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borium

　　基尔迷惑地望着那群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然后转向依然镇定自若的伊万。

　　“滚开，小鬼，这没你的事。”

　　还没等他搞清状况，一个沙哑的声音便毫不客气地发出命令。

　　谁也没想到，恐怕少年自己也不明白，这轻率的台词何以触动了他脑内沉睡许久的某根神经。

　　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某种习惯，少年一步跨前挡在伊万的前面：
　　“大胆狂徒！竟然敢对本大爷无礼！神圣皇帝陛下本人对本大爷说话也要和颜悦色地用‘请’字呢，你们这些低贱的下人不要脑袋了吗？！”

　　“…………”

　　就连伊万，也像是不认识了一样望着他。在分外诡异的气氛中，基尔慢慢清醒过来，猛然回忆起自己所说的话，便僵硬地转身对着伊万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呃……总之刚才本大爷很帅吧！”

　　伊万轻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宽慰，然后转向面前的人：

　　“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我们已经是离不开彼此的关系了。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吧？”

　　那到底是怎回事？中邪？

　　莫名其妙地一路跟着来到宾馆，独自坐在相当华丽的客厅，基尔还为方才的大胆而困惑不已。

　　尽管伊万那家伙再三保证“没事”之后，便独自跟那群见光死的家伙走到内室，少年一颗悬起的心始终无法放下。

　　无论怎么看，那些人也不是善良之辈。就算当时情势不妙，稍微反抗一下也未必不能脱身，为什么伊万那家伙偏偏出奇地温顺啊，简直是白日见鬼。

　　正在烦恼，一个侍女模样的人端来一盘点心，毕恭毕敬地放在少年的面前。

　　诶~这些人还算体贴，知道折腾了半天本大爷正好很饿……

　　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少年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一股诱人的芳香飘然而来，但对于少年来说，那可不是令人愉快的气味。

　　……有毒？

　　皱眉的同时，少年用余光瞥见侍女手中闪过的光亮。不等对方扣下扳机，凭着这个身体内潜藏的本能，基尔出其不意地掀翻了茶桌。

　　尖锐的枪声就在那一刻响起，桌面上立刻出现一个焦黑的圆洞。

　　随后，整个房间再次陷入可怕的静寂。

　　许久感未到少年的动静，女人端着还在冒烟的手枪慢慢靠过去。一脚踢开翻倒的桌子，惊诧地发现后面根本没人。

　　……在哪里？

　　觉察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落在沙发上的粉红桌布突然掀起，劈头盖脸地罩在女人头上。不等她有机会再扣下扳机，脖子已经被人从后面紧紧扣住。“咔”的一声脆响过后，女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那家伙现在很危险！

　　来不及多想，基尔捡起女人掉落的手枪塞进后腰，顺手拿起餐盘上的水果叉。那时候，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

　　守在内室门口的两个男人听到异响，立刻推枪上膛。其中一人以下颌示意，让同伴去确认情况。另一个人则心领神会，举枪走了出去。

　　几秒种后，走廊传来沉闷的、宛若什么重物倒下的声音。独自留守的男人轻声呼唤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只有硬着头皮探出头去看查看究竟。

　　“没人教过你，有事没事用枪很夸张吗？”

　　鬼魅般出现在背后的声音，让男人脊背一僵。就在那时，一把叉子抵上了他的喉咙。

　　不等他再来得及做点什么，尖锐的叉尖深深划开了他的气管和动脉。连最后的惨叫也没机会发出，男人捂住喷血不止的喉咙倒了下去。

　　顾不上擦去脸颊的鲜血，少年踢开男人还在痉挛的双脚，拔枪后撞开了房门。

　　“给我住……！”

　　眼前的一幕让少年吃惊得停住脚步。

　　弥漫着绯色气息的华盖下，两个身影正在床上纠缠。下面的那个的确是伊万没错，而伏在他胸口的女人春衫半褪，千娇百媚。

　　……喂喂，难道自己反而打扰到人家？

　　基尔正在为方才的担忧而恼火，突然发觉女人中指的戒指上拉出长长的一根金属针，无声无息地接近了男人的后颈。

　　在本能的驱使下，少年闪电般冲到床边。突然，他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头：女人的姿势异常僵硬不说，那双美丽的眼睛也因为恐惧而睁得老大。

