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娇

作者:九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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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万蛊血咒


      天光大亮的时候,君澜随着月将影离开了川州。
      在跳上马车前,君澜回头,看着风沙中的城楼,唇角露出了一丝郁郁的笑意。她静静地凝望着那里,忽然间有了说不出的疲惫和恍惚——真像一场梦啊,仿佛昨日她还在那场大火中挣扎哭喊,和他流落街头,朝不保夕,又和那个惊世少年一年的仗剑江湖。十年惊梦,便在这宁静苍凉的大漠里和这些曾在她心底留过深深痕迹的人做最后的告别。
      真的要离开了,穿过这片沙漠去往凌绝顶……或许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她望着那座孑然而立的城楼。入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捂着左肩皱起了眉。
      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一股暖流无声无息地注入,她只觉说不出的舒适和清凉。
      “小蝴蝶不会反悔了吧?”身后的身影宁静温和,仿佛感受到女子情绪的悒郁,语声里也带了几分郁郁的笑意,“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她缓缓转过了身子,却一直一直侧脸凝望着那处。许久许久,开口低声道:“我们走吧。”
      待两人进入车里,雪樱掠上马车,低喝一声,长鞭一击,催动了马车向前疾驰。
      千里之外,一羽白鸽正飞过大漠上空,在风沙中奋力拍翅,一路向东,直接落入还在策马疾奔回东锦的人手中。
      龙锦腾拆开密信,展开信笺看了很久,他眉目间阴晴不定,忽然调转马头望着极远处的风沙,久久沉默。
      真的走了么……真的走了!他们又一次生生地错过!如果此刻他立刻将她从那个人身边带回来,或许可以挽回吧。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他忽然苦笑了起来,有些阴郁的,笑了很久,似是终于下了真正的决断,锦衣男子扬起头来,朝着川州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疾驰狂奔远去。
      人生真是一场负重的选择,需要不停地要在岔路口做出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每一个选择必会得到一些东西,也会失去一些所在意的东西。八年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了那个丫头,都做出了舍弃。如今,他又选择了舍弃。
      丫头……丫头,等我图成了霸业,我必当好好待你,再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对你。
      那时候,一切将重新开始。
      。
      这一日日落的时候,他们走出那片莽莽大漠,踏上了大雪覆盖的雪荒。
      车在缓缓晃动,碾过积雪向前行驶着。
      君澜掀开了帘子,陡然有彻骨的寒风吹进来,她瑟缩了一下,眼里却是一惊。
      雪荒上白茫茫的一片,飞雪仿佛一群蝶无声无息地从冷灰色的云层间飘落下来,铺天盖地。
      ——满目苍白。
      这里竟然在下雪!
      “雪荒常年下雪,从未皆歇过。”马车里响起了男子的声音,异常的低缓,月将影微微将身子靠近她,微笑,“积雪都不知多少厚,将那些贪婪前来的人层层覆盖,永远埋葬在地底下。”
      听着他的话,君澜忍不住又一阵哆嗦,感觉自己踏着成千上万的尸体前进。
      “别怕,小蝴蝶。”月将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后,抚摩着她柔软如黑稠的发丝,“这些人本就该死,贪婪的人都命不过夕。”
      她转过身来,静静地凝视着他魅惑而苍白的脸,眼里有悲哀的光,忽地长声叹息:“那些都是人命,我们要对‘善’心存敬畏和怜悯。”
      “什么是‘善’?呵呵,在此之前,我从未遇到过‘善’的东西,那些到最后只会成为你的负累。”月将影微微冷笑起来,忽地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拇指微微摩挲着,“可是小蝴蝶的身上有太多的‘善’,让我不得不心存敬畏,甚至是依恋,那是种渴望啊。”
      君澜一怔,嘴角微微一动,浮出一个不知是怜惜还是悲悯的表情。不知为何,脸颊边传来冰冷异常的触感让她有种心惊的念头。
      “可是太多的‘善’带来的痛苦也是同等得多啊,甚至是更多。”雪衣男子忽然间就静了静,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双深碧色的眼眸宛如看不到底的大海,涌动着暗流,忽地低声,“比如说背叛、执念和失去。”
      君澜微微一愣,身子些微地颤了一下,脸色苍白了下来,怔怔地看着说着话的男子,长久地沉默。
      “或许,你以后经历得要更多。”他缓缓靠在了柔软的车璧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阖上了眼,“因为,只要活着,就不会结束。”
      不知为何,这个男子自到了雪荒之后,脸色就苍白得异常,宛如一个没有人气的冥灵。君澜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握他的手,然而男子却转了个身,将自己丝毫不露地裹在了雪貂裘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长长的睫毛如同一双蝴蝶的翅翼微微轻颤着。
      “梁向鸳?”她轻轻唤了一声,然而雪貂裘里的男子却仿佛睡着了般静静地躺在那里,很久没有回应。
      “梁向鸳?”车里寂静得令人窒息,她有些惊怕,伸手推了推他,忍不住再次唤他,“梁向鸳?”
