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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迷云
彻夜难眠的不只有洛纱华,攸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忖着白天未说出的话,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跑去洛府,也不避讳,直说是找洛纱华。下人见是常客,恭恭敬敬地沏了茶,招呼攸林在前厅稍歇,匆匆跑到后面的厢房去通报了。
左等右等,一杯茶下肚,洛纱华还没出来。他估摸着莫不是还没起床,又动起越墙进梅园的歪脑筋了。谁叫自己之前屡试不爽,今个居然做起君子只走正门,恐怕以前只是找洛纱华嬉闹倒也肆无忌惮,正经地面对她却开始束手束脚。
攸林正烦躁地在前厅来回踱步,身后传来轻盈细碎的脚步声,欣喜地回头叫了一身:“纱华!”却见是洛红梅,满是兴奋的他登时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冷水。所幸以他的修养,面上还是表现得不动声色,对着洛红梅彬彬地一施礼。
洛红梅今日的打扮格外精致,一袭深红新裁剪的丝绵中衣配着浅粉长裙,脸上略施脂粉,乌发拧旋挽起,插上两枚做工绚丽的珠花。她步态娉婷,对攸林浅笑道:“攸哥哥今日也好早。”
攸林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隔着洛红梅望了下她身后通向后院厢房的回廊:“纱华呢?”
“她一早就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出去了?她什么时候回来?”攸林有点诧异。
洛红梅惊讶地看着攸林:“难道你也不知道?刚才我问爹,他说纱华去帮忙打理西陵那边药行的生意了。西陵离墨城这么远,这一去估计近期是不会回来了。她没有和你说吗?”按洛红梅的想法,以洛纱华的性格离开洛府不与他们知会倒也不在意料之外,只是没想到要离开那么久且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居然没有告诉攸林。
攸林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难道他在洛纱华心中竟然这等无足轻重,匆匆离去连个作别都没有。攸林辞了洛红梅,急急忙忙跑出洛府,身后传来洛红梅的声音,可是他一点也听不进去,不知道她讲了什么。墨城街上,车来人往,攸林却见不到自己要见的人。
落日西沉,染就无极门的昆山崖顶金黄一片。余辉掠影,垂顾于一青衫少年,他轻巧地舞动三尺长剑,在空中挑出道道寒光纵横的剑花。突然,他眼神一凌,侧身腾空,剑挽后背,斜刺出去。长剑跃出一声龙吟,随着少年的手势,在半空划出一道剑光,弧线直指右后方的苍松。声出光落,一束黑影自松树后蹿出,单膝跪在少年面前。半晌,方才那棵松树半截横断,轰然倒下,截断之处光洁平整,还溢出淡淡的松香,那一剑竟劈得丝毫不拖泥带水。
“少爷,属下早上派出的轻骑追出三百余里都没有见到洛家四小姐一行,他们若是清早出门,应该也走不了那么远。而且……”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不置可否地抬头看了一眼攸林,眉心的疤痕横过鼻梁延至左边的面颊,随着他的蹙眉,疤痕也扭曲在一起,坚毅沧桑的面容透着几分森然。
攸林莫无表情地看着中年男子,收起剑示意他继续说。
“而且,自城监那里得来消息,昨夜丑时有洛府一行三人从南稍门出去。如果洛家四小姐是去了西陵,那从南稍门出,则需绕经南墨古道,途中无谓耽搁五日费时费力。据我调查,洛府常驻人口除了洛家四小姐和晋家兄妹,其他今日都在府中,那昨夜出城的必是洛家四小姐无疑了。但奇怪的是,洛府上下都说他们四小姐一早去了西陵。”
“他们怎么知道纱华去了西陵?不是说没和家人辞行吗?一早,都说是一早去了西陵?”攸林一连三问。
“这个……属下打听得知是洛员外跟家人这么说的,然后下人们在私下议论些有的没的。”
“哦?议论些什么,说来听听。”攸林对这个话题倒来了几分兴致。
“他们说四小姐平日孤芳自赏,不把洛府的长辈放在眼里,故而夫人少爷们眼中容不下她,寻了些理由把她逐离洛府了。”
“哼,果然是一群驴脑子能掰出的理由,怪不得洛府无人,要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出外去挑重梁。”攸林冷冷一笑。
“所以属下认为,洛家四小姐很可能去的不是西陵,具体去向目前应该只有洛员外一人知道。从昨夜出城的记录来看,大多数是往南边的城镇去了,但是不知洛员外为何会对外人隐瞒。”
攸林点了点头,复问道:“洛家在南方哪些地方有买卖?”
