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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日,白容打伞出门,在街上逛荡。日头正盛,不待片刻,已是大汗淋漓。实在熬不住,便寻了处茶庄坐下。
对面有人坐了下来,一阵凝香拂过,白容诧异抬眼。
那是个未曾剃度的僧人,一头青丝用根白缎系住,瓜子脸,丹凤眼,额心一点朱砂。美人犹如玉石雕琢,气质宛若浑然天成。
他喝茶时动作闲悠,拈起茶杯,轻轻摇荡滚烫茶水,待茶稍凉,才放到唇边浅尝。茶庄里的免费茶水不过是些粗茶,那人却露出满足的神情,如同在品味一盏雨前。
白容眼尖地注意到他的手指比一般人修长,食指与中指间的侧面刺青了两瓣梅花,梅花两边还写了金银咒文。那不是汉字,白容没能看懂。
“施主,你面相不好。”那人放下手中茶盏,轻轻掷下一句。
白容微愕,旋即问:“怎么个不好法?”
僧人道:“你阴气积身,命途多舛,面相福薄。”
白容蹙眉,揣度他话里的真假,迟疑:“是么。”
僧人笑笑,眉心朱砂滴血般红:“信我,你余下的命不会超过十年。”
白容立时又是一怔。
僧人却在此时直身,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捞过手边的斗笠,扬长而去。
阳光中,他的长发被风带起,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
白容沉思片刻,眼角余光看见方才僧人坐下的地方有一张白纸。他拿过来看了眼,脸色陡然变了。
白雨山庄一个月前被人纵火烧毁,庄内无一人幸存。
知秋字
白容猛然站起,抬腿去追那僧人,追至城门,却找不到那道明黄身影。他左右环视,手中的白纸都给他捏出汗来。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立即扭头,看见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你……”白容额头一热,缓缓摔入席雨怀里。
***
白雨山庄一夜被毁,白涟携其已满周岁的儿子遁世人间,庄内三百多人口则皆被砍杀,而后,教大火烧得只剩一堆骨头。
有人猜测,人是白涟杀的。
白雨山庄有一本梅花秘笈,此秘笈不寻常,是武林至宝,白雨山庄代代相传到了至今。白家有严格的家规,庄主不得练此秘笈,因为练过的人都会走火入魔,性情变得桀鸷,残忍阴狠。
白涟素来自傲,他不顾白老庄主阻拦,执意练那秘笈,结果走火入魔,挥掌杀人,最后一炬烧了整座山庄。
半年后,无言教悄然现于武林,画圣席雨奉为无言教右使,领了百人教徒把武林盟主的窝给挑了,回头又命人大张旗鼓宣扬:这武林盟主不是个好东西,竟和外敌勾搭起来侵犯我朝国土,死有余辜。
自始,无言教一夜成名,名声大躁。
随后,无言教展开了各种屠杀活动,一时武林风声鹤戾,人心惶惶。各大名门正派联合对抗无言教,无奈无言山上的重重迷阵令他们出师未捷便伤亡大半,更遑论对付无言教的过万教徒。
后来有人传出消息,无言教的教主正是白雨山庄那失踪了大半年的二少主白涟,他已练成了梅花秘笈,世上无很能敌,能近得他身的人屈指可数。他的性情比从前阴婪,情绪多变难测,还不时在外走动,不顺心时便逮个人来杀,杀完后又嫌别人的死状太难看,命人把尸体扔到山上喂狼,省得用膳时倒胃口。
只是他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消失了三年的人。他动用整个无言教足足找了三年却一点头绪也无,那人就如同一缕轻烟,随风飘拽得无影无踪,他甚至怀疑那个人已经死了。直到某一天,他收到远在京城分教传来的消息……
长安街上人头攒动,茶楼酒肆嘲哳笑语,大理京城一派歌舞升平繁荣昌盛的景象。
繁街中心,小五将竹席往地上一摆,回身跪地,颈子上挂了个木牌:卖身葬兄。
周边逐渐围上路人,小五挤了挤眼睛,立时涕泗横流,一面抬手抹泪,一面呼声哥你死得好惨,三岁死爹,四岁死娘,五岁被人贩子拐去做小倌,未及冠弱就撒手人寰还没处葬……
他哭得惊天动地,声嘶力竭,肩膀子一抽一抽,端的可怜。
有路人不忍,上前道:“你需要多少银子?”