      许久没有得到男子的回应,君澜终于抑制不住地恐惧起来,急切地推搡着,“梁向鸳,你说话啊!别,别吓我!”
      “什么呀……”手下有人喃喃,忽然间腰中便是一紧,落入了一个怀抱,她下意识地挣扎,看到的却是咫尺距离一张惨白的脸有些痛苦地微笑着,“你鬼叫什么呀……我只是想睡一觉罢了。”
      “你,你别睡。”看到男子的眼睛又重新阖上,她伸手就去拍他的脸,冰冷彻骨的触感陡然传来,电流般刺入她的手心,猛然一震,“你的脸,好冰!”
      “嗯……你好啰嗦,让雪樱停一下,这里附近雪莲开了,小蝴蝶,帮我去采来。”在眼神开始涣散的一刹,月将影闭上了眼睛,脸上却慢慢笑了起来,“那朵雪莲今日应该开了,去采来。”
      不让她有所疑虑,他推开了她,唤了一声:“雪樱,停下,带她去采雪莲。”
      马车应声停下,君澜被推出了帘子外,雪还在无声无息地下着,落雪飘到了她的脸上,冰得令她有些僵冷。
      “君姑娘,跟我来。”雪樱看了一眼被放下的帘子,咬了咬唇,转向走下马车的女子,“就在前头不远处。”
      君澜点了点头,回头看向车里,眉目间忧心忡忡。
      大雪纷纷扬扬,挡住了前方的视线,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清冷。
      君澜双臂裹住了肩膀,呼了几口气取暖。她沉默地跟在白衣女子的身后,两人一言不发,只有耳边风雪的呼啸声。
      “雪荒上,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开雪莲了。”前面忽然响起了女子幽幽的叹息,却依然一步不停地向前带着路,“领主等这一刻等了很长时间了吧?”
      君澜忽地抬眼,看着她,女子的身上落了满身的雪花,在风雪里有些飘摇,呼啸声里,女子的声音又传来,“领主每日都会到凌绝顶的最高处远远观望那朵雪莲是否已快开花。”
      声音忽然间就静了下来,许久,才又响起,“因为,雪莲花开之日便是你到来之时,他等得很辛苦。”
      君澜一震,蓦然停下了脚步,女子的语声有些凄凉,在风雪里回旋,然而女子依然往前走着,并没有停下来等她。
      “雪莲是凌绝顶的圣花,待你摘得那朵雪莲便只能永远待在凌绝顶了。”前面的雪樱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轻轻问,“君姑娘,你是否想清楚了?”
      雪还在无休无止地降落,瞬间已经落了两人满身。
      荒凉的原野苍白一片,纷纷扬扬的飞絮阻挡了两人的视线,君澜看不清咫尺之遥的女子的表情,却依稀可以感觉到白衣女子身上带来的冷意。
      “走吧。”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了雪樱的身侧,淡淡开口,“既然我决定跟他来了,就不会后悔。”
      雪樱的身子微微一动,在大作的风雪里颤抖了一下,眼睛看着极远处的马车,眼里有复杂的光芒,“那就好,雪莲就在前方不远处,你自己去采吧,一定要将它摘下,我先回领主那等候。”
      “嗯。”君澜微微侧脸,点点头,便向前走去。
      待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风雪里的时候,雪樱再也掩饰不住眼里的焦急,足尖一点,飞身掠向马车的方向。
      马车里,覆满雪貂裘的男子痉挛地剧烈颤抖起来,在帘子落下的一瞬间,琉璃般的碧眼里终于无法控制地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色。
      身子仿佛被成千上万的蛊虫瞬间钻入,彻骨般寒冷刺痛。他苦痛地睁开了眼睛,碧色的眼里陡然流露出了冰一样的淡蓝色泽,纯澈却深不见底,仿佛划不可开斩不开的黑夜。
      渐渐地,他眼里的神色涣散开来,却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那朵雪莲她快要采到了吧?就算如今每隔七日承受嗜血嗜肉的痛苦,又有何妨?那么,是不是只要她愿意了,他就能解脱了这样的折磨?
