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洛灵眼睛看不见，便微微抬起头，仔细嗅着空气中的芬芳。
　　三年的时光在浓浓的药味中度过，此刻浸润在清新的空气中，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恬静舒畅。
　　忽然，随着一阵温润的微风吹过，有细细的丝绒状物什落到鼻尖，带起微微的痒意。
　　洛灵没敢乱动，忙问：“师尊，是什么东西，在我的鼻子上？”
　　听得师尊的声音微有笑意：“蝴蝶。”
　　洛灵有些惊异：“啊，是蝴蝶呀。蝴蝶不应该待在花上么，怎么跑到我的鼻尖上来了，它把我当成花儿了么？”
　　“或许是吧……看着像……闻着，似乎也像……”
　　洛灵没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鼻尖丝绒状触感离去，蝴蝶飞走了。

　　忽然，一只手伸到左脸侧面，似乎捏起了自己一撮头发，轻轻顺着，片刻后松开。
　　她伸手顺着这撮头发摸过去，摸到了一颗圆润的指头大小的珠子。
　　右脸侧面的头发也被捏起一撮，同样的动作。
　　然后是右腕，被戴上了一个清凉的珠串。左腕，被套上了一个带有叶片的藤环。
　　鞋子被脱下，双足脚踝分别被套上珠串，鞋子重新穿上。
　　接着，一双手伸到了腰间，似乎围上了一个腰封。
　　然后，左耳垂被轻轻捏住，有温热的气息喷到侧脸，耳垂被挂上了一个耳坠。
　　双手移到了脑后，轻轻拢了一撮头发，似乎绑上了一根发带。
　　一套动作完毕，有衣摆轻轻扫过手背，而后离去。
　　洛灵没有问什么，只用手摸了摸身上多出来的这些物什，知道是师尊又给自己戴上了护身灵阵、九色妖藤和知我意。

　　她抓了一把头发，在胸前顺着，很难顺到底。
　　“师尊，我的头发很长了。”
　　“别剪，就这样留着，好吗？”
　　“可是这么长，着实有些麻烦。”
　　“习惯就好。”
　　“师尊，你是不是喜欢看我留长发的样子？”
　　做师尊的被问住，喝了口茶润润桑，轻轻“嗯”了一句。
　　“好吧，那我就留着吧。”

　　洛灵在凉亭里坐了半日时光，眼睛总算适应过来，能正常视物。
　　龙湛挂起纱帘。
　　洛灵出了凉亭，来到院中，与小白小青两只逗着玩，一面活动着这具在药液里泡了三年、长高一倍的身体。
　　龙湛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洛灵的身体很快适应过来，过了小半日已经能跟着小白和小青在院子里跑。
　　她穿着粉色柔软的衣裳，长裙及地，跑时两手提着裙摆，露出两小段白嫩洁亮的小腿。长发披散，只在脑后用知我意扎了一小撮，跑动时长发飞扬，时而露出颈侧的藕白。

　　他回过神时，不知凌香在院子里站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究竟出神了多久。
　　“真美啊！”
　　凌香发出感叹。她感叹的人是洛灵，眼神却瞄向龙湛。
　　龙湛陡然来火：“滚！”
　　凌香扭头即走：“得，我去告诉师尊，他徒孙从药缸里出来了，大变样！”
　　过不多久，不光何钥，一众峰主也都来了。
　　他们看见洛灵，无不惊得合不拢嘴。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回头我名下要是再添增曾曾曾曾孙女儿，得向龙掌座讨一些药液，也让曾孙女儿泡一泡。
　　——龙掌座真是用心了。
　　几人在天剑阁逗留了小半个时辰，仍是不走，龙湛实在不耐烦，下逐客令把他们赶走了。

　　此时天色已向晚，洛灵骑上小青，还想飞出去转转。
　　龙湛止住她：“天色已晚，且休息一晚，要逛明日再去逛吧。”
　　洛灵从鸟背上下来：“好吧。”
　　龙湛想到一事，问她：“阿灵，你现在是与为师睡，还是自个儿单独睡了？”
　　洛灵有些不解，仰首望着他：“我自然是还和师尊一起睡呀。”
　　龙湛默了默，才道：“好。”
　　龙湛三年未睡，是夜终于睡了个不大安稳却很舒心的觉。