　　伊万平静地推开女人的身体，听任她倒在地毯上。基尔这才看到女人的腹部正在汩汩流血，凶器自然就是男人之前藏起的手枪。

　　“你没事就好。”

　　尽管这个人身上散发着新鲜的血腥味，但少年并没有拒绝他的拥抱。

　　“说什么傻话，本大爷才不会怎样。那些家伙还真是蠢到极点，竟然敢下毒。”

　　“基尔怎么发现有毒的？”

　　“本大爷从小就习惯于各种毒啦，光闻气味就知道。”

　　男人更紧地搂住少年的肩膀。一直到少年自己感觉有些不对劲，用力推开了他。

　　“全部是一击毙命，真漂亮呢。”

　　对于少年突然的冷淡没有说什么，伊万转身走出房门，望着满地的尸体，不由得诚心诚意感慨。

　　但是，基尔的心情却异常复杂。虽说是危急之时的无奈之举，但一想到自己是杀掉那些人的凶手，就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

　　“基尔是担心我才赶过来的？幸亏有你，不然我还真有点心虚呢。”

　　“少来了。”心烦意乱的少年并不领情，“早就知道你讨人厌，只没想到恨你的人这么多。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啊？”

　　伊万微微一笑：

　　“事实上……在乡下的老家，父母给我留下一点钱。不过我还有一个姐姐，她正需要一笔嫁妆，就想杀掉我继承遗产。”

　　“就为这种理由杀害亲生弟弟？！怪不得你性格扭曲……本大爷真有点同情你了。”

　　“怎么样，基尔开始对和我一同旅行感兴趣了吗？我可是开始依赖你，变得欲罢不能了呢。”

　　与其说兴趣……

　　少年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之前留在手上的讨厌触感至今未能消去。难道说失去记忆的那天晚上，倒在那个小巷的男人真是死于自己之手？

　　为什么这个的身体，对于这种行为如此熟悉，就好像与生俱来被赋予的本能？

　　如果一直呆在这家伙身边，是否就能找到答案？而且，既然对方追逼到这个地步，丢下不管的话，这小子绝对会被那个偏执狂姐姐杀掉啊。

　　“我……”

　　虽然张开了嘴，话到舌尖还是变了味道。

　　“……你白痴啊！一直逃避算什么男人，还是和姐姐好好谈谈吧，毕竟你们是姐弟。”

　　“要是可以的话也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啦。”

　　伊万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金币，在少年眼前一晃。也许那是刚才的女人遗落的东西，就算只有一瞬间，但基尔还是认出了那并不是本国的货币。

　　“不管怎样，今天也不算一无所获。既然和姐姐说不通，不如去找她的未婚夫好了，毕竟，通情达理的人还是大多数嘛。”

　　这是一个旖旎的月夜。France历史上最英俊、浪漫、风流而富有的国王，弗朗西斯·波诺弗瓦陛下，正在情妇家中准备享用一个浪漫的晚上。

　　虽然陛下绝不会成为一位好丈夫，但无可否认，他确是一位完美的情人——当然，如果不介意到处留情这一小小缺点的话。

　　据说，就是因为广受欧洲贵妇名媛的青睐，陛下才迟迟没有完婚。

　　此刻，陛下正在舒舒服服地靠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修剪着完美无缺的指甲，等待为之后缠绵而淋浴的情人。和美人相处的时候，弗朗西斯总有无穷无尽的耐心。用他本人的话说，就是‘等待使狩猎更加美妙’。

　　但无论怎么看，今天那猫咪一样的情人也未免耽搁得太久。坠入情网之初，女人总是喜欢考验男人，可一旦等她们尝到妙趣，就必须整治得服服帖帖才行。

　　于是陛下站起身——当然不是由于耐心缺乏——走进了情人的卧室。

　　“芳坦？还没结束吗？”

