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比赛进行到后一半时，这一轮洛灵面对的是一个女弟子，且有过数面之缘，应明月。
　　洛灵对她的印象不太好，上台想认输，那女弟子却抢在她认输之前猛然出手，下了狠力，将她打下了台。
　　原本暗伤累累的身体，在这一击之下，全身骨头尽是碎裂。
　　洛灵当场昏死。
　　在昏死的前一刻，剧痛直击脑海，她觉得，自己这下是真要死了。
　　然后，她心里生出些后悔：早知当了龙掌座的弟子这么难过，还不如继续当个杂扫役。

　　这一刻，她心里虽没有恨，却有悔。费了那么大劲，成为龙掌座的亲传弟子，自以为寻了这世上最强的一座靠山，不再受欺负，不再忍受离别苦，殊不知，会是这么个结果。
　　凌香赶紧给洛灵疗伤，她心中虽然愤然，却也无可奈何。就算帮洛灵出了这一口恶气，以后还会有别的类似事件，龙掌座自己都不管……
　　归根结底，是洛灵没有实力，占着众人眼红的位置，而做师尊的也不加照拂，对其不管不顾。
　　这些年，众弟子明里暗里针对洛灵，各峰峰主也是知晓的，但这些他们也是无可奈何，除了各自训诫自个儿峰上的弟子，其他插不了手。
　　只能暗中能护一下是一下。
　　然而，人多之地是非多，众峰主只能偶尔护一时，疏漏之处颇多，众峰主有心相护却也没法时时刻刻守着她。
　　说到底，还是要头上做师尊的重视呀。
　　龙掌座都弃她不顾，谁还会顾忌她？

　　疗伤后，凌香让峰下弟子送洛灵回了天剑阁。
　　后面的比试灵首峰缺席，这次意外的取得倒数第一。
　　以往每次，灵首峰人少但资质逆天，能够进入灵首峰成为掌座弟子的，无不是十万人中取一个，实力强劲，凭借这番，每每诸峰资源争夺赛皆是夺得第一。

　　比试结束后，洛灵仍躺在床上养伤。
　　这一身的新伤叠旧伤，暗疾沉疴，身子将养起来已不如以往容易，费时费药更甚。
　　养伤期间，各峰峰主也会派弟子来照看一二，但过来的弟子，极少真心实意帮忙，大多暗中做手脚。
　　这不，一身伤势十来天也难以好转，这么多灵药下去都不见丁点儿起色，又发起了高烧。
　　弟子们偷懒，被派过来照看，却经常开溜。
　　是以大部分时候，倒是狗儿小白照料着她，叼来食物丹药等，送到她手边。
　　她对药理不通，狗儿也不懂，所以绝大多数丹药都是乱吃的。
　　这些能到得她嘴里的丹药，也是被那些照料弟子挑拣过后，剩下的。
　　现在她发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将醒不醒，小白没法子，急得团团转。

　　洛灵迷迷糊糊中，偶尔清醒一下时，虚弱地对它说：“你认得路……去一趟灵药峰，看看凌师伯在不在……请她过来一趟……”
　　小白领了话，赶紧出门，跑下灵首峰。
　　然，在经过灵兽峰峰脚位置时，被一条赤红色的大狗拦住。这条大狗盯着小白，双目泛光，竟是想要扑倒小白求欢。
　　小白怒极，与之撕咬，败下阵来，只能拖着一身伤痕弯道儿朝灵药峰去。
　　到了灵药峰，凌香却没见到，好些个女弟子逮住它又是一顿揍，险些揍死。
　　小白逃脱，无功而返，拖着一条断腿回到天剑阁，很是沮丧。
　　洛灵看见它这副模样，忍不住眼泪淌落。
　　“小白，都是我没用，连累着你一起吃苦。”
　　小白艰难地爬上床，钻进她腋下，呜呜呜呜发出类似哭泣的伤感之声。
　　洛灵烧得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这回大约是熬不过去了。
　　她看向门口，再次生出悔恨，后悔进了这座峰，进了这个门。

