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娇

作者:九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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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川州大漠


      黄沙漫漫,绵延几万里。
      深秋早已过去,初冬在漫长的旅途中来临。冬日里的沙漠,只有寒冷在漂移,太阳罩着巨大的圈晕,有气无力地高悬在空中。
      在这个冰寒而没有雨水的广袤沙尘的世界里,尽是一片苍茫浑厚的黄,长沙绞风,旋舞直上。平铺天际的云层缓缓游移在大漠的上空,极目望去,苍穹和大地仿佛在亘古的静默中面面相觑,如同两个平行的时空铺向空间的彼端,永无交界。
      驼铃击响在风沙中,稀疏而拖沓,跋涉的足迹被风沙抹掉了一次又一次。云层的巨大阴影投下来,笼罩了烈光下行走的旅人。驼背上的旅人们满面风沙,七倒八歪地瘫靠在驼峰上,被大漠上怒号的寒风和烈烈日光折腾得失去了活力。
      驼铃悠悠远远,黄沙回回舞舞。
      领头的一个旅人一直朝前望着,此刻忽然直起了身子,眼睛雪亮,呸的一声吐出了满嘴的黄沙,扯着嗓子兴奋地大叫:“川州到了!川州到了!”
      川州?所有人的精神一震,纷纷直起身子向着前方观望着,舞风的黄沙里,依稀可见巍峨高耸的乌青色城堡。所有的骆驼被催促得小跑起来,蹄下带起了铁一样冰冷的沙尘。
      川州,在这片空莽苍黄的大漠里,是扼守北夜国的一个最重要的古城,也控制着东锦和北夜的交通命脉。每年里,无数的驼队和商旅从这里经过,带着从东锦交易而来的货物:丝绸、茶叶、玛瑙、金瑜石、珍珠、琉璃、翡翠……去向北夜国。穿过这片沙漠,这些货物便能卖出十倍的价钱。
      “终于到了川州了啊。”旁边的一个年轻人盯着风沙看了半天,忽地低下头来,对着怀里的女子附耳轻声,“夫人,高兴么?”
      男子怀中的女子脸上裹着一层面纱,看不到面容,然而随着那个旅人的大喊,一双美眸闪现了惊喜的表情,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前方,仿佛欢喜得难以言表,根本没有理会身后怀抱着她的男子。
      感觉到女子的欢喜,男子忽地扬声长笑起来,吓了领头的旅人一大跳。
      风沙呼啸,周围的几个旅人此刻齐齐被蓦然爆发出的大笑惊动,回过头来,看着黄沙漫天里同骑一只骆驼的年轻男女。
      这个年轻人的眼睛!看到男子不知何时摘下了一直戴着的眼罩,领头的旅人心里一震,握着佩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这个人的眼睛竟然是墨绿色的!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旅人的眼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这个沧海大陆上,只有北夜之人才生有墨绿色的眼睛,然而时至今日,北夜的民间早已没有了墨绿色眼睛的人,除了皇族之人。如今,北夜皇室遗传了代表尊贵颜色眼睛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已远嫁东锦国的阿曼公主,还有一个就是将在不久后登位的哥舒王子!
      难道……他会是?!
      想到这里,旅人再也不敢打量这个年轻人,眼里流露了些微的敬畏。有些旅人也认出了这个赫赫有名的北夜王子——哥舒王子,一时胆怯,各自沉默着,继续向前方的城堡缓慢前进。
      “被认出来了,早知道就听从国师的建议,戴上隐珠。”哥舒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锦盒,皱了皱眉,有些不甘愿地戴上了国师特意为他特制的隐珠,嘴里开始嘟囔起来,“妈的!那个死人妖,怎么不做得薄一点?回去了好好找他算账!”
      听到男子从未有过的粗鲁语气,女子诧异地转了脸,眼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仿佛想看清男子脸上此刻的表情,她的眼睛不由眨了几下。
      “呃,夫人还是第一次如此动情地看着我。”哥舒勉强地戴上了隐珠,低下头来,微笑着调侃,“不生那日的气了?”
