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众峰主也动了筷子。
　　“确实不错，口味绝佳。”
　　“洛灵你有一双巧手啊，做的灵食味道不一般！”
　　“好吃，好吃！”
　　“真好吃！”
　　“这道鹿肉的色泽、香气、味道，都是上上佳品呀！”
　　洛灵听得心里头更加高兴，脸上笑成了花儿。
　　众峰主瞧着龙湛脸色也没那么冷了。
　　——果然夸洛灵是有用的吧！

　　洛灵见景燃拘束着不动筷，乃夹了一些放到他碗里。
　　“景燃，你也吃呀。”
　　啪。
　　龙湛的筷子重重搁在了桌上。
　　众人停住筷子，皆是看着他，目光微妙，又看了看洛灵，最后停留在景燃脸上。
　　景燃白皙的一张脸，霎时就红了。
　　洛灵默默地又将景燃碗里的菜夹了回来，想了想，又放到了龙湛碗里。
　　龙湛脸更冷了。
　　洛灵见状不妙，赶紧又将那些菜从龙湛碗里夹了回来，放到自己碗里，默默吃掉。
　　一时满堂安静，气氛尴尬。

　　龙湛寒着脸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动筷。
　　何钥一双小眼转一转，打了哈哈：“好菜配好酒，娃儿，有酒吗？”
　　洛灵道：“有是有。景燃教了我用灵果酿酒。不过时日还短，刚装坛没几天，怕是味道不够好呢。”
　　何钥道：“无事，拿来老头子尝尝。”
　　洛灵乃下去搬了酒坛上来，想给何钥倒酒。何钥取了酒坛自己倒。
　　——可不敢让她倒哦，有人会生气哦！
　　何钥一口酒一口菜，吃得吧唧吧唧响，一面对各峰主道：“菜好吃，酒也好喝，吃吧，吃吧。”
　　众峰主复动起了筷子，重新赞不绝口，说来说去都是这个菜怎么好吃，那个菜怎么好吃。

　　酒菜一巡，凌香岔开了话题。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半年多，洛灵变了？”
　　众人往洛灵身上看去。
　　“长高了。”
　　“变胖了。”
　　“脸上有肉了。”
　　“不再皮包骨了。”
　　“变白了。”
　　“长得更水灵了。”
　　凌香道：“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是变漂亮了。”
　　——我可是出了十颗养体丹呢，还有养颜丹的丹方。指不定他还自己暗戳戳炼了养颜的丹药。这些个丹药投下去，畸丑杂草也能养成一朵花儿。
　　众人恍然。
　　“是变漂亮了。”
　　“当时的假小子，已经长得像个小姑娘了。”
　　“这个子也拔得很快，形象儿跟之前是天壤之别了。”
　　——半年前那假小子是真的丑啊，眼窝深陷，脸上无肉，瘦成竿儿，形象狼狈。
　　不过没人敢说出来。
　　“全身上下，就一头短发还没变了。”
　　“若是留成长发，就是十成十的水灵小姑娘了。”
　　众人可都记得，当时他死不承认收了个女弟子，硬要说成是男弟子。男弟子就该有男弟子的养法。可曾想，这男弟子越养越成女娇娃了。
　　凌香拿眼状似无意地偷偷瞄着龙湛，果真见他往洛灵的脸上看去，不过那目光稍纵即逝，马上又移了开来。
　　凌香暗自想着，自己那本《女娃教养手册》，他到底采用了几条。

　　一顿饭吃下来，只有何钥吃得最舒爽。
　　酒足饭饱的他，哼着小曲儿回去了。
　　众峰主也告辞。
　　景燃也赶紧告退。

　　洛灵将吃食碗筷等收拾妥当，见龙湛还坐在那里。
　　乃嘟着嘴走到他跟前：“师尊，你为何老是给景燃脸色看？”
　　龙湛道：“为师不喜欢他。”
　　洛灵撇撇嘴，道：“我也晓得你不喜欢他，可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洛灵也不指望他回答，晓得他也不会回答，嘟囔着嘴又说了一句：“好好一顿欢喜的年夜饭，吃成这个样子。”
　　心里略微有些不高兴，蹭蹭蹭出了厅堂，进到房内拾掇出一套衣裳，想去灵池里泡澡，洗掉一身油烟。

