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寂

　　夜渐深。
　　没有月亮。
　　只有永恒不变的星星长久地驻守。
　　谢天禾，其实是骆无神，已下葬。
　　长廊上，沈萧仪和萧落云沉默地走着。
　　脚步声似很疲倦。
　　转弯处，石榴花灿烂地笑。两人停了下来。
　　“你今天也很累了，早点进去休息吧。”萧落云的声音都是疲惫的。
　　沈萧仪好久没有动静，用力咬着嘴唇，在萧落云再次开口之前吐出两个字——“注定”！
　　萧落云看向她，没有太多的不解，只是眼神中似充满了对这个女子的歉疚。
　　沈萧仪继续道：“曾经，我们破坏了表哥和剪雪姑娘的婚事。所以今天……他让我们的婚礼不能完成。”
　　“对不起……”萧落云的心一阵抽痛。
　　沈萧仪一眼望进他眼底，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女子清寂的背影。
　　“萧大哥，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声音淡得好似初冻的河流。

　　那一刻，暗香浮动的温柔夜风里。
　　品月敲响了白越书的房门。
　　门打开，带出的风撩拨着出现在门口的一袭青衣。
　　品月努力着平静地看向眼前的男子，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
　　果然呵，和薛寂容好一对人中龙凤。
　　“我想，求你一件事。”这么想着，心下竟放宽了，很从容地，她望着他，说出了她来的目的。
　　剪雪瞒不过品月的眼睛，只好将谢天禾的事情同她讲了。品月便想到白越书或许可以帮忙让谢天禾恢复容貌。若能如此，自是最好。于是在剪雪的同意下，品月这才连夜找上了暂居在英雄榭的白越书。
　　他望着她那清澈的眼眸，纯净的让他知道她只是在看着一个认识的故人，仅此而已。
　　笑容渐渐浮上了他如玉般的脸庞。
　　轻轻地，他点了头。
　　品月的脸瞬间闪出光彩，但仍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帮一个没了脸的人，恢复容貌吗？”
　　迟疑一秒。
　　他回答道：“明天带他过来。”玉一般润泽的声音。
　　品月松了口气，安心地向他道了谢。
　　没有停留地转身离开。
　　很开心地想着原来自己已经放下了。
　　墙角边树影婆娑。萤火虫的光这里那里，细碎点点。
　　风将身后男子的话传到了品月耳中。他说：
　　“能够为你做点事，我很开心。”

　　剪雪、品月、嗅香、还梦四人并没有立即回宫。
　　是夜，便在英雄榭附近的客栈落脚。
　　反正宫主自从知道儿子尚在人间以来，人变得亲和好多。
　　剪雪的房门敞开着。
　　屋里一片漆黑。
　　夜风涌进，鼓吹着床边女子的猎猎红衣。
　　终于，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那是受了内伤的人才有的虚浮。
　　“我就知道你会来！”剪雪欢悦地自床边跳下。
　　靠在门边的男子，头戴着蓑帽，有黑纱垂下遮住了脸。
　　剪雪扶他坐到椅子上，关切道：“我在厨房温着药，现在去给你拿。等我。”最后两字她特地加上去的，似嘤咛地嘱托。
　　冒着缕缕热气的药碗摆到了谢天禾面前，他缓缓托起，碗底的热度熨烫着手心。这让他觉得她对他的关心是那么真实，心下原本的苦涩微微透出了些许丝丝的甜。
　　饮了一口。停了。
　　皱眉。果然很苦。
　　黑暗中，他仍能感觉到剪雪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同于寻常的笑。
　　剪雪似了解了他的疑惑，过去关了门，点亮了桌上的蜡烛。
　　火光先很不安分地摇晃，后来便稳定了下来，映亮了整个屋子。
　　谢天禾只感觉一道红光在眼前闪动。
　　定睛看去，却是剪雪穿着件大红衣裳，亮的即使在黑夜里也如火焰般刺目。
　　顿时呆住，已经忘却方才药的苦。
　　剪雪故意在谢天禾面前转了一圈，轻笑道：“怎么样，我选的嫁衣好看吧！”
　　“嫁衣”两字，很是刺耳。手一个不稳，些许药汁洒出。
　　谢天禾一饮而尽，满嘴的苦味，液体滴滴流淌到心上，整个心都微微泛着苦：“我听说了，萧落云的婚事没能完成。或许注定你跟他的缘分还未尽。你，还有机会。”
　　剪雪瞅着他，神色古怪：“你到底要不要娶我？”
　　头，轻轻地摇了摇：“我说过，不要你的同情。”
　　剪雪吁了口气，尽量克制着自己的难受：“好！你不想要我的同情。行，有一个办法。恢复你的容貌，让我对你不再有歉疚感！”
　　她的语气如此决绝，到最后更是一把摘下了谢天禾头上的蓑帽！谢天禾猝不及防，唯有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那个噩梦！
　　谢天禾把脸转向哪，剪雪便跟着转到哪。总之，她要在他面前！并且，她没停下口中的话：“你想一辈子戴着个面具或是帽子度日吗？一辈子让这个噩梦缠着你、折磨你吗！好！你不要我，你把我推向萧落云，可是这样的你，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你，你难道觉得我能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吗？什么有机会，还不都是因为你才变得没机会了！”
　　总算将练习了好几遍的话说完了。剪雪自己都觉得有些虚脱，扶着桌角，微微闭上了眼。
　　她知道这些话对他来说会是怎样的伤害。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心都在一寸寸地撕痛。
　　可是如果这样能让他接受去回复容貌的话。那么，即使他恨她……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出乎意料地，谢天禾的声音在这黑夜里静如长河、淡若远山，“我知道，你说这一番话的目的。你都是为了我。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何尝不想重拾面目。只是一直不敢有此妄想……”
　　剪雪的眼睛亮得似清晨新绿上的露珠，口气里尽是诧异得欢喜：“那你是答应了！”
　　他的手穿过她长长的发丝，无限温柔地：“真希望娶到穿这样嫁衣的你。”
　　那样深邃感情的眼睛，她不敢注视太久。有些逃避般地轻靠上了他的胸膛，似在自言自语：“这样……应该是最好的吧……”
　　天上有两颗星星靠得很近。
　　忽地，像中了魔法般“叮”的一亮，只一刹那，便暗淡了下去。
　　无边黑暗的夜空，似被人泼了墨般浓重。

《袖手了无言》
某璃正努力填的坑~两个属性清淡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