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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婚
自从那日对耶律殊进行了嘴炮输出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黎悠明显感觉耶律殊对她的敌意消失了不少,也很少一副谜语人的样子试探她了,这让她一直提着的心稍微落了地。
瞬间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仿佛踩了足力健一般走路生风。
足力健打钱。
耶律殊本人,也觉得黎悠存在感似乎变强了,即使站在旁边什么也不做,也引得人去注意她。
其实也不怪耶律殊,确实是黎悠每天都披伤挂彩,不是这里多了条血印子就是那里蹭了块皮,知道的是她帮着秦萦烟去采草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整日都在同别人打架斗殴。
而且许多伤口都伤在脸上,瞧着就让人生畏,秦萦烟每每都要怀着愧疚给她涂药膏,嘱咐她下次不要再去了,可下回黎悠又会像没事儿人一样在后面跟着她一起,美其名曰——小助手。
今天,果不其然,脸上擦了一块新伤,小臂外侧刮了道一指长的血痕,痂还未结全,有些地方还渗着丝丝血迹,瞧着触目惊心。
耶律殊瞥到那两处夺目的伤口,和之前还未养好的旧伤轻皱眉头。
她怎么好像不知痛的样子?一个女孩,竟也不在意脸上的伤留疤该怎么办。
痛呢,是肯定痛的,但黎悠不太在意这些痛楚,也早已习惯了疼痛,痛极了也可以忍着不说,至于疤痕,她向来也对外貌不甚关注,有许多人夸过她长得漂亮英气,她通常是笑着感谢几句,从未放在心上。
毕竟在温饱都成问题的情况下,根本无暇顾忌外貌这方面。
耶律殊皱眉的样子被黎悠看个正着。
似乎每次他看到她的伤都会表现出不悦的样子,或是皱眉或是别开眼,这被黎悠理解成了嫌弃。
她觉得耶律殊嫌弃得也有道理,每天操练场看着士兵训练免不了有人挂彩,回到帐子里自己的婢女也弄得血迹斑斑,整天面对着淋漓鲜血,确实心情会不好。
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贵人嘛,她可以担待。
于是她很识趣地将袖子拉低了一些,盖住了那道伤口。
然后递出了一个香囊一般的小袋子,从桌边滑到耶律殊面前。
“这是什么?”
“是香囊啊。”黎悠特意把上面绣的好看的花纹摆在上面,“是秦姑娘绣给您的。”
秦萦烟给他的?耶律殊狐疑地看着那个小小的香囊。
黎悠又补充道:“这里面装的有羊蜜草,香芙兰,玲珑挂的叶子,香味儿好闻又不刺鼻,最主要的是,您不是有低……”
迟钊告诉过黎悠,若是耶律殊体力消耗过大而不进食便会晕厥。
黎悠心想这不就是低血糖吗,可这里也没有低血糖这个说法,她便随口称为晕厥症。
“您不是有晕厥症嘛,这里的羊蜜草,可以在您觉得不适要晕倒的时候暂时顶一顶。”
就是类似低血糖患者包里随时备的糖果一样,唉,这里物产太贫乏了,都不知道怎么跟耶律殊解释。
黎悠深情虚构着秦萦烟的爱意绵绵:“这都是秦姑娘的一片心意啊……”
若是平时,秦萦烟送耶律殊香囊,他必然是高兴的,可听黎悠这么一说,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秦萦烟不知道他有晕厥症,何谈采了羊蜜草给他以备不时之需呢?况且那玲珑挂生长在峭壁之上,凭秦萦烟是不可能采到的……
黎悠,又在诓他。
黎悠哪能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又继续在旁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道:“香芙兰呢,是长在山顶处的一种花,它旁边一般会一同生长着许多艳红艳红的有剧毒的丹心,只有它小小一朵杏黄色开在最里面,这说明什么呀?”她像说书先生一拍手,不小心扯到了手上的伤,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咽了口唾沫又接着道,“这说明,纵使外表包裹着一层淬了毒的皮囊,内里还是那颗芬芳馥郁的君子之心啊。”
她眨眨眼,看耶律殊的反应。
一脸冷漠,根本没有预想中的欣喜和感动。
黎悠抠抠手指,思索着是她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怎么的,为什么耶律殊能毫无反应。
“这是秦姑娘做的香囊?”耶律殊拿起它端详着。
“对啊对啊。”黎悠睁眼说瞎话。
至少,外皮儿确实是人家绣的,她帮秦萦烟采了四天的草药,才心安理得从她那得了这块最精致的刺绣,绝对一眼就能看出是秦萦烟的手艺。
虽然草药都是她摘的,但也都是托秦萦烟亲手放进去的,即使有点夸张的成分,也不算是诓他。
这位太子殿下,阴恻恻地斜了她一眼,显然对答案不甚满意。
“你胆子确实不小,这才过了几日,便又敢诓骗我。”
他将香囊拿近,轻轻嗅了嗅。
的确是草药的味道,没掺杂着什么旁的。
“为什么要扯谎?”