　　洛灵第二日果真骑着小青出去逛了一圈，引得天灵派内很是轰动。
　　许久未出，她想着顺道去见见老熟人，于是骑着小青去找景燃了。
　　景燃再见她时，只觉时光被惊艳，天地无颜色。
　　“洛灵，你长得这么高了。”
　　洛灵与他说了会儿话，骑着小青返回灵首峰。

　　按着龙湛一开始的想法，是打算药浴换体之后，便立马着手给洛灵开辟灵海。
　　但事有意外，药浴换体没换成强韧无摧、不惧疼痛的体格，反而换成了一副柔嫩似雪、生机无限的身体。
　　生机之体好是好，可是该疼的她还是会疼。
　　他最怕的，便是她承受不住那份撕裂的疼痛，那份能把人生生疼死的疼痛。
　　他不想步阿绰师尊的后尘，不敢去冒那个险。
　　因此，开辟灵海的后续步骤便给搁浅下来。
　　——还是要寻一个更加稳妥的方法才行。
　　冥思苦想，琢磨来琢磨去，似乎也只有一个法子可行。
　　——如果能把那份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便不怕了。

　　凌香每次看见洛灵，便对她这样一副肌体馋得不行。
　　也不知龙师弟究竟配的是什么药液，这简直比自己的养颜丹和养体丹效果还好啊。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还是决定拉下这个脸来，跑到天剑阁来讨要配方。
　　结果被拒。
　　退而求其次，讨要药液，还是被拒。
　　她愤愤不平，觉得他实在小气得很，自己这些年给他徒弟送了那么些宝贝，他却连一些药液也不肯给。
　　理由倒是找得挺好，说那是强身炼体的药液，与美容养颜完全不搭边，至于洛灵为何会长成这样，他也不得而解。
　　——我信了才有鬼！
　　她发挥她的特长，端着几千岁的年纪，向这么个两百来岁的后生小辈嗲声嗲气地央求，脸面跌了一地，可还是被无情地拒绝了。
　　“哼！你就小气吧！留着吧！只给她一个人用！”
　　负气走了。
　　龙湛：“……”
　　——我真没藏私，那药液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途中撞上藏书塔的塔主段饮非。
　　“小非非，你这是要给那小气鬼送书？”
　　“小气鬼？”
　　“可不是，小气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要不是打不过他，我非得……”
　　段饮非竖起耳朵想听听她非得怎么样，却听她转了话锋。
　　“这次送的什么书？”
　　“呃……这次让我拿了很多神魂方面的书籍。”
　　“神魂？他研究神魂做什么？他的神魂已经强得鬼都怕了。”
　　段饮非摇头，然后又有些恍然，一拍脑袋：“我知道了，龙掌座似乎在琢磨什么‘神魂共情’之法？”
　　凌香：“？”
　　“上回龙掌座专门召我过来问‘你博览群书，可有看到什么疼痛转移之法’，我答无。后来他就让我找了很多有关神魂的书籍给他。我估摸着，他眼下手上的大事，也就是为洛灵开辟灵海一事了，研究神魂，又在他桌案上无意间瞥到了他写的‘神魂共情’四个字，思及所问，他是不是想自创一个‘神魂共情’之法，来转移洛灵开辟灵海时的疼痛？”

　　凌香的嘴角狠狠一抽，心中所受震撼着实非小。
　　“肯定是这样！狠，他对自己也真够狠！”
　　“唉，可自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方法，疼痛还能转移？”
　　“也就是他能生出这样的想法。不就一个徒儿么，宝贝成什么样，先前还死活不肯收呢。”
　　“也是哈，龙掌座对他这个徒儿也忒宝贝了些。”
　　他抬首望了望灵首峰的方向。
　　——这个徒儿养着养着就养大了。
　　又想起天灵派私底下流传的一些流言蜚语，猛然摇头，不敢想，不要想，会死人！
　　莫要胡乱猜测！莫要妄自非议！
　　——那可是龙掌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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