      “领主!”急奔回来的雪樱看到马车里蛊毒发作的男子,眼睛里陡然露出了彻骨的惧意,踉跄着坐倒在马车里,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
      那,那还是个人么?
      她惊骇——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主人血咒发作的模样!
      “滚!滚出去!”喘息中的男子忽然暴怒起来,带着血滴的手猛然挥了过来,溅了恐惧中的女子满脸。
      在鲜红的血从雪衣下渗出来的一刹,雪樱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呼喊:“领主!”
      雪峰顶上,驻足在白茫茫雪地里的女子在摘下那株冰上怒放的雪莲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然而笑意还未爬上脸庞,不知为何,仿佛有一道刺骨的冷电猛然钻入她的心间,女子的笑容陡然凝结,君澜霍然转身,有些恐慌地望着乱雪下的极远处。
      风大,雪大。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她手脚并用地狂奔,那一刻,她只觉自己的心里冰寒刺骨,即使狂奔在这个雪荒上也从未有那么强烈的冷意,不祥的预感如同巨大的阴云笼罩了她的心头。
      风更急,雪更大。
      踉跄着奔到马车旁,君澜看到车外的雪樱脸色死一样的苍白,眼睛有些恍惚而恐惧的,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心中欲知不祥,她猛然掀开了帘子。
      “梁向鸳!”她脱口惊呼,看见了匍匐在雪貂裘里的男子。
      雪貂裘上浸透了浓稠的血液,男子的身子仿佛已经千疮百孔,不断有血从雪白衣衫下渗出来。
      她又叫了一声,有些恍惚,却不见他回应,心底的惊惧终于排山倒海腾起,踉跄着扑倒在他的身旁,吃力地将他扶起。
      弯臂里,一张灰白而不成人形的脸庞赫然入目!
      仿佛有蛇类一样的虫子在他脸庞的表皮底下蜿蜒爬行,将男子原本俊美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
      “梁向鸳!梁向鸳!”君澜觉得心肺深处有无数的尖刀在绞动,忽然间就失声大喊,紧紧地将那个人的身子搂住,仿佛生怕他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你怎么了……怎么了?快说话啊……说话啊!”
      “璧尘……别看……”那样用力的拥抱将极具苦痛中的男子唤醒,涣散的眼神在看到女子容颜的一瞬凝聚,却又散了开去,他伸出青白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啊!”在看到他伸出的手时,君澜惊呼了一声。
      那只微微抬起的手,仿佛有无数蛇类的小虫子在爬行,从里而外地吞噬着,手腕和手掌上的筋肉迅速萎缩下去,发生了可怕的异变!
      “那日我到玉山将奄奄一息的领主救回来,他几乎快气绝,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他现在每隔七日便要忍受万蛊嗜血的痛苦!”
      忽然间,雪樱的话猛然响起在耳畔,宛如毒咒一样不断回响着。
      君澜只觉全身无力,一下子委顿在地,握住了男子冰冷的手,忽然间就失声痛哭:“对,对不起……梁向鸳,我害苦了你……”
      “别、别碰……”男子的手微微痉挛了一下,想要抽出来,“手就要烂掉了……不要看。过、过一会儿就好……”
      月将影忽然微笑起来,安静地侧过头来,“小蝴蝶……雪莲采来了吧?”
      君澜重重地点了点头,却不去拣掉落在身旁的雪莲,只是紧紧拉住了那只正在发出可怕异变的手,根本不顾手的溃烂,“我、我以后哪里也不去,永远待在凌绝顶,我们相守到老,好不好?”
      男子微笑起来,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委顿,昏暗的视线中,女子血泪交织的脸有些模糊,他点了点头,唇角弥漫了笑意,“别哭……只是一会儿。”
      “梁向鸳!梁向鸳!”感觉到他的神智开始涣散,君澜心下一惧,用力握紧那只迅速枯萎成干尸一样的手,唤着他的名字,“月将影,别睡,别睡过去!我们赶快回到凌绝顶!”
      “放心……不会死的。”月将影躺在她的怀里,昏昏沉沉地,下意识地喃喃,“别害怕……就睡一会儿。”
      “那就在我的怀里睡,只是一会儿,就一会儿。”君澜拥紧了他鲜血淋漓的身子,握着那只冰冷的手。
      苦痛而扭曲的脸上绽出了淡淡的笑意,用力地将脸依偎过去,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
      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鹅毛一样飘飞,落满了马车,还有那个一直站在雪地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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