黎悠后脑顿时汗如雨下,只好硬着头皮申辩:“您别急,您听我狡……解释,其实,也算不得扯谎,这香囊的皮儿确实是秦姑娘绣的,草药也是她放进去的。”她拣重点的搪塞耶律殊。
显然耶律殊并不吃这一套,修长的手指朝两边一扯,香囊开了个口,里面躺着绿绿黄黄的药草。
“这也是她亲自摘的?”
黎悠尴尬笑笑:“啊……这个,这个虽说有些不是秦姑娘亲自摘的,不过心意确实是实打实的。”
“心意?”耶律殊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你敢说,这是秦姑娘主动要送来的?”
“那,那是自然。”
耶律殊平时说话总是言简意赅一副和善的君子模样,但到底是贵气逼人,短短几个字也有些不怒自威。
黎悠心里毛毛的。
“那你便将秦姑娘寻来,我亲自问问她,她是如何飞檐走壁采到这些玲珑挂的。”
……
话说到这份上,还说什么呀,露馅了呗。
“奴婢错了。”黎悠熟练地认错。
“为什么?”耶律殊捏着那个墨绿色的香囊问她。
显然是问她为什么又骗人。
planB启动。
黎悠忽然换上殷切关心的表情:“那自然是为了太子殿下您呀。”
“奴婢知道您心悦秦姑娘,近几日您为了军中大事心神不宁郁郁寡欢,奴婢想着若是您收到秦姑娘的礼物便能高兴一些,所以……奴婢自作主张托秦姑娘绣了这个。”
最后还不忘反问一句:“您不会怪奴婢吧?”
好家伙,什么话都让她说完了,句句不离对耶律殊的体恤关怀,好一个大爱无疆的模范婢女。
“自作聪明。”
耶律殊嫌弃地睨了眼大言不惭的黎悠,注意到她袖口处未被遮住的一截疤痕,原本要将香囊丢回去的动作一顿,啪嗒掉在桌子上,被他推在一边,没说是收下还是丢掉。
切,一看就是老傲娇了,黎悠就知道,到底刺绣还是出自秦萦烟之手,他哪里舍得丢掉。
她沾沾自喜之际,忽听外面迟钊的声音传来:“殿下,费庄大人来了。”
迟钊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少了平日里底气十足的浑厚劲儿,语气间多少藏着些不情不愿。
耶律殊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蹭了下扳指道:“请他进来。”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挑起一角,外面走进了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
傍晚的凉气倒灌进来,黎悠打了个冷战。
“拜见太子殿下。”费庄弯下腰,拱手作揖行了个礼,他的身材算得上是肥胖,弯腰时腹部的肉直直往下坠,坠得他晃悠了几下才堪堪立住。
“费大人坐。”耶律殊点点手指,黎悠便心领神会地给费庄斟了杯茶。
费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如同嵌在里面,将本来宽敞的木椅填得严丝合缝。
这费大人伙食也太好了吧,黎悠腹诽道。
费庄抿了口茶,余光上下打量了黎悠一番,便没多寒暄地直奔主题:“殿下,此番臣前来,是带了陛下和众朝臣的殷切盼望向您问问的……”他双眼一眯,“这太子妃的人选,您心里是否有数了。”
哟呵,这是催婚来了呀,要是说这个我可不困了啊,黎悠精神头忽然上来,靠在一旁看戏。
果然,顶级官二代也逃不过被催婚的命运呐。
耶律殊丝毫没有被催婚的尴尬,反而得体地笑笑,同费庄打起太极:“费大人千里迢迢赶到前线来,只为问问我的婚事,当真是辛苦。”
“那是自然,太子妃人选乃是重中之重,自然马虎不得,况且您也确实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早早立下正妃,也好让陛下放心呐。”
黎悠窝在角落默默吃瓜,其实抛却俩人的身份,这不过是个司空见惯的催婚场景,可一旦套上了君臣的身份,总觉得有些滑稽。
按照流程来讲,下一步该介绍对象了。
“其实……皇后和陛下都觉得程阁老家的嫡女……”
看吧,果然毫不意外。
耶律殊权当没听到一般,只是稍稍颔首,上挑的眼尾将这个带有谦卑意味的动作演绎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来。
“费大人。”他打断费庄的话,“首战在即,我认为此刻不宜谈婚论