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洛灵呛得直咳嗽，又委屈又愤怒，两只漆黑大眼一下子便雾气潮湿，小巧的嘴巴发出酸涩、倔强、愤怒的声音。
　　“你有病吗？！我不想吃药，你还要强行让我吃！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不是丢下我跑了吗？消失了四年怎么又突然回来？还莫名其妙做得很为我着想的模样。可是我不稀罕了！我不稀罕了！！早干嘛去了？我受欺负的时候你在哪？我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又在哪？你还好意思说你靠得住，你就是靠不住！！！都说你是这天底下最强的，我觉得你是这天底下最没用的，连自己的徒弟都护不好。这天灵派那么多人，哪个做师父的有像你这样的？哪个不是给他们的徒弟撑着腰？我以前的阿爷虽是个杂扫役，是个瘸了腿的老头儿，但他也知道护着我的，他也是会心疼我的。我阿爷若还在世，我也不会想着来找你做靠山了。我阿爷被狗咬死了，我没法子，才动了这个做你徒弟的念头。我哪里知道，做了你的弟子后，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苦，要是知道会这样，我宁愿和从前一样，还做一个杂扫役，我一个人过活，也比做你的徒弟好……”
　　她说这些话时，很有些不管不顾，龙掌座凶，她是知道的，但多年委屈积累于心，此时不吐不快。
　　龙湛又看见以前那个张开嘴便合不拢、说话如倒豆子、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蠢劲的小娃，心里竟有几分欣慰。
　　这三日洛灵不搭理他，他心中——虽然不愿承认——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洛灵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待继续说，却被一只大掌摸上了头顶，余下的话便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两只耳朵也软了。
　　她最受不得别人摸她头顶，从前老李也会偶尔摸摸她的头，每当被摸头顶时，她便觉自己是一只家养的猫儿，两个竖起的耳朵不由自主便会垂软下来。
　　她其实心底里是喜欢做一只猫儿，喜欢做一只蜷缩在家主手底下的猫儿，有人罩着风，有人挡着雨，带给她安全，带给她温暖，带给她慰藉。
　　龙湛蹲下来，和她平视，缓缓道出几个字：“这回，真的靠得住了。”

　　洛灵愣了片刻，但这四年所经历的事情却如雪片儿一样全部蜂拥入脑，雪棱锋利，割得她脑袋疼，一股酸涩从心头直蹿而上，一把搁开他放头顶的手，吼中带怒。
　　“我不信你，你就是个骗子！没良心的，负心汉！还有你别摸我的头，我的头才不给你摸！你嫌弃我是个没有灵海不能修炼的废物，你嫌弃我是个女娃，你压根儿就不想给我做靠山！我是不会信你的！”
　　洛灵晚膳也不吃了，扭身跑回房，关上了房门，钻进被子里嘤嘤哭泣。
　　她本不想去回忆那些不开心的事，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以往那些欺辱、难过的事却老是往她脑袋里钻，让她愈发觉得委屈，同时也对龙湛更加来气。
　　龙湛：“……”

　　而后几日，洛灵刻意避着龙湛，看见他便绕道走。
　　龙湛觉得下不来脸。她避着自己，难道自己要凑上去不成？
　　两人五六日没有说上一句话。

　　洛灵拒绝吃龙湛搁在灶台上的丹药，觉得吃人嘴短，是向他服软。
　　只日日去灵池泡澡。
　　那灵池泡澡效果确实好，越泡越舒服，越泡身体越轻快、手脚越有力，身上的痒也消去了。
　　小白跟着一起泡。它经上次一恐吓，不敢再下池，即便洛灵想强行抱它下去，它也死命挣扎就是不敢下水，无法，洛灵只得用桶接了水给它泡。小白也越发有活力了，它那小个儿体型仿佛都大了一圈。
　　她只晓得不能吃龙湛给的丹药，但却没有意识到，这灵池也是他专用的哇。
　　洛灵有时挺聪明的，有时脑袋瓜子却实在不怎么灵光。

　　到了冷战的第九日，洛灵觉得有件事情需明确一下，乃走到龙湛面前，向他问话。
　　龙湛见她终于肯到自己面前，内心飞过一丝小惊喜，然，听到洛灵说出嘴的话，却是怒得想揍人。
　　她说：“既然你不肯答应给我另找一个师尊，那我还是接着挂在你名下的，有件事儿需你一个答复，这天剑阁是你住的地方，这几年我没地方住才不得以占了你的地儿，我在这儿想必也很碍你的眼，你给我另找一个住的地儿吧。”
　　龙湛：“……”
　　——居然敢动这小心思！
　　龙湛忍住眉头暴跳，问：“你想去哪儿？”
　　洛灵：“随便，哪里都好。”
　　龙湛终于爆发，声音陡然暴响：“不行！就住这儿！”

　　洛灵被他这一吼，先是一怔，而后委屈上来，小嘴一扁，气极跺脚：“你就是个不讲道理的！”
　　扭身跑了。
　　过了片刻，她提了一把砍刀出来，出了后门，打他常坐的那棵老松下经过。
　　龙湛皱眉：“你拿刀作甚？”
　　洛灵气道：“走也走不了，总得给自己弄张床吧！”

　　她沿着蜿蜒崎岖的山道来到一片青翠的竹林内，开始砍竹子。竹子空心，她砍起来倒也不怎么费力。
　　龙湛跟在她身后，定定地瞧着她，见她把砍倒的竹子斩成相同的长短，而后削成片，拼在一起。
　　他眼睛里微微泛着光，嘴上不由自主问道：“你还会做床？”
　　洛灵嘟着嘴回答：“这有何难。”
　　龙湛听罢，很有些诧异。
　　——想不到她还挺能干，做床这活儿，我都不会。
　　龙湛：“我帮你？”
　　洛灵抬头看着他，满眼疑惑：“你会吗？”
　　龙湛：“……”
　　默了默：“你教我？”

　　洛灵忽然觉得有些得意，原来还有他不会的事儿。她于是有些傲娇地点点头。
　　“你看着我怎么弄的，你就跟着。你可不能乱动，弄不好，我不要你帮忙的。”
　　龙湛眼中光芒闪烁，道：“明白。”
　　这一大一小于是乎搭着手开始做起床来。
　　龙湛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心灵手巧的，但是到了洛灵这儿却被嫌弃得不成样子。
　　“你怎么笨手笨脚的……不是那样，是这样……这根竹条放反了……哎呀你怎么直接放上去了，下面要装腿儿的……这边要打竹钉，不然会垮的……哎呀哎呀，起开起开，你笨死……”
　　龙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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