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景卿）

　　“这么说来，你把长卿大侠送回了蜀山？”听完景天的描述，雪见开口。

　　“恩。”对面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这样做，有问过长卿大侠吗？他希望你这么做吗？死菜牙，你太自私了。”半晌，雪见对着景天吼到，这个死笨蛋，长卿大侠现在一定难过死了，心里蹿着怒火，不由提高了声音。

　　“自私？”景天略一沉思，“可能吧，我帮他做出了我认为对他最好的决定，就算是我自私吧，但我没办法看着他为我的事太过痛苦。”

　　“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就没有因为你的决定感到痛苦？”雪见反问，语气渐软，她是知道他的，平时看似大大咧咧，但对身边人其实很关心，宁愿自己来承担，也不想别人因此受到伤害，特别这次，是他爱的人。

　　“可能吧，但他会忘记的，总比我死在他面前好。”景天的笑容在雪见眼中分外悲凉，回想发生的一切，感慨万千。

　　“你舍得？”还记得景天那天的醉酒，他无声的眼泪，他悲哀的喃喃，这次离开，是下了何等决心。

　　“现在不是舍得不舍得的问题了，而是，我别无选择。”景天倒了一杯茶，放在嘴边浅尝，看向雪见。

　　“请你不要泄露我的行踪，我在这里呆些时候，放心，不会太久的……”顿了顿，继续说，“这个身体快不行了，我知道的。”

　　“菜牙……”雪见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能安慰他什么，她不是那个人，注定只是局外人，仅此而已。

　　“有酒吗？诺大的唐家堡不会连一坛陈年佳酿都没有吧？”看着眼前这个恢复嬉笑的男人，雪见又是一阵心痛，不用装作一副快乐的样子，想哭就哭吧，但她不能这么对他说，她只能静静地守着他，满足他所有自己能做到的愿望。

　　很快，书房里已放满了酒坛，我拿起其中一坛，对着下人笑道：“我不是要喝醉，剩下的都拿走吧。”

　　看着猪婆略显惊讶的眼神，我不禁笑开了。

　　“你就那么希望我把你家的酒喝完吗？”我掀开了盖子，酒香四溢，“不错，是好酒。”

　　我提着酒，拿上了桌边的茶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坐到了院子的石椅上。

　　轻轻地传来熟悉的声音，仿佛是随着风吹进耳朵般难以辨认：“菜牙，你这又是何苦呢……不如喝醉……”

　　小心地倒出酒，像品茶一样慢慢地喝下，一点一点，浇凉了心。

　　“这个雪，真的下了好久啊……”不禁抬头，风渐大，雪花迷了眼睛。

　　长卿，你现在可否安好。

　　长卿，我很想你。

　　“师尊，掌门师兄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是不是……”清微长老刚刚走出房门，常胤便迎了上去。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心脉耗损，是心病啊……”轻轻叹了一口气，孽缘，当初自己不去阻止长卿找景天究竟是对还是错，清微长老的心乱了，天意吧。

　　“那么……”常胤焦急地想问下去，却被对方打断。

　　“放心，他很快就会醒，你命厨房给长卿炖些补药，他现在很虚弱。”说着，关上了身后的门，“你们先别去打扰他，让他一个人好好想想。”

　　“遵命，弟子即刻去办。”常胤一拱手，转身离去，心里却隐隐不安，自己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景天。

　　空荡荡的屋子，真安静啊……长卿想到，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尊和师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景天的离开。

　　或许是习惯了每天有个人在自己身边烦着自己，现在那个人不见了，仿佛心里空了一块，自己突然间变得不完整了，长卿是这样描述这种感觉的。

　　“景兄弟，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为什么要躲开我……”长卿感觉心里有一种很酸涩的感觉，只是却哭不出来，闷在心里，丢不掉，放不开。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又是一阵惆怅，师尊明明就发现他是在装睡，却不点破，也是为了照顾他此刻的心情吧。

　　“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好好休息。”耳畔那句话依然还在，只是心中确实迷茫，他不知道下面自己要如何，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找到景天，尽自己的一切力量救回他的命。

　　无需考虑。

　　“师尊，长卿想好了。”正在打坐的清微长老闻此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不复迷惑的长卿，微微一笑。

　　“你想好什么了……”

　　“长卿该做什么。”长卿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我不要景兄弟死。”

　　“你知道为什么他命不久矣？”半晌，清微长老才出声问到，长卿一愣，因为之前发生太多事，根本忘记了要问这个原因，霎时心里暗自埋怨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他是为了救活那些被邪剑仙杀死的人跟玉帝做了一个交易，更确切点，他其实是为了救你。”清微长老边说边注意长卿的神情。

　　长卿闻言，脸上瞬间仿佛打上冰霜一般，嘴角拉出一个难看的笑，他何尝没有去想过，为什么自己活了下来，只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的事。

　　“做交易？”还是疑惑，为什么景天会和玉帝碰面，而且……

　　“景天本是飞蓬的转世，而邪剑仙一役中，景天当属最大的功臣，自是要亲自道谢。”清微长老叹了口气继续道，“而且玉帝曾答应过景天一个愿望，因此景天才会提出要他复活死去的人，只是……”

　　“既然是愿望，怎么会有换命之事？”长卿微皱眉头，他有点不懂了，玉帝这算是言而无信吗？

　　“的确，本来是之前赠与的一个愿望，不应要求交换，只是，玉帝想要景天回到天上，一千多年了，玉帝认为该是时候让他恢复身份了，所以，换命仅仅是个借口而已……”