      听到他口里的称呼,女子皱了皱眉,淡淡地瞪了他一眼,转回脸,继续望着前方,隔着大漠沙风,城堡渐渐现出了它的真容。女子的内心乍然绽出一丝极深极切的刺痛,眼里渐渐涌上一层了悲凉的湿意。
      。
      眼下已是北方冷风南下的时候,空中不时有狂风绞动,卷起了千百道黄沙,呼啸着卷舞在了城池的上空。然而此刻,城内却是欢乐如海,人声沸腾,所有的百姓都聚集到了城池中央的广场之上。
      今日是龙啸堡堡主孤鸿池与城主的千金雪樱的定亲之日,作为四大家之一的龙啸堡,在川州甚至在整个北夜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连皇室也对孤鸿池礼让三分,因此,与川州城主家联姻是最为令人满意的婚姻。
      鼓角之声轰然响起,歌吹之声震动云天。广场上,六百名穿着红色礼服的假面侍从鱼贯而上,围着中央台基上的一尊神像,伴着各种乐器奏起的远古神乐列队起舞。四周的百姓轰然发出了欢呼,无数手臂举了起来,呼叫着龙啸堡堡主和城主的尊名。
      广场四周都是酒楼客栈,楼上的巨贾客商纷纷涌到了窗边,观看着这场盛大的文定仪式。
      然而唯有酒楼的一处,有两个人却自顾自地把酒言欢,丝毫不理会外面沸腾如海的欢呼。
      “龙啸堡堡主和城主千金的定亲之日,作为四大家之一的玉锦山庄庄主竟然在这里喝酒闲聊,你真是他妈的不够意思。”一个年轻的锦衣公子粗鲁地将酒一饮而尽,看着对座的白衣玉冠男子,嘴里忍不住咕哝道。
      “某人还是堡主的弟弟哪,这至亲的兄弟没去,我去凑什么热闹。”玉锦山庄庄主饶有兴趣地回了一句,笑看对座之人陡然一窘的脸色。
      窗外蓦然响起了一阵阵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川州城,随着风沙被卷上了九天。两人不由从窗外看出去,广场上披着雪白狐氅的堡主长身立起,张开双臂向着四周百姓们致意,而男子身侧亦是一身雪白狐氅的女子安静地坐着,蒙着面纱,低低垂着眼。
      那是定亲仪式进入了尾声。
      “要宣读文定词了。”一眼看去,在无数红色之中,孤鸿池一袭白衣孑然孤立,如同一只清拔的白鹤,年轻公子眼里忽然有了某种说不出的悲哀神色,喃喃自语起来,“那么快就忘记了么?真的不记得了?”
      玉冠男子一脸莫名地看了突然之间恍惚的锦衣公子一眼,眼前的人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他有点诧异和好奇。
      这个龙啸堡二公子的生母在他孩童时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消失,从小无人管教,因此不拘形迹,生性旷达,而且是个不学无术之徒。酒楼、青楼、赌场……只要是三教九流的地方都有他的行迹,他和他大哥孤鸿池的沉静内敛、阴沉寡言完全不同。
      好赌成性,行为不端——那便是他在川州的口碑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孤少城望着广场中央的那一袭白衣如雪,眼里有了叹息。
      玉冠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沉默着。
      这次他从南雁国远来川州,那个不知从哪里归来的龙啸堡堡主发生了深远的变化,一直阴郁的男子变得更加阴沉寡言,一双冷漠的眼里,他依稀见到了无限心事,甚至是如烈火般燃烧的痛苦。
      在这几年里……他到底遇上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孤少城!你给我出来!”沉思间,酒楼下忽然传来女子愤怒的大喊声,“你再不出来,我一把火把酒楼烧了!”
      “天哪!怎么又是她!”听到楼下的怒喊,锦衣公子不由摇头抚额哀叹,“兄弟,你先帮我挡着,我先回去了。”
      “来不及了!”孤少城还没起身,楼下的紫衣女子就已经蹭蹭蹭地跑上了楼,路过之处,那些客人纷纷习惯性地让路,自顾自地继续观望广场上的仪式,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你这个懦夫!”
      孤少城一愣,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她口中的懦夫,忿忿不平道:“雪二小姐,我做人坦荡,哪里得罪你了,非要这般辱骂本公子。还有,你怎么那么烦,每天来找本公子麻烦,你不累我还累那!阴魂不散。”
      “你!混蛋!”紫衣少女气急,厉声叫骂起来,“有本事和我比剑!”
      “她是雪二小姐?”玉冠男子喝下一口酒,见孤少城点点头,微微皱眉,“好泼辣的女子。”
      “何止泼辣,简直蛮横无礼!”孤少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丝毫不顾少女已然气得青白的脸,“她姐姐可比她温柔多了,迟早嫁不出去。”
      “少城,这话有点刻薄了,人家不过是个小姑娘。”虽然对这个刁蛮无礼的雪二小姐没有什么好印象,然而听得他这般语气,男子仍不免摇头皱眉。
      锦衣公子一向嬉皮哈笑的眸中也有些火气,“刁蛮也要有个限度,一味胡搅蛮缠,如果不是看到老城主的面子上,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紫衣少女一跺脚,眼里的怒意更甚,几乎想哭出来,抬手就摸上腰侧的长剑,霍然拔剑出鞘,长剑迅速疾向那个坐着的少年公子。
      “哎呀!大庄主,救命啊,我武功可没她那么好!”在剑光掠上脸颊的时候,孤少城惊得迅速将头往后一仰,慌乱间,又是救命又是大骂,“救命啊!他妈的,你怎么还不出手制止她!”
