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敦煌女

　　整个过程，曹刚一直保持沉默，让红叶弄来弄去。终于，红叶把他的头发束好，说可以了。曹刚站起身来，看着红叶还显红肿的眼睛，顿生怜悯，一把搂住她。红叶挣扎了一下，就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曹刚用衣袖轻轻抹去红叶的眼泪，“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待你。”红叶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因这个而哭，我是哭自己命苦，只能老死在青楼。”曹刚捧着她的脸，说：“如果你同意，我会为你去想办法从良的。”“哼！”红叶一把推开他，“你走！”说哭就哭，说生气就生气，曹刚弄不清怎么回事，傻乎乎地站着。见他不走，红叶已经抬脚出门，扭着细腰走了。看着红叶离去的背影，曹刚叹了口气，只得离开暖香楼。
　　捉鸭子游戏已经接近尾声，水面的鸭子已经不多，最后水面上只有一只鸭子了。“扑通，扑通”地，那只鸭子居然向严蕊所在方向游过去。“再过来，再过来我就捉住你！”严蕊猫下了腰，静静地等着。其他水手也看见了那只鸭子，纷纷奋力游向它。
　　那鸭子离岸还有四五丈时，一个身影从岸边飞起，脚尖在水面轻点几下，便到了鸭子面前。那些选手见有人抢他们的胜利果实，怎会罢休，纷纷向那只鸭子扑去。那人一个海底捞月，抓住鸭子，在水面上一点，使了一招“飞天”，避开前来抢夺的选手。然后，他在空中几个翻滚，似蜻蜓立在了一个选手的头上。
　　这个选手急忙伸出双手，想抓住那人的双脚。不等他的手靠近，那人一跳，早已离开，在水面一点，便到了岸上。他把鸭子递给严蕊，说：“给你！”突然之间，一个英俊的年轻小伙站在严蕊面前，递给她一只鸭子。“这？”严蕊不知怎么办才好，转而她又非常高兴，接过鸭子，拎在手中。“大胆，你为什么要破坏比赛？”一个官差摸样的人带着几个人站在年轻人的面前，大声呵斥。
　　“破坏比赛？哈哈哈。”年轻人一阵大笑，朝围观的老百姓抱了抱手，说：“金兵正在围攻我大宋都城，他们居然还有心思组织这样的活动，大伙评评理看！”“你，你是谁？”见来者不善，官差吓了一跳。“这个活动是我家知府大人亲自组织的，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家知府大人可叫吴湛，”年轻人并不惧怕，慢条斯理地问道，“他在这里吗？”
　　“我在这里，你有何贵干啦。”吴湛双手靠在后面，迈着官步走到了年轻人面前。“吴湛接旨。”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打开。吴湛没有反应过来，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见年轻人手中的东西赫然有“圣旨”字样，吓得急忙跪在地上。
　　年轻人手捧圣旨，开始宣读：“东京保卫战已经打响，留守李纲正在组织殊死抗战，着扬州知府吴湛迅速组织人马、粮草支援，不得有误，违令者斩。钦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一定把事情办好！”吴湛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接过圣旨。“圣差大人，不知怎么称呼您？”“我嘛，”年轻人斜着眼睛看了一下吴湛，“李纲大人帐下欧阳澈，告辞了。”欧阳澈说完，抬步就走。吴湛尴尬地站在那里，心头直骂：“狗仗人势，欺人太甚！”
　　走了好一段路，欧阳澈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他转过身来，一看，居然是那个小姑娘，正怯怯地站在后面，手中还拎着那只鸭子。“小姑娘，你跟着我干什么？”“我、我想跟你去杀金狗。”“呵呵呵，”欧阳澈不禁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母呢？”“我叫严蕊，我的父亲叫严国信，被金兵杀害了。”
　　“哦，“欧阳澈一听，神情马上严肃起来。“你就是青岛县县令严国信的女儿！”严蕊使劲地点了点头。“好，你跟着哥哥，你现在还不能去杀金狗，哥哥带你去个地方。”“欧阳哥哥，你带我去哪里？”“严蕊妹妹，我不是什么钦差，只是个普通老百姓，骗他们的。走，我带你去应天，找当官的，要他们抗金去。”欧阳澈牵着严蕊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
　　看捉鸭子比赛，居然把义妹弄丢了，曹刚急得心发凉，头冒汗。他找到冯青，求他赶快帮忙找。他们两个，发动熟人、好友，在扬州城里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看见严蕊的影子，弄得曹刚非常内疚，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
　　这天，冯青派人来请，说自己请了扬州城里的一些朋友在家里聚会，要他也参加。若是平时，搞这样的活动，冯青不来请他，曹刚还会生意见，可现在他没这个心思，说不想参加。冯青知道曹刚是为义妹的事难过，便亲自登门，劝慰道：“刚弟，今天的集会，都是我们的朋友，你告诉他们一声，说不定他们可以帮你找呢。”
　　曹刚听了，觉得也对，就勉强到了冯青的家中。宴会开始了，冯青唤出一群歌舞乐妓，让她们吹拉弹唱，以助酒兴。曹刚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突然，他眼前一亮，当中有个吹箫者，正是红叶。她红衣白裙，束着高高的发髻，手执洞箫，正在吹奏《春江花月夜》。随着箫音，曹刚的头脑里仿佛出现一副画面，画面里是轮明月冉冉升起，突然之间，猛地一跃，跳出了海面，把月华洒在浩瀚的春江上。一个渔夫，驾着一叶小舟，飘摇在春江上……
　　曹刚呆呆地站着，举着酒杯，既不喝，也不放下。见他那副傻样，冯青走过去，微微一笑，轻轻地叫了一声：“曹刚！”曹刚没有反应，依然呆呆地站着。冯青乐了，恶作剧地大声喊道：“曹刚，轮到你表演节目了！”大伙吓了一跳，纷纷朝曹刚那边望去。
　　曹刚正浮想联翩，冷不丁地听到冯青喊他表演节目，惊了一下，酒杯差点掉到地上。冯青忍不住笑了起来，众人也哄堂大笑。曹刚这才回过神来，两眼微微闭上，眉毛向上一挑，伴着箫声，开始吟诵张若虚的长诗《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 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 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 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 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诗辞澄澈空明、清丽自然，朗诵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箫音沉郁雄浑、余音袅袅。整个过程，宴席上鸦雀无声，都欣赏着这幅画卷。座中宾客，大多数是公子哥儿，既文雅更爱风流，见了这样的情景，自然玩笑不止，说曹刚与那姑娘是天造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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