“只有些零星小生意,大宗买卖一笔没有”中年男子很肯定地回答。
“没有?”攸林垂眼看了一下中年男子,“洛仁贵这个谎话可编得不太高明啊。”
“属下还打听到,昨天听雨轩的少爷陈飞昱去洛府贺年,带了公主璎珞的话给洛员外,说是十五年约定还余两年,叫洛员外及早准备。听洛员外的答复是允诺给公主驻颜丹的事,因为配药还少几味关外的稀有药柴,尚在寻觅中。起先,洛家人对这药津津乐道,但是洛员外下了禁令,以后休得再提驻颜丹的事。属下怀疑,洛家四小姐此次外出是否和寻药有关?”
攸林沉思了一会,反问道:“你信?”
“属下认为,洛家四小姐此次外出也就寻药能解释的通,只是洛员外刻意隐瞒去向,属下有点不解……”
“所以我不信。”攸林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老张……”
“属下在!”中年男子应声道。
攸林取出怀中的布囊,把它递给老张:“过完十五以后的边塞之行你不要随我一道了。你今日就出发去找纱华,这个布囊是交给她的。如果途中你发现纱华,切记不要露面,等她到了目的地再给她。”
“万万不可!”老张站起身来,双手捏住布囊毕恭毕敬地送至攸林面前,以不容妥协的语气对攸林说道,“少爷,你凡事以大局为重,眼下各地骚动、局势不明,边塞之事事关重大,怎可为了洛家的四小姐阻了你前进的步伐。我随侍在你身边多年,今日之令,老张我恕难从命。”
攸林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老张,缓缓道:“你不用去边塞难道我也不去了?我要你去找纱华,难道单纯只为找她而找?”
老张沉默不语。
攸林继续说道:“我去边塞这段期间,你的任务就是把洛家的买卖和商点的详细资料汇编一份给我送来。据我所知,洛家老爷子一直在打点中都的官爷们,靠那几个药铺我从来不认为这些小钱能喂饱他们,去打听下究竟洛府和哪些官员有来往。还有,在听雨轩的无极门徒让他们留点神,最近应该会有动静,别露了马脚。顺便查下十三年前公主璎珞和洛家老爷子都约定了些什么。自己的家门要看牢,我们能安插眼线在别人那里,别人也一样可以。”
老张寻思一会,低头允命。他把布囊收入怀中,正欲离去,攸林叫住他:“你把东西交给纱华以后,让她以为你已离开便成,暗中看住她,和哪些人来往或买卖记得书信与我。如果纱华有危险,务必请你保护她安全。无极门的青衣堂今日开始由你调遣。”
攸林对他说“请”,还给了他青衣堂的调遣权,命令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老张先是愕然一顿,随后哈哈大笑,浑厚粗犷的笑声响彻昆山崖顶:“少爷如此信任老张,我定不辱使命!属下先行一步,再会少爷不知何年,先预祝少爷边塞之行马到成功!”
老张身形一晃,闪出数米之遥,几个腾跃便消失在崖顶的松林中,如他方才出现那一般,行若鬼魅,从黑暗中来又再回到黑暗中。
攸林面向落日,看着西天云蒸霞蔚,思绪飘出很远。今后恐怕不会有太多时间让他回忆与洛纱华的过往种种,离去前夕请容自己再放纵地想念,连带这还没说出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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