　　然，此刻外头夜色正浓，她心里害怕，又不愿意叫龙湛送，乃抱了一颗拳头大的不夜珠，叫上了小白和小青陪同一起。
　　出了天剑阁后门，龙湛忽然出现在她身边，道：“我送你。”
　　洛灵没应声，也没拒绝，蹭蹭蹭往前走。
　　龙湛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稳健的脚步踏在青石小路上。
　　吃过一顿年夜饭，时辰已经很晚。四周漆黑，只有洛灵怀里抱的不夜珠散发着柔和莹白的光辉。

　　到了灵池，洛灵将衣裳和不夜珠搁在岸边石块上。
　　龙湛将她衣裳捡了起来，搁在手臂上披着，见洛灵开始解身上的衣裳，乃转开身走到一边，斜靠在一棵树干上，闭了眼睛安静地等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入耳，洛灵已经解完衣裳，扑通跳进水里，在水里游了一圈，小脑袋钻出了水面，一头短发甩了甩。
　　安静无声，只有池子中央泉口往上冒水的汩汩之音，以及洛灵拨水的声音。
　　洛灵泡了一会儿，想着今天除夕，去旧迎新，乃问龙湛。
　　“师尊，你要不要也下来泡泡？”
　　龙湛想说不用，转念又一想，这么黑她应当也看不到什么，乃点头轻声“嗯”了一句。

　　将她的替换衣裳搁在树枝上，脱了自个儿的外裳叠一叠，将不夜珠遮了个严严实实，不露一点儿光辉。这才脱了里衫下水来。
　　靠坐在离洛灵最远的池岸边，又在池子中央横了一道小型灵阵作为隔墙，以防她游过来。
　　那边洛灵的声音铺着水面传来：“师尊，你为什么把不夜珠遮住了，这么黑，我害怕。”
　　他道：“不怕，我在这儿，你放心洗吧。”
　　修炼过的人，夜里能视物，目力是极好的。他的目光悠悠地望过去，见洛灵的脑袋搁在水面之上，下巴隐在水里，略显圆润的脸蛋儿挂着水珠，即使在夜里也是透着白嫩的光泽。
　　——这半年多果然没白养吧，是更好看了。只不知完全长开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闭了眼，整个身心完全放松下来，将自个儿安静地浸在水里。耳中只有那边洛灵哗啦哗啦的拨水声。
　　“师尊。”
　　“嗯？”
　　“没事，我就叫一叫你还在不在了。”
　　“嗯。”
　　过了一会儿。
　　“师尊，过了年，你多少岁了？”
　　“223。”
　　“啊，师尊，你两百多岁了！我还以为你只有二十多岁呢！”
　　“修行之人，不能以外貌论年纪。”
　　“师尊，果然修炼的人都能长寿吗？”
　　“看情况，正常的境界越高活得越久。”
　　“师尊，那我这种没有修炼过的，是不是最多只能活100岁？”
　　“……是。”
　　“我还会老得很快？”
　　“……是。”
　　“那我变成老太婆了，师尊是不是看起来也才二十来岁？”
　　“……大约是吧。”
　　“那到时候我变成老太婆，而你还是二十来岁的小阿叔，我们俩站一起，岂不是变成我带着你了？”
　　“……看着大约像吧。”
　　“那我岂不是只能当师尊的徒儿一百年了，不，减掉前面的7年，只有93年。”
　　龙湛没接话。
　　——或许还不及。普通凡人能活到100岁的也是鲜有。
　　他心里忽然有些揪。
　　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阿灵是凡人，会老，会死，会离开，她只能活几十年。
　　“师尊师尊，修炼能长寿，你能带我修炼吗？”
　　龙湛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怕是不能。”
　　“哦。”
　　洛灵这一声中有着失望，有着无奈，也有着理解，亦有着绝念断想。
　　——自己是个没有灵海的，谈何修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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