　　“没办法了吗？”

　　“可以这么说，玉帝心意已决，并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看着面前自己心爱的弟子一副失神的样子，清微长老不由一阵惋惜，本是能成仙的人，若真的毁了，太可惜，而且，这段情缘，已经由不得他们继续了。

　　“那我就去换命，用我的命换回景兄弟的命。”说着转身想要离去。

　　“长卿不要冲动，你现在连景天在哪里都不知道，就算你肯换，他会肯吗？”一句话，淡淡的传入长卿的耳朵，停下了他的脚步。

　　“无论如何，只要有可能，我都想试一试……”话说的极轻，轻的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景兄弟~~景兄弟，你在吗？”在景兄弟的府邸转了一圈又一圈，却还是不见半个人影，因为风寒并没有全好，这趟奔波下来，自己的身体已经感到乏力，坐在院子里，看着熟悉的场景不由微微出神，明明不久前他们仍在这里……

　　许久，我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四周，好像下一秒景兄弟就会如同往常一样，从某个地方走出来，笑着叫我白豆腐，嘴角扯出一丝笑，却是那么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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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联系他，但他把通讯器扔掉了。”常胤对着整装准备下山的长卿说到。

　　“常胤，你……”

　　“那天发现你的人是景天，也是他叫我来把你带走的。”接着，常胤看着地面淡淡继续道。

　　“你为什么又突然告诉我？”

　　“因为我现在知道，景天对掌门师兄你很重要，让我送你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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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又回想起常胤的话，果然那天并不是幻觉，可是现在该到哪里去找他？永安当已经被移交到丁伯手中，家里也没有人，景兄弟还能去哪里……

　　突然脑海中闪现一个红色身影，难道……我定了定神，希望自己的身体还能支持住。

　　是了，景兄弟一定会去找雪见姑娘，即使不在那里，她也一定知道他的行踪的。

　　这样想着，心中煞那间平和了很多。

　　抬头看了天色，已经过了中午了，希望还来得及在傍晚和常胤会和，一起上蜀山，师尊一定有办法救景兄弟。

　　景兄弟，等着我。

　　唐家堡的待客厅内，一抹白色和另一抹红色相对而坐。

　　“长卿大侠，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雪见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虽然她并不想欺骗对方，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还是决定帮景天。

　　“雪见姑娘，你有没有见过景兄弟？他从几天前就消失了，我知道你一定会知道的。”长卿一脸焦急，恨不能马上得知景天的下落。

　　看着长卿的神色，雪见不由愣了愣，说到：“长卿大侠，你莫不是忘记上次菜牙叫我走，怎么可能还会来找我？”讲完，一脸黯然，这不是故意给长卿看的，即使知道那次是为了气自己，想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心痛。

　　“可是……”长卿有点不相信，如果景天没有来找她，那又会去哪里……

　　“长卿大侠，我也很想帮你，只是爱莫能助了。”随即面前人已经恢复了以往常见的神色对长卿笑道。

　　“我知道了，抱歉，打扰你那么久，长卿就此别过。”他起身，拱手道别，脸上满是失望悲痛夹杂的神情，雪见不由心中一酸，瞬间又想起那天景天的话，终是压下心头的那点不忍。

　　“那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长卿自己来就可以了。”他的脸上又带上了淡淡的笑，这是长卿一直以来的习惯，只是如今笑得有些勉强。

　　看着长卿寂寥的背影，雪见忍不住出声：“长卿大侠……”

　　闻者微微侧身：“什么事，雪见姑娘？”

　　“没什么，路上小心点。”雪见低头不去看长卿的表情。

　　“恩。”温润的语气让雪见放下了心，长卿大侠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一直难过下去吧，总会走出来的，他懂得那么多道理，他是个修道的人，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感，怎么遗忘。

　　想到这里，雪见松了一口气，也许，她这样做是对的。

　　“死菜牙，出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后面偷听。”身后的屏风传来脚步声。

　　“死猪婆你耳朵什么时候那么厉害了？”来人撇撇嘴，正是景天。

　　雪见未答，转身看他，心里暗道：你会怎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以你的性格自然要确认他过的好还是不好……想着，又是一叹。

　　“喂喂喂，猪婆，你最近怎么老叹气，会快老的。”仍然是痞痞的语气，景天调笑道，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有时候，即使只是听到对方的名字，心也会是痛的。

　　“菜牙，我只希望我做的是对的，也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他离开我也可以活的很好，而且，也许他以后就可以成仙了吧……”景天微笑，“对了，这里我还是不待了，毕竟他已经猜到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离开吧。”

　　“你要去哪里？”雪见不解，除了这里她想不到哪里会是景天想去也可以去的，并且还是不被发现的地方。

　　“雷州，我找雷云霆有点事。”

　　“你找他干什么？”微微吃惊，他们交情什么时候变那么好了？

　　“你怎么那么烦，有什么好问，当然是生意上的咯。”景天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好吧……”她顿了顿，“你还会回来吗？”

　　半晌，景天才开口：“也许吧……”

　　雪见没有猜到景天去雷州的原因，是为了亲自去交代他的身后事，而，那句也许，也只是景天的笑谈吧，他比任何人更清楚，或许，这就是和她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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