小五揉着眼睛伸出五根手指,那人边掏钱边道:“这是五两,赶紧把你哥葬了……”
“……五十两……”
“……”那人沉默了,木木然瞅他一眼,轻飘飘而去。
小五抱住他的大腿嚎啕:“大爷您别走,我只想替大哥找个好点的风水墓穴,他生前可是个大好人,接客从来不挑食,客人管他干啥他就干啥,也很照顾手底下的兄弟,指不定您还是他的恩客呢!”
那人登时大窘,怒斥:“放屁,本少爷不玩那兔儿爷!”说时扬手赏了他一耳刮子。
小五被掀过去,眼见那人作势踹来,连忙护住自己的脑袋瓜子。此时却听得一阵重物落地之声,而后四周死寂般安静。小五偷偷掀开眼皮,脸色立即死白。
面前立了个人,水绿衣衫棺材脸,而他脚下正踩着方才那位打人的大爷的脑袋瓜,好似再使一分力气,那脑袋瓜就会变成烂西瓜。
小五咽了咽唾沫,莫明朝他扫去一眼,他就尖叫一声发足狂奔。小五什么都不行,就逃跑功夫了得,他的脚程一般高手用轻功也追不上。很快,他便将莫明甩在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后身子一拐,翻上对墙,钻过狗洞,猫腰逃入隔壁的桃花林。
此时正值春晓莺啼时节,满枝丫都是桃花,瓣瓣如絮,簇拥成束,粉蝶翩跹拽飞。地上铺就一层花瓣,踏下去,如踩棉絮。
桃花林最深处坐落一条湖,湖水深渊彻寒,落花飘零,荷叶盈露,暗香浮动。
白容歪在湖畔,打盹儿,竹子削造的鱼竿挂在手中。
小五自林子深处奔来,吓得几乎没有飙泪。
“少主子,不好了!我刚才看见莫管家了!!!”
白容不情愿地睁眼,懒懒打了个哈欠,手臂提起鱼竿,带出一尾鱼,在空中划出完美弧度。
小五一看,心中狂喜,咧嘴笑道:“今天晚饭总算有着落了……不对,少主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白容掂量掂量手中那尾鱼,道:“……可惜有点瘦。”
小五哽住,终于被打击到了,他哭丧着脸嚎道:“少主子……”
白容静静一笑:“你拿这鱼烧了,今晚好好搓上一顿。”
小五接过鱼,脸子比苦瓜还要苦上几分,他唏嘘着鼻涕,提鱼做饭去也。白容甩甩鱼竿,继续支歪着脑袋,盘膝岸边。
翌日,白容驾一叶轻舟靠岸,岸上有一灰衣人唤他:“船家,这船走不走洞浮?”
白容二根手指弹弹斗笠,压低嗓子回道:“一口价,五两银子。”
灰衣人骂道:“丫的,敢情你是在抢劫!”
白容笑笑:“这位爷,爱坐不坐是你的事,总之一文钱也不能少。”
灰衣人环顾四周,无奈地发现除了白容,再也无其它船家,只好掏腰包,嘴里嘀咕:“娘的,想抽点油水都不行。”末了,他道:“你在此候着。”
白容看着他跑远,不消片刻,远远走来一批人。约莫十个暗黑劲装的男人分立两侧,以扇形围住一身红衣男子。男子身材颀长,半张脸罩上一方纱巾,眉眼间略显疲态,却依然犀利如刃,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浓烈的戾气,如此看来,倒有几分君临天下的霸气。
灰衣人在前头带路,微躬着腰,面露谦卑之态。待他们来到船头,白容一手插杆撑住船,一手展开拦住他们:“这几位爷,想坐船就得先付钱。”
灰衣人一听就发蒙:“方才不是给了么?”
“方才给的是你的船费,这几位可得另付。嗯……一共五十五两。”说着,摊开手掌。
灰衣人梗红了脖子,指住白容的鼻尖:“娘的刚才你明明……”
白容搁开他的手,皮赖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看几位爷的着装,区区五十五两连你们的汗毛也抵不上,何必与小人计较?”
“你~你~~”灰衣人气得言语不能。
红衣男子秀眉微蹙,脸色不悦。灰衣人立时噤声,狠狠瞪了白容一眼,不情愿地掏钱付上。
白容扬手撑杆,船只轻轻一摇,便荡了出去。
红衣男子靠坐船舷闭目养神,长长眼睫投下淡薄阴影,风撩起他额前碎发,美丽得让人不敢亲近。
因为男人离得近,白容多瞅了两眼,谁料那人敏感得厉害,蓦地睁眼,邪气唇角轻扬,狠道:“再看一眼,我就把你那双招子剜了。”
白容眨眨眼,扭过头继续撑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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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到此处,以前写的全放出来了,下一章就真的是6月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