      被唤庄主的男子仍是一动不动,执起酒杯不紧不慢地喝下,眼神淡淡地看着雅厢里你追我逃的两人。
      剑光闪烁间,少年公子东躲西藏,别提有多狼狈,一身锦衣已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显示着少女无比的气愤。
      直到孤少城快要力竭,他才出手,手指蓦然探出,闪电般夹住了紫衣少女手中的长剑,语声冷淡:“够了!雪二小姐。”
      雪牡愣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惊动了周围的客人纷纷转过头来,有些已经皱起了眉,眼露斥责地看着孤少城。
      虽然雪二小姐刁蛮了点,泼辣了点,但从未见过她这般哭过,一时间孤少城举足无错起来,讷讷安慰:“呃,你,你别哭啊……哭得我头都大了,今天可是你姐姐的文定之日,触霉头。”
      谁知紫衣少女哭得更加厉害,竟是嚎啕大哭得向他扑过来,孤少城惊得连连后退,直至后背抵上了窗口,听得怀中的少女抽抽噎噎的说话声:“你这个懦夫,我姐姐都要嫁给你大哥了,你,你怎么能这样毫不在乎?”
      话一落,酒楼里所有的人都狐疑地瞪大了眼,面面相觑。
      “什么啊?”孤少城眉头一皱,已有不耐之意,推开了怀中的人,满脸莫名其妙,“你少在这里胡说,怎么能毁你姐姐的清誉啊!”
      “我没有,我没有!”雪二小姐奋力拭干脸上的泪水,郑重其事地说道,“姐姐,姐姐她只喜欢你啊,只喜欢你啊!她怎么可能喜欢那个阴沉的家伙。”
      顿时安静的酒楼里炸开了锅,开始口耳相传这个惊人的秘密。
      “雪二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会毁了你姐姐一辈子的。”一直沉默的男子终于开口说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震惊得无法说出话来的少年公子,“这里人多嘴杂,过不了明天,你姐姐就不用做人了。”
      少女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番话的严重性,看了看周围窃窃私语的客人,惊慌失措起来:“那,那怎么办?”
      还没等两人说话,她眼睛忽地一亮,霍然将长剑横切在了孤少城的颈间,狠声叱道:“孤少城,今天你一定要跟我回去,否则我杀了你!”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孤少城侧头抱拳,几乎是哀求着,“雪二小姐,又不是我喜欢你姐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晚辈的不得不遵啊。”说到后来,他搬出了平日里最不耻的三纲五德,只想快快送走眼前这个刁蛮无礼的少女。
      “真的?”听到那样的话,少女眼中不知是什么表情,雪亮之后忽然黯淡下来,下一瞬,厉声,“不行!你非得和我回去!”
      “那么,只好得罪了。”仿佛回应了他的话,一旁的男子忽然探出手,将颈间的剑打飞了出去,向窗口直直坠落。
      “哎呀!我的剑!”
      “小心!”
      随着紫衣少女的惊呼,酒楼下蓦然传来了一个男子惊慌的低呼。孤少城和海涯面面相觑,两人都走到了窗口,向下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瞬间拦腰搂住了身侧的女子,然后霍然仰头,眼里有火掠过,四目相对的刹那,孤少城一惊。
      是他!哥舒王子!
      即使他改变了眼睛的眼色,然而曾经在北夜皇宫里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孤少城还是认出了酒楼下的人。
      可是……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是谁?
      哥舒似乎没有认出他来,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急急低头对身旁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说着什么。而那个蒙纱儒白罗裙的女子却在抬眼的一刹那,视线凝结在了广场中央,那个瞬间她怔了一下,继而,震惊、激动、失望、悲痛,种种情绪纠结在了眼里,但也只是停留了短暂的时间,她忽地奋力挣脱男子的怀抱,一个人走进了酒楼。
      一同靠在窗口的玉锦山庄庄主看着黑衣男子进了酒楼,在男子仰头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气!
      这个人是——
      “哥舒王子?”凭着直觉,他脱口低呼。
      孤少城没有回应身侧男子的话,顺着方才女子的视线投转过去,广场中央,一袭雪白狐氅的男子扶着雪大小姐在百姓的欢呼声中一同走下了台阶。
      她认识大哥?
      孤少城若有所思。
      仿佛有什么感应,当酒楼下的女子视线凝滞在广场中央时,孤鸿池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睛动了一下,他侧脸看向远处,黄沙漫天,城堡巍峨,酒楼林立,熟悉得有点陌生。
      “终于结束了么?”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唇中滑落,喃喃,“真的结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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