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棉记事

　　小棉很怕上阁楼，老宅子原就大的吓人，建国后，一家人都般出了宅子，这样也就空了好多年了。低低暗暗的阁楼里堆着家里前几代男主人的书籍，手札什么的。小棉不喜欢老式的竖版书，偏偏小侄女是个对古书入了迷的，难得回老宅来，听爷爷说阁楼上的书尽是有年代的，非缠的她上来一看。
　　阁楼真的很矮，小棉的个子就150公分的样子，也不得不把腰弯的的很低。地上落了足有一寸灰，书就随意的堆在地上。
　　小棉的母亲没上过学，只略跟着父亲学的识些字，所以早年不明白书的价值，总觉得碍地方，就都这般随意的搁在这里了。常年的没有人来，尽是老鼠的天堂了，不知多少好书毁在这了。
　　北墙上有一扇小窗，落满了灰尘，窗下的摇桶鲜红的，里面泛黄的书堆的满满落落。小棉轻轻走过去，随手拈起一本来，递给侄女西西，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挥去面前的尘。西西倒不拘，拿来就翻看起来，看到了上边的那段文字，便再也放不下来了。
　　小棉父亲说那本可能是他父亲的手札，因为他记得小时侯没见过，那时候，再前代的书啊，手札啊，都在大书房里。他的祖父很鼓励孩子读书，大书房的书差不多都看过，他父亲的则都放在主人房的小书阁里，家族里小孩子都很怕这个大家长，也就没人动过他的。
　　后来，祖父去世，就分了家，书也被带走不少，如今剩的也还大多是父亲的了。那时候人的心境不一样的，都不要旧的东西，这些东西若不是早收在阁楼上，只怕也都没有了。
　　小棉等到清明一过，就急急的回美国去了，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西西是个美术作品经纪，按她自己的话就是一投机倒卖画的。她要是想做就忙的满世界跑，不想做，就电话一关任谁也找不到，加上爷爷奶奶想在老宅找找回忆，她就留下来看书，顺便好照顾爷爷奶奶。
　　老宅的东厢一直是落了锁的，这许多年过去，那里还能找到钥匙，西西在得知东厢是主人房后，问邻舍的老乡借了大钳，一剪子下去，铜锁应声落了地……
　　小棉再一次回国是因为父亲病重入院，西西也正好结束了她日本的工作，正在国内休整。两个人在医院陪夜，聊着聊着就聊起西西最近在日本展出的《有翼人》来。
　　原来那幅画竟是老宅东厢主人房的小阁里找到的，看题字应该也是出自西西曾祖父的手笔，因此这次虽然有人出高价。西西还是把画带回了国，一回来爷爷就进了医院，画也还没来得及拿，还放在画室里。
　　小棉在美国时就见到了画展目录，《有翼人》远景崇山叠嶂，中景是一座高塔，漆黑如墨，高耸入云，比远山还高，破出画面，一个背生青翼的女子展开双翼，四肢似爪，攀于塔墙外，转头俯瞰。
　　近景一汪潭水碧绿如蓝，深不见底，潭心一座小洲上小屋精细，潭左边是一间小小的神殿，右面是一幢白色的尖顶西式别墅，竹林修茂，樱花缤纷，一个黑翼男人，收拢双翼，远眺小洲。
　　这幅画色彩艳丽有如日本浮世绘，人物面部神态自然写实，似油画手法，山色悠远，水波粼粼，又似是中国画的技法，是纸本绘，幅面也不大。
　　西西说，那幅画的内容是曾祖父手札最后所描绘的一样。具西西分析，手札不像是小说。
　　一来，手札的年代跨越有六十多年之久，其中提及巴重的地方一共只有五处，还是分散的，情节也不连贯，反而年代跨度更大，从所谓幻历24084年，到77832年，按我们的习惯来说，其间跨越了五万多年，记述中包括了巴重大陆上一件颠覆统治的大事，再者，五处记述都能看到确切的记录时间，在手札的其他地方丝毫看不出这位旧时代大家长有这样的想象力，即使这样，小棉依然觉得那些记述不过是自己那个从未蒙面的祖父丰富想象力的表现方式而已。西西见小棉兴趣缺缺，也没了兴致，自顾睡了。
　　次日凌晨，老爷子忽然陷入休克，一翻抢救后就进了加护病房，西西和小棉被责令回家补眠。小棉决定留在医院等父亲醒来，而西西则去画室把《有翼人》拿回家。
　　说来也奇怪，老爷子在这天正午，西西回来之前就脱离危险，回到了普通病房，老爷子说刚刚见到他的父亲，还是七十年前青衣长衫的打扮，还问他家里现在有几个姑娘，说姑娘不能去碰家里的手札，要出事的。
　　之后一向开明的老爷子非要西西答应别再动那些从老宅搬回来的东西，叫几个叔叔一起去搬回老宅里。西西嘴上含糊答应了，加上之后西西天天在医院也没有空去理会那些手札，所以老爷子也没再说什么。
　　小棉知道老爷子没事后，就决定回去补眠。小棉工作忙很少回国，这次索性把所有假都一起放了，打算在国内好好陪陪父母，所以就和西西都在爸妈那座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私房”里住。
　　小棉是在这房子里长大的，二楼东北角的那间屋子小棉睡了十几年，直到她去外面上大学时，放假回来也还是睡那里的。房间很大，终年凉飕飕的，正中放一张红漆老床，床南边靠着的是旧式的梳妆台雕龙刻凤，西边靠墙是一张九屉的写字台，北边的小阁间里是衣橱和书柜，南边的窗下是圆桌，小棉最是喜欢的，所以把从小到大的毕业照都放在了这张桌子的玻璃板下面了。
　　许是白天的缘故，小棉怎么也睡不着，便在家里到处的走，无意中一晃眼，那幅《有翼人》正好就立在脚边。小棉越看越是不对，她明明记得天空是蓝色的，正在她努力回忆的时候，西西从后面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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