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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是蛟龙山边的凌小洞白狐族最小的女儿，活了整整一千年，初次下山，碰到了那个凡人，士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他，他比我小整整975岁，可是在他眼里我只是个爱哭的小丫头片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爱他，只是看了他一眼，我的心就已经不属于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他说他没有心，可是他却为了我而死；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爱过我，可是我不在乎，因为我知道他心里有我，即使他没有心，他还是会记得我的，这就够了，足够了。
有的时候真的不想活了，只觉得要是能和他一起去一个地方，哪里都比这样子孤孤单单的好。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至少还能在梦里常常看见他冲着我笑，冲着我说，傻瓜。
爹娘很担心我，几个哥哥成天都来劝我，逗我开心，可是我总觉得不圆满，好像缺了什么，日子无法开心起来。人真的很古怪，其实狐狸也一样，从前没有爱过的时候，日子过得好好的，等爱过了，再失去，就怎么也回不到原来了。
这样子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一年，我的朋友蜘蛛精拿来了蛟龙山的请柬，是玉龙君的生辰，与上次不同，这一次爹娘都极力撺掇了我去，说是散散心也好。
蜘蛛精将镜子给我，我看看镜子中那个憔悴，面容惨白的狐仙，也明白这样出去会吓到不少小妖，就由她帮我打扮了打扮，然后我被四哥手拉着手，拽上了蛟龙山。
这次的盛宴远远没有五百年前的那一次热闹，连八万岁的玉龙君也不怎么见到笑脸。我暗暗皱眉，不会是人人都和我一样这么倒霉吧。
看看边上的蜘蛛精，她知道的八卦最多了，果然她展了展眉，一付了然的样子，“你在凌小洞里的这五百年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玉龙君的小儿子，扶生，上次成年礼上换皮时被人偷走了心，至今无法化成人形，连出门都困难！”原来这龙族到了成年都会换皮一次，换的时候好比脱胎换骨，都会将心另外存起，等换完以后再重新回体。
“偷心？”我的心咯噔一下，失了心了吗？
“是啊，也不知道谁存心跟他们过不去，跑来吃喜宴，居然偷了他的心了。害得扶生只能轮回投生人间，去找偷他心的人。”
“是那次成人宴吗？”我的手有点拿不住酒。“他的心是什么样子的？”
“还能什么样子，红红的呗，拳头大小！”
我的心中抖的一颤，“那，那为什么要他自己找？”
“好像只有他，碰到了才会知道谁偷了他的心，别人是无法代替。”
我忽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他在人间的名字叫什么?”
蜘蛛精摇头，“投了胎了，就由凡间的爹娘取了呗，只是他每次投胎去，都没有心！”
我的喉咙哽了一下，头低下去看住我自己脚上的绣花鞋，原来是我偷了他的心，原来他早知道是我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这么久了，也不来告诉我？
“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
见到了他，他是一条浑身长满青鳞的蛟龙，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体盘成圈，一动不动。
“他，是士辛？”我不是很确定了，我毕竟修行浅，看不出他的前生后世。
“是的！你就是那个偷了他的心的人吧！唉，冤孽啊！”身后是带着我进来的士辛的母亲，满脸的伤怀。
我点点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他的心！”一双眼只望向扶生，现在怎么才能解释我当初的莽撞和无知？“他怎么了？”
“他不好！此次和灵魔女决战，伤了元气，他本来因为没有心，就弱。后来又动用了内力替你治伤，若不是他父亲前去救助，只怕魂飞魄散，后果不堪设想。回来以后，一直不见好，至今仍是无法下床。”
“我要把心还他！”我咬住嘴唇。
“这次回来，他就不再提要找心了。我就猜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偷他的心的人了。现在看到了你，我知道了，他闭口不再谈找心是因为你！”
“我？”
“你可知你若是要还了他的心，不死也得废掉一生的修为，而他，若是得了你的心，就不会再记起你了，会把你忘记得干干净净。”
我的嘴唇抖了抖，颤颤巍巍地用手摸上了扶生的胸口，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空的感觉让我浑身冰冷，我觉得很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好半天，只说的出一句话，“要怎么还心？”
随后的几天，我都一直待在扶生的身边，等他终于醒了，他一睁眼，看到了我，就笑了。如果龙嘴咧一咧算是笑的话。
“笑什么？”我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你可知你失约了？”
