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

　　饭后，我慌忙逃离了饭厅。
　　李骞这个瘟神，你和我娘有仇，看我也不爽。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想到常莫现在正在病床上躺着，正好去看看他，顺便问些事。
　　穿过几间庭院，到了他房门口，只见房门大开，几个丫环正进进出出地端水换盆。瞥见其中一个丫环手中的铜盆里盛着满满一盆血。
　　不是说他伤不重么，怎么……
　　我冲进了房门。
　　常莫的左脚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搁在一条板凳上。上半身也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脸上还微微有些肿。这副样子看上去狼狈之极。
　　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看了看常莫一身的绷带，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师叔，到底怎么了？”我接过一个丫环手里的布，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手上的血迹。
　　“唉，丫头，没什么，就一点小伤而已。”常莫大叹一声道。
　　“骗人，一点小伤怎么会流这么多血……”他手上尽是一道道细长的伤口，我刚拿布擦去血，立刻又渗了出来，“药呢？药到哪里去了？！”
　　身边的丫环被我的吼声吓了一跳，慌忙递给我一个白瓷瓶。
　　我用盖子上的小勺挖了一点膏药，正想往他手上抹，又怕会刮到那些伤口，于是把药蹭到手指上轻轻地替他抹上。
　　“雨儿，真的没事的，不要慌。”常莫平平地举着手让我帮他缠绷带。
　　我想起来之前我受伤的时候他慌慌张张地背着我回房的样子。我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在这天山里，能有他这样把我当亲人的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世离虽然和我走得近，但我始终觉得他隐瞒了什么，让我觉得难以完全相信。至于梓殇，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看得到我。他做任何事的时候都相当认真，甚至是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都会分毫不差地重复很多次。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我不懂的东西，让我觉得遥不可及，可心里却偏偏无法忘记。
　　握着常莫的手，我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委屈。我不敢抓得太紧，只是轻轻地说：“可是雨儿真得很担心师叔，雨儿不想师叔有什么意外。”
　　常莫有些激动，连手都在微微颤抖。他对丫环摇了摇头把他们支了出去。
　　“别提了，丫头。这次出门，我和你五叔中了唐门的圈套。他们派了‘九尾鞭’青庄和‘千手’刘秀来埋伏我们，在我们过长河谷的时候刘秀乱下飞镖。照理说我们应该是躲得过去的，没想到这该死的青庄，一下子把我们的武器全卷住了结果就……哎……还好丫头你不在。”
　　常莫肿起的脸上隐隐还看得出鞭痕。他庆幸我没有去让我觉得很惭愧。
　　“唐门的人怎么会知道师叔你们会过长河谷呢？”我问道。
　　“因为那是从天山去唐门的必经之路。”常莫道。
　　“看来他们在那儿埋伏很久了。”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等等，天山给他发下过告示了？”
　　“应该是的，我们天山向来如此，如果是自己找上门去的，肯定会下告示。”
　　“长河谷离这儿多远？”我问道。
　　“说不清多远，天山的武功里都包含有轻功秘籍，我们若是骑马，马就等于什么都没驮，所以我们花在路上的时间少。一般来说，若是中原门派，刚收到告示还在手忙脚乱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杀到了。长河谷在不到乌里雅苏台，妈的。老子让人在家门口暗算了。”
　　这就怪了，难道唐门人的速度比天山的轻功还快？怎么能在离天山不到一天路程的地方埋伏他们？难道……
　　“师叔，你知不知道平时告示是谁发的？”
　　“一般都是你二师叔发的，他名声大，有些小帮小派的直接就被吓倒了。”
　　姚梓殇，你做人太恶了。
　　“不过最近有时候三哥也会帮忙一些山庄里的事务，尤其是从二哥出去一个月找你以后。”
　　这下要知道到底是谁搞的鬼就难了。
　　世离总不至于出卖自己亲弟弟。不过也难说，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想反梓殇的心。姚梓殇也是一样。他可能想干掉自己兄弟做老大，但是我不认为他会这样让外人伤到自己辛辛苦苦保护经营了20年的天山。
　　还是说这天山里有内鬼？
　　看常莫现在这样子，再多问他也不知道了。还是换个事情问吧。
　　“对了，四叔，我问你哦，六叔跟……”
　　“你三叔对你很好的，虽然他人有时候怪了一点。”常莫突然没来由地冒了一句。
　　“什么？”
　　“咳，我是说，世离他这个人虽然对任何人都好，但是放在心上的也就丰稽一个，现在又多了个你。”常莫看了看自己那只受伤的大脚道，“他有很多心事都说不出来，可能只有对雨儿你这样的孩子才会说，所以有空多陪陪他。”
　　“我知道了。”扯上关于世离的话题，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于是我坐不多久又起身告退了。

　　虽然一边离开，一边心里还在盘算着长河谷的事。路过世离的房间听到有丰稽的声音。想起来他今天怪得很，难道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我从从容容地从前面走过，然后跃上一个树，我蹿、再蹿……蹿上了他们的房顶。
　　一天里第二次听墙根了，我突然发现自己将在东极岛上积蓄的精力到处挥发。以前我老喜欢追着海鸟跑，跑累了就打下烤了来吃掉。娘老是嫌我太吵，她如果这时候想和爹爹亲亲密密靠一会儿，就会捡快小石子，直接把鸟打昏，然后又含情脉脉地拍拍手，向爹爹靠去。

　　“哥，你别骗自己了，你喜欢她。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连院子里的丫环都知道了。”丰稽的声音。
　　我可不能保证不被他听到，所以要千万小心。
　　“她还只是孩子。”世离的声音。
　　“哥，你别傻了，不要给自己再找理由了，再这样下去就会被二哥抢走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喜欢二哥吗？”
　　“她喜欢谁那是她自己的事。”
　　“你听我说哥，趁她还是个孩子……”
　　“丰稽，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
　　“这样想有什么不对么？你不觉得如果你做了，以后可以帮她减轻很多痛苦吗？”
　　“丰稽！”
　　“哥，你是时候考虑自己了，而且这样也能保护她，不是吗？”
　　“我不想这样。”
　　“好吧哥，我不逼你做决定。只是如果你想帮她避开将来的痛苦，这是最好的方法。”
　　“我……我是想保护它，甚至像永远都能守着这个孩子，但我真的不忍心去伤害她。”
　　“那只要让她心里有你，忘掉二哥就好。”
　　“两厢情愿的事，何必要做得如此不堪。”
　　“因为我们在天山。”
　　“我明白了。”
　　天哪！这样让我以后要怎么去面对世离？原来丫环们说的笑话竟然都是真的。
　　不不不，这绝对是幻觉。世离怎么会喜欢她的侄女呢？丰稽，你也是我师叔，你怎么鼓动你哥动我歪脑筋！还说什么帮我减轻将来的痛苦，到底是什么意思？
　　哎……想听得什么都没听到，不该知道的倒是全听来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