长长地吸进一口气，用软到失了骨的声音喊道：“公子……”
　　刚一回头，看到了门口的常莫和我，后面半句话立刻卡在了喉咙里。
　　万籁寂静。梓殇抖了抖手，退了一步，转过身去，系好裤子，放下长袍，再转回来道：“回来了啊。”
　　多么诡异，多么平和的场面。
　　翠儿慌忙起身，不料身子一晃，整个人软了下来。梓殇伸手拎住了她一条胳膊，却扯开了她胸前的衣襟，露出斑斑点点。翠儿的另一只手赶紧从桌上抓过自己的衣服挡在胸前，只听见“咔嚓”一声响，已经被挤到桌子边缘的茶杯茶壶摔到地上，粉身碎骨。
　　翠儿“啊……”地一声惊叫，连忙爬过去想把碎片捡起来，一边爬还不忘一边扯住裙摆盖住露出的双腿。
　　就在这种时候，我居然还能留着半分清醒，神使鬼差地说：“不用捡了，没事……”
　　接下来，翠儿的样子开始变得模糊，我只听见常莫的声音：“哥，丫头受伤了。”
　　再后来就是有几分熟悉的他匆匆走来的脚步声。

　　在然后又回到了现在。
　　靠在眼前的是翠儿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和她露在衣领外紫一块青一块的脖子。真是看也不是不看又不行，刚想扭开头去再提醒她，结果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全身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开始挺尸。
　　“翠儿……帮我把头扭回来……”
　　“都受伤了，也不会小心一点吗？”
　　晴天霹雳！那么温文尔雅的笑容，那么彬彬有礼的声音……这个把我正在抽筋的脖子扭回去的人，不是山神世离，还能是谁？！
　　“山……咳，三叔好。”
　　“我听丰稽说你伤到了，所以过来看看。”他支开了不知所措的翠儿，小心地把我从叠了三层的被窝里挪出来，又在床沿上放了一个枕头，让我靠在上面。
　　“你二师叔就是这样，天山里的姑娘十有八九……咳，就是江湖上也有人叫他风流二公子。”他转身从床边的茶几上端起一碗药，拿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送到我嘴边。
　　我咽下一口药，觉得味道苦涩无比。这样一勺一勺喝简直就是折磨，还不如一口气喝掉算了。趁世离还没舀起第二勺的时候，赶紧伸过还能动的手，接住了药碗。
　　“怎么了？嫌太烫？”世离问道。
　　“没事，我自己喝好了。”一闭眼，直接把药倒进了喉咙。
　　世离依然一副观音般的笑容，接过空碗道：“雨儿还真是勇敢。丰稽小时候生病喝药简直就像打仗，又哭又闹的，还喜欢摔碗。有一次闹太凶，还惹二哥生气了。结果我只能让他闹到没力气了再一口一口连哄带骗地喂他。”
　　山神，你这哥哥做得真的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娘的。
　　“对了，丰稽师叔真的是顺风耳啊？”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哪有传得那么神，他就是从小听力比较好而已，问题是他视力不是很好。”原来如此。我真是大叹人无完人。难怪他之前差点误杀我，也难怪，要块头如此之明显的常莫和他配合，否则极有误杀自己人的危险。
　　“丰稽说，你在雪漠的时候被人绑了，是你自己把他杀的。”他将被子掀掉一层，卷起放在床尾，“他都跟二哥说了。”
　　“嗯，丰稽师叔他说过，没人可以伤到我，只要我相信自己。”我攥紧被角，攒在手心里。
　　雪漠上昆山派纵横交错的尸体又浮现早了眼前，让我觉得隐隐作呕。
　　“丰稽第一次“出门做事”回来哭了很久。”世离道，“我那时候去和二哥说，丰稽年纪还太小，不要让他再去了。结果二哥说，他早晚有一天都要去做的，我这是为他好。后来我去找了大哥，那时候还是你爹说了算，但是你爹也说，让他去吧，他会习惯的。”
　　我不知道爹爹的过去，更不知道他会这样说。但是心里却突然有点酸痛和失望。
　　“我知道，其实丰稽的身手是最适合杀人的，这点从他后来和常莫联手以后就证明了。所以我没有再帮过他，即使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
　　世离轻轻地抚着我的头，我意识到，这些话他可能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甚至包括丰稽。他只是在自责，一面温柔的笑着，一面去做不得不做的事。
　　看到世离微微有些走神的样子，我小心得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抓住了他放在我头上得手，捂在自己手心里，道：“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只是丰稽师叔的哥哥，你可能应该要照顾他，但是师叔他以后的路怎么选只能由他自己决定。三师叔你对任何人都很好，所以，你不必自责。”
　　世离消瘦的手其实大得很，但是它们在我的手心上微微的抖着，仿佛经历了最大的恐惧。许久，他揽过我的头抱在了怀里。我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太阳晒过后的香气，那看似消瘦的身躯是那么的温暖。他将脸靠在我的耳边，轻声道：“雨儿，原谅我帮不了你。你比过去的丰稽坚强的多，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变成第二个丰稽，可我无能为力。”
　　“谢谢三叔。”那一刻，我知道，不管自己肩上的伤有多痛都要忍住，至少是为了世离已经迟到的后悔。
　　过了很久，他才放开我，放我回床上躺下。
　　他拉过被角，仔细地替我掖好，一边还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我早跟二哥说过，不要给你盖这么多，他非不听，硬说要让你出出汗，给你码了这么多。这个从不生病的家伙还真是连怎么照顾人都不知道。”
　　梓殇来加过被子？
　　突然又想起了推开门的一刹那，他把手放在翠儿的腰上来回摸着……
　　一时间，窘得想立刻忘掉，将脸埋进了刚摆好的被子里。
　　隐隐约约听到有世离说：“我走了，雨儿有事的话就让丫环来叫我好了。”
　　慌忙探出头来，应了一声，又装睡过去。
　　世离轻和的脚步声已经踏出了房门，我才将脸从被子里伸出来。
　　这被沿上依旧留着世离身上日晒的香味，那么亲切。但我并未想过，梓殇还会记得来看我，甚至帮我加了被子。这些又重又厚的被子还真是像极了他有些粗鲁的行为。我偷偷地笑了一下，又想起了他让人失魂落魄的眸子，终于又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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