“我知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你是那一晚发现我是白狐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偷了你的心的吧，你打算瞒我多久？”
他又笑了，“打算就一直这样了！永远！”
我抹了一把脸，湿乎乎地说起话来很不方便，“永远？永远在一起吗？”
“嗯！你偷了我的心，我的心放在你那里很好，我很满意！”
我握住他的爪子，冲着他努力挤出一些笑意，“傻瓜！”
也不知道哪里才算是他的腰，反正将手围住了他就是了。他也侧身拥住了我。
这样抱着，忽然间我觉得很圆满，很幸福。如果可以，我要一直这样抱着他，不放手，永远是多远，永远不过上苍弹指一瞬间，只是就为了此时的一瞬间，上苍还是待我不薄，有了这么一刻，我已经拥有了永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又沉沉睡去，我终于还是要放手了，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又吻了一下他的胸口，生怕吵醒了他，悄悄地说话，
“记住我！别忘了我！等着我回来！”我转不过身去，就只能看着他，慢慢地往后退，一切都安静适然，我的心情却好似浮萍，一上一下，一下一上。
还心，足足耗了我999年的功力，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我现在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小白狐。
每日里只能在洞中清修，娘说我现在不能随便出门，哪个精哪个怪的都会拿我当晚餐。就连蜘蛛精，那一次饿惨了的时候也差点吐丝把我给缠了。
所以我只能乖乖地不出门，最开心的事就是向娘亲打听扶生的消息。听说他好了，听说他代替玉龙君出使东海，帮东海龙王打败了西蛟国叛乱，听说他威震八方，丰姿卓绝，听说上至天界下到鬼道多少仙族妖户都竞相攀缘，都要一睹这玉龙君之子的风采。
这样平静地过了2年后，娘就说的少了，任我怎么问，无非是老一套。我忍不住，就跑出洞去找蜘蛛精，才知道东海龙王招了玉龙君之子为婿，两人早就红鸾高照，比翼双飞了。
我站在了洞后的山丘上，向东海的方向瞭望，其实这样的结果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一只曾经偷了他的心的白狐而已，如今各神归位，各有各的人生路，只要他快乐就好。可是三月的天还是冷得我直打哆嗦，现在没有了法术，我的狐狸皮忽然显得单薄无助。
“怎么了？又哭了？”四哥轻轻地将我从地上挽起，搂在胸口。我的脸红了红，幸好有狐狸毛遮着，看不出来。我是没用，忘不了那些过去，忘不了那些点点滴滴。心里有些酸酸的东西泛上来，压也压不住，就索性把眼泪和鼻涕一起揉在了四哥的衣服上，然后拱了拱身体，他的怀里又香又温暖，也不知道整天薰的什么香，一点狐狸臊臭也闻不出来。
“我带你去看看桃花吧，蛟龙山的蟠桃园，开了桃花了！”
我把头钻进他的胳膊下，随便哪里吧，让我先睡一觉。
等我一觉睡醒，居然是满目的嫣红，夭夭桃林，幽香阵阵。我的心情也好起来了。
“好漂亮的小白狐！”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熟悉得我小身体不住地颤抖。眼前正是那夜夜出现在我梦中的人，那模样真是害人啊，绝对是祸水，我不敢看，曾经看过一眼，我就把心给丢了，曾经看过一次，我差点赔上了自己。
“是啊，要不要抱抱？”四哥倒是慷慨。
“好啊！”有双手过来要接。
我脸上长出三条黑线，把我当小猫小狗了？就势狠狠地踹了四哥一脚。谁知那狐狸精根本不为所动，“就是脾气不小，爱踹人！“
我瞪我瞪，用眼刀先杀了他，真是狐小被人欺，等我再修成仙，看我怎么治你！
现在我被转了手，投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天那，这熟悉的感觉真是要了我的命了，谁来救救我！
“怎么？不愿意？”有双手慢慢地抚摸着我的背脊，我的皮毛，我浑身绷紧，所有的感观都敏锐起来，既紧张又有说不出来的舒畅。我想我又要哭了。
“不怕！乖！”我怒！这是怕吗？现在我满脸的黑线了！真把我当宠物了，可是我却说不出来呢，只能发出狐狸的呜呜声。
“我看她挺喜欢你呢！要不借给你做个伴！”嗯？什么意思？就这样把我给卖了？四狐狸不顾我心中万般诅咒，摆出他那倾国倾城的笑脸来，直冲我眨眼。
士辛还在抚摸我，拥得我很紧，真没想到，他的怀抱还是让我如此留恋。
“愿意陪着我吗？我在等一个人，上辈子她等我，我失约了，这辈子轮到我等她了！”
我不解地看他，他不是成亲了吗？难道要带我回龙宫？
“少君，今日三少爷和龙女少奶奶从龙宫回来了，大家都在前厅等你呢！”有仆人在催他。
“你果然没有娶龙女！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边上有个狐仙蹦得老高，跳手跳脚地笑，而那只小白狐，现在依偎在心上人的怀里，已经醉了！
一千年以后，玉龙君最小的儿子扶生娶了凌小洞白狐仙最小的女儿为妻，成亲之日，在场的人人都说，那一对是天下最漂亮、最相配、最幸福的夫妻。
至于这次我有没有用媚术，嘿嘿，不告诉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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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