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景卿）

　　蜀山后山，一座孤坟模糊在漫天白雪中，一个淡淡的紫色身影跪坐在墓前，仿佛要融入雪中般安静。

　　“紫萱。”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女子的身后久久伫立。

　　“魔尊。”

　　“你又是何苦。”重楼开口，眉头微皱，徐长卿已经离开，为何她还如此执着。

　　“你不懂。”紫萱低了头，口中喃喃，“我欠他的。”

　　“我以为留芳的转世即使不再是一样的性情，那也是他，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无论是业平，还是长卿，都不是我爱的那个人，而他自始至终爱的都不是我。”紫萱扯了扯嘴角，苦笑。

　　“如果不是我，他们不一定会弄成这样。”

　　沉默，重楼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紫萱，斯人已逝，无可挽回。

　　雪一直在下，两人肩头发梢已积起了薄薄一层白，皆无言，一时间寂静蔓延。

　　“重楼。”紫萱缓缓站起，转身走向面前的男人。

　　白发在风中轻轻飞扬，重楼心中蓦地一痛，抬手执了一缕发。

　　紫萱微笑，脸庞依旧如以往般精致美好，此刻却多了几分凄艳，整个身影在雪中似乎都变得单薄起来，好似风一吹便会消散在漫天大雪中。

　　“我的时间不多了，也许是明天，也许下一秒我就会离开。”紫萱微低了头，不去看重楼此刻的表情，“所以，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想求你替我做一件事。”

　　“你说。”重楼垂了手，他已经猜到。

　　“帮长卿。”

　　“他已经如他所愿轮回去了。”重楼闭眸，忆起当日男子决绝的样子。

　　“那是个骗局。”紫萱带了点急切的语气让重楼不由笑了起来，原来她也知道了。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去求你……”紫萱终于抬起头，对上重楼的眼睛，她微微摇头，为什么她在重楼眼里会看见那样的目光，如同自己过去般的神情，这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魔不该有情。

　　紫萱想要说什么，却被一支冰凉的手指止住了，唇上传来微微的暖意，一个仿若羽毛轻抚的吻，短暂而绝望。

　　重楼看着面前愣在原地的紫萱，嘴角微扬。

　　“既是你的愿望，我自会帮你完成。”

　　谢谢你，紫萱想道谢，但她却只能安静地看着那个男人慢慢走远，淹没在漫天白雪中。

　　缓缓地融入白色。

　　天庭上此刻乱成一片，玉帝勉强地坐在帝座上维持着威严，看着下面的那个桀骜不驯的魔头。

　　“魔尊重楼，你为何闯上天庭？”一边质问对方，玉帝轻声吩咐侍者去通知飞蓬。

　　重楼冷笑了声：“我看玉帝最好不要去叫飞蓬，不然让他知道了我们下面要说的事，对你没有好处。”

　　玉帝闻言愣在了原地，下一秒随即唤回了离开的侍者。

　　“你想要什么。”玉帝明白对方的话，既然与飞蓬有关，便只有那几件一直让自己耿耿于怀的事了。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闻者不自觉地去擦额前的冷汗。

　　“什么交易？”

　　云海的深处，一个身披银色盔甲的青年依靠在树下，安静地休憩，眼眸微微闭起，他记得过去自己也是这样，在这里静静地呆着，打发着无尽的光阴，只是，现在他觉得很无聊，同过去一样，整个天庭没有一点他感兴趣的东西。

　　但最近他的心好似被挖去一块，空得厉害。

　　他听见远远大殿那边的声音，感受到了那个巨大的力量，猛地睁开了眼，那个力量让他热血沸腾。

　　“终于可以不再那么无聊了吗……”飞蓬嘴角勾起一抹笑，却不似那种无感情的笑，而是有着特别的期待，期待结束自己这种令自己害怕的状态。

　　半晌，那股强大的力量依旧没有散去，但飞蓬迟迟未见有人通知自己，不禁有些疑惑，却在下一秒大笑起来。

　　那个力量在往这边来。

　　不消片刻，他便看见了瞬间出现在视线中的身影，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飘动。

　　“飞蓬，好久不见。”重楼嘴角扬起，自己等待了那么多年的对手竟真的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自己却不是为了和他一战而来，有些天意弄人的感觉。

　　重楼啊重楼，你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

　　“来者何人？”飞蓬微挑眉，对方一副与自己十分熟稔的样子，而自己却没有任何印象。

　　“看来忘川的水让你失去了所有当年以及后来的记忆了。”

　　“呵。”飞蓬有些好笑，自己是天庭第一战神，怎会喝忘川的水，只有轮回过尽的负罪仙人才需要那个。

　　“多说无益，我是带你轮回去的。”

　　“呵，你有玉帝口谕吗？一个魔，竟然敢假传天界圣谕，真是可笑。”轮回？！飞蓬嗤笑，人世间的感情皆是愚蠢的，那些感情再深刻，轮回过后只是一场笑话，人间啊……

　　重楼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飞蓬，耳边响起刚刚玉帝的话，对方果然是在阻碍自己。

　　“若你能让他听你的话，你便试吧，我不会阻拦你。”玉帝答应了交易却不肯亲自下令将飞蓬送入轮回。

　　重楼突然大笑，果然还是免不了一战，也许上天是想满足他的愿望吧，感受着对峙的那个人身上不断散发出的灵压，重楼不由兴奋起来，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黑银的身影不断交错，骇人的响声一次次回荡在空旷的云海间，天地为之震惊变色。

　　两人皆是尽了全力，为输赢，为作乐，为千年的执念，为诺言，直到两人耗尽法力，反别倒在浮石的树两旁。

　　“没想到竟有人能与我对战至斯，我敬你。”

　　“……”重楼无言，一切好似回到了过去，只是飞蓬依旧是那个飞蓬，而重楼已经改变。

　　“你的名字。”

　　“魔尊重楼。”

　　“明天，还是这里，我等你！”飞蓬仰天而笑，心里的阴郁似乎因为这场酣畅淋漓的对抗而烟消云散。

　　重楼想要拒绝，他不能拖延，却无法拒绝，没有赢过飞蓬，飞蓬不会和自己去轮回台。

　　“若我胜了你，你应我一个要求。”

　　“好！”飞蓬没有任何犹豫，如此对手，他怕是上万年再难遇，即使因此坠入轮回又有何惜，呆在这里也不过是毫无意义地度过时光而已，不如轰轰烈烈。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飞蓬已经离开，而重楼却仍在原地，闭眸沉思，片刻后，跳下云海，任风猛烈地吹击身体，从天上直直地落入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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