　　房间出人意料地昏暗，只有烘托气氛的暗淡烛光在鎏金壁炉上摇曳。这专门折磨人的小东西，竟然早已悄无声息地躲进被窝。看，那鼓起的曲线就是最好的证明。

　　弗朗西斯在床沿坐了下来，温柔地抚摸着隆起的被褥，想象着下面细腻的皮肤。

　　“准备好了吗？”

　　当弗朗西斯的手缓慢下滑到床单的时候，里面的人儿显然按捺不住，自己掀开了柔软的桃皮绒被。以女人来说，那样的动作未免太过粗暴，但对男人来说，那却具有致命的野性诱惑力。

　　“亲爱的……”

　　在吻上那柔软的嘴唇之前，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弗朗西斯热情洋溢的下颌。

　　“别动。”

　　完全不似女人的甜蜜柔软。那清亮的少年声音中充满厌恶。

　　“如果不想下巴上开洞的话，就老老实实呆着。”

　　“莫非这是什么新鲜的游戏？”弗朗西斯并不慌乱，一直到有什么冷硬的东西顶上他的后脑，“哥哥我倒是不讨厌男人，不过三个人一起还是有点让人兴奋过头呢。”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身后的那个声音温柔并愉快地说：

　　“之前承蒙您的照顾，这份感激的心情无论如何也想当面表达，可否赐给我这个机会呢？”

　　“……芳坦小姐现在怎样？”

　　“真是怜香惜玉。”身后男人收起手枪，走弗朗西斯面前的椅子，手肘撑着扶手坐了下来，“放心好了，您的情人只是隔壁房间睡着。趁着这机会，让我们谈谈吧。毕竟，我还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身份和您见面。”

　　“伊万·布拉金斯基……”弗朗西斯沉着脸说出了那个名字。

　　“坐在您面前的可不是什么鬼魂哦。”

　　“这是威胁吗？”

　　弗朗西斯抬眼一瞥用刀抵住自己脖子的少年。黑暗之中辨不清面容，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出奇白皙的皮肤，就像没有色素似的，这和那头漆黑的头发很不相称。

　　“只是确保手段。”伊万交叉双手撑起下巴，“我很是想知道，姐姐到底对您许诺了什么，以至于劳烦您插手我们的家事？如果是我，就会放弃波罗的海以及poland的利益。怎么样，这比姐姐的条件更加诚恳吧？”

　　“不用对哥哥我说得这么窝心。说到底，你又何必如此？反正令姐早不把我们看在眼中了吧？”

　　“姐姐是姐姐，我是我。”伊万一字一句地说，“对于她来说，一切利益都已唾手可得。而我不过是一个四处飘荡的流亡者。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有什么能讨回公道更重要？”

　　“说起来的确是这样呢……”

　　“更何况，我认为姐姐不会帮您实现另一个愿望。”

　　趁着对方稍有动摇，伊万迅速接了上去。同时，他示意基尔必再戒备。后者依言撤回了匕首。

　　自由的呼吸让弗朗西斯感觉惬意了很多，他拉松衣领之后，坦然自若地换了个坐姿：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就是教宗迫切想得到的东西。”

　　黑暗中，国王陛下的手指似乎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

　　“对于我们来说，教宗的恩宠并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如果是为得到陛下的支持，我愿意出点薄力。毕竟……对手是那个路德维希，就算神圣联盟也会有点头痛吧？”

　　“伤脑筋呀……”弗朗西斯将手指插进了金色的长发，“竟然连你也要掺一脚。”

　　“都说了，我对教会没有兴趣，也无意冒犯您的神威，我只想得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如何，多个帮手总是好的，万一被人抢先，陛下您的立也很麻烦，不是吗？”

　　“……你到底知道多少？”

　　“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至于是否可以知道得更多，全看您的裁夺。”

　　“很好。”

　　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弗朗西斯站起身：

　　“看起来这并不是一桩亏本买卖。虽说哥哥我讨厌被威胁，不过看在这孩子还算可爱的份上，我答应你的条件。伊万·布拉金斯基，从今天开始，神圣联盟将成为你的强力后盾。于此相对的，你也要信守你的神圣誓约：为franc夺取Deutsches人从圣地抢回的宝物——ciborium，并将它进献到我的面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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