　　烧得迷糊了，眼睛里居然出现幻影，看见龙湛站在门口。
　　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巨剑背在后，冷着一张脸。
　　洛灵鼻头酸涩，自言自语起来。
　　“我原以为，你是这天底下最强的，我做了你的徒弟……等于寻了最稳的一座靠山，没人敢再欺负我了……早知道你这么靠不住，当初就不认你当师尊了……我认谁当师尊不好，这天灵派没有哪个人当师尊像你这么差劲的……”
　　她想揉揉花掉的眼，为什么这影子一直都在，想揉一揉让自己的眼睛清明些，可手抬不起来。只能将头转过去，不再去看。

　　只是一眼，一缕神识，龙湛已是将洛灵现在的情况了然于心。
　　他稳住一颗受惊的心，走了进去，来到榻前，伸手摸上了她的额头。十分烫手。
　　顺着摸到了脸颊上，亦是十分烫人。
　　手掌之下，骨骼硌手，脸上竟是没有一丁点肉。
　　——这还是她吗？比之前刚收进来时，又更瘦了！
　　灵力探过她整个身子，这一身的骨头断了生，生了断，已是毁得不成样子。
　　他额首青筋暴起，问：“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惨样子？”
　　洛灵怔愣了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这大概是别人说的弥留之际么？
　　——我要死了么？

　　她颤抖着手艰难地搂了搂小白，喃喃而语。
　　“小白，我大概快死了……我死之后你就别再守在这天剑阁了，自去寻一个好去处吧……这几年，你跟着我也是吃尽了苦头……希望以后你能寻到一个强大能够保护你的主人，别再这般受人欺负了……”
　　龙湛在一旁抿着嘴，脸若寒霜。
　　洛灵口干舌燥，想喝口水，思及现在小白腿也断了，又不忍再让它上下折腾去给自己弄水，便忍住算了，乃闭上了眼——等死。
　　闭了好一会儿，看见龙掌座还在这儿。
　　闭眼，再睁眼，还在。
　　再闭眼，再睁眼，还在。
　　她将眼睛努力眨了眨，咬了咬下嘴唇，会痛的，他还是在。
　　——难道是，真的回来了？
　　这才确认，是他回来了。
　　消失了四年的，龙掌座，回来了。

　　“谁欺负你了？”
　　一声没好气、带着烦躁、透着冰冷的声音传下来。
　　洛灵心头一梗，梗过之后，是满胸满膛的气，别过头：“要你管！”
　　用了好大的声。引起一阵剧烈咳嗽，咳出一滩血来。
　　然而接下来，却是一双大手将她整个儿捞起来，抱着出了房门，往天剑阁后面的灵池走去。
　　洛灵心底的气不轻，无处宣泄，做不到挣扎，只能用嘴。
　　“你这个负心汉，我不要你管！放我下来！你要带我去哪！我哪也不去！我不要你管！你走，你走！……”
　　更加剧烈咳嗽，更加触目惊心的血涌。
　　头顶上方传来不悦的声音：“少说两句。”
　　洛灵听着这冰冷不耐烦的声音，更加委屈，哇声大哭，一边咳一边哭一边说。
　　“你是个靠不住的……我不要你当师尊了……等我好了，我就会走的，我再也不要见你了……你可以一走了之，我也可以的……左右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这师从没拜过……”
　　虽然也知道自己这回大约是好不了了，更别提走了。
　　“走？你能走哪去？”

　　洛灵还要说些什么，整个人忽然被扔进水中，呛了满口满鼻的水，直沉水底。
　　龙湛站在岸边，看着她被水呛得翻白眼，纠结片刻，叹一口气，还是下了水，将她从水底捞出来，用灵力激出她喉肺中的池水，托在手上。
　　“这里有灵池，受了伤为什么不来池子里疗伤？”
　　洛灵缓过神，才知自己是到了哪里。
　　听他这么问，却是气极：“你设了阵法禁制，谁能进得来？！”
　　龙湛：“……”
　　刚才气糊涂了，倒是没有注意这一点。如今略一感知，确实阵法禁制仍在。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瓶生机灵液，倒入水中，整个池子转眼由透明变成碧绿。
　　而后问：“你这一身伤，怎么弄的？”
　　洛灵别过脸：“用不着你管，我也不会告诉你。”
　　龙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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