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

　　月湖的河水就在手边流过。我将手放进水里，小鱼便向手心聚拢过来。
　　身周来来往往的人我没有一个认识，他们或是匆匆或是漫不经心地从边上走过，无一停留。我忘了回去的路，就像忘了自己原本可以平静过下去的生活。
　　迷了路可以不用着急，有世离在，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但迷失的心，只能自己去找方向。
　　月湖水里映出岸边的人影。我低着头，水面对岸黑色的人影像极了梓殇。我痴痴地看着水面不敢抬头。如果抬头看到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我宁愿再看着这个倒影多做一会儿梦。
　　我知道自己已经彻底陷进了一个无法实现的梦里，也许我梦得越久、陷得越深就会越痛，但想起梓殇那忧伤眼神时的痛已经超过了一切。我以为我能把这种想念用土埋起来，一辈子都不再去打开，但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它在这土上浇了水，无法阻挡地渗进深处，让那颗种子生根、发芽。根须和苗穿过土壤，穿过地表开始疯狂地生长。
　　而这种不可抑止的想念和疼痛就是代价。
　　“你还没找到你的朋友？”
　　我一个寒战，差点一头栽进水里去。
　　“怎么又是你？！”我回头对这泼皮喊道，“你跟踪我。”
　　“小姑娘不要这么凶，温柔一点懂不懂？”泼皮道。
　　“你走开一点！我看到你就倒霉。”我没好气的道。
　　泼皮咧着嘴摇了摇头道：“难得长得还不错，怎么这样说话呢？本公子想帮你找人，又不是想对你怎么样，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呢？”
　　“你帮我？我凭什么相信你啊？”我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道，“你不帮我，我朋友也会来找我的。”
　　“步少爷我在这一片可是混得比谁都熟，你不信到那边去随便指一个人，我就能告诉你这个人叫什么、干什么的、住哪里。信不信？”泼皮一手叉腰，一手翻着大拇指摇摇晃晃地指着过路的人群，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你就喜欢吹牛，那我刚才问你来了几个红衣服的人，你怎么就不说呢？”
　　“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步少爷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不说就不说呗。”
　　“好了好了，不跟你吵了。你刚才说你朋友回来找你，确定吗？”
　　“确定啊，你烦不烦啊！”我扇着手不耐烦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泼皮道，“我还是陪你一会儿吧，等到你朋友来了再走。”
　　泼皮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摊道：“你没带钱吧？我请你。”
　　白吃的午餐怎么能错过。
　　“老板，去缸鸭狗买一碗汤圆来。”泼皮对着茶摊边一脸皱纹的老人道。
　　“你不是刚吃过吗？”
　　“卖给你的啊。”泼皮掀起衣摆扇了扇风道，“我看你一个人逛了半天了，可能饿了都不好意思说。”
　　“原来你人还蛮好的哦。”我喝了一口茶道。
　　“那是，步少爷我对人都很好。”
　　“又吹。你叫什么？”
　　“步清韫。”
　　“没听说过。”
　　步清韫一阵沉默，最后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跟你这种小姑娘吵。”
　　世离最受不了我的一点就是我喜欢得着机会就耍宝。每次我说了什么丢脸的或是做了什么过头的事，都会让他头大的不得了。但是他从来没有阻止过我，因此，这个毛病就这么被他越惯越大。
　　我端着茶杯，对步清韫微微一笑，摆出世离观世音般的笑容道：“这就对了。”
　　步清韫毫不犹豫直接丢了一个白眼给我。
　　过了许久，他再次转过头来看我，我依然摆着一副快要结冻的呆滞笑容，不知是觉得我笑得很迷人还是被吓到了，总之步清韫彻底投降。看到他趴在桌上一副装死的表情，我满意地点点头，默认为理由是前者。
　　“汤圆来喽！”老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色食物匆匆跑了过来。
　　“你吃小心点，馅是滚烫的。”步清韫道。
　　我拿起勺子，轻轻咬了一口，白色的水墨糯米膏里立刻流出了黑色的猪油豆沙馅。
　　我记得小时候海天哥从明州城里回来就给我带了一碗缸鸭狗的汤圆，还特地用被子包着碗，说里面的馅是用生板油调的，所以特别香。我那时候吃的汤圆毕竟没有刚做出来的好吃，所以喝了整碗的桂花糖水，剩下好几个汤圆，把海天气了个半死。
　　吃了几个，我放下勺子开始有点急了。
　　一开始就以为世离一定会找到我，但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没出现，我便想到他也是和我一起刚到明州，并不认得路，茫茫人海，他要怎么找我？
　　我焦急的向路边看去。
　　步清韫见我不再吃，便问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迷路了。”
　　“还是我送你吧。”步清韫“哧”地一下就笑了，“你和你朋友都是第一次来明州，我还奇怪你怎么就能这么肯定他一定能找到你。”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道：“好吧。你带我去找一个叫匡海天的人吧，他家对面有一个绣坊，你知道吗？”
　　“绣坊里有个叫做如月的绣娘，对吧？”步清韫道。
　　“对，就是那里！”
　　“早就可以说了，跟我走吧。”
　　步清韫拍了拍桌子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直径离开。
　　“喂，你钱不付了啊？喂！你等等我。”
　　我赶紧起身跟上前去。
　　步清韫看去不会半点武功，不过脚程倒真不是一般的快。我一运气点步前去。
　　好久没练武了，不知怎么的，尽然运不上半点内息。眼见步清韫越走越快，我只得小跑着跟上前去。
　　真是越跑越热，只觉得喉咙里有把火在烧。我扯了扯衣领，伸手在脖子边上扇着风，一边喊道：“喂，等等我……”
　　伸手扶住拐弯处的墙角，顿时感到头晕眼花。我只觉得双腿越来越软，不由自主地向地下瘫去。一双手扶住了我的双臂。我感到有人将我缓缓地抬起来。眼眶底下越来越热，我的头涨得仿佛要裂开一般。我伸手扶住了脑袋，焦躁地扭了扭脖子，却看到眼前正是步清韫极其猥琐的笑容。
　　“这汤圆好吃吧？”他笑着问道。
　　“你……你不能这样。”我一惊，这才明白过来他特地让茶摊老伯去别的地方买，就是要在里面下药。这手段和云弼比起来真是差太多了，但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能怎样？”步清韫的笑容在此时看上去无比恐怖。
　　“放开我，你怎么能……你不可以这样……”我压抑着浑身的燥热，断断续续地喊道，只是这声音确是越来越轻，恐怕只有步清韫才听得到。
　　他的手段虽然不及云弼高明，但下的药却比云弼下的迷药重得多，也……下流得多。
　　他将我扶在面前，露着敞开的衣领。我勉强能抬起眼皮，看到的却正是这段领口。他的汗密密麻麻地贴在皮肤上，在阳光下翻着点点的光。
　　我晃了晃脑袋，一把推开了他，向墙角退去。
　　“你不要过来！不要……来人啊……救命！世离！世离！”
　　“喊吧，步少爷我看上的人，看有哪个人敢搅我的局。”步清韫抱着双臂站在前面，笑道。
　　我烦躁地伸手捂住耳朵。颈间的皮肤在掌心里发烫。我伸手抱住双臂，全身上下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嗤咬。
　　“看来这个药的效果还真不错。”步清韫道。
　　他弯下腰将我抗了起来负在肩上，快步向别处走去。
　　“放开我！你要去哪里？放下我……”我使劲敲着步清韫的后背，他一拳敲在我的后颈上，意识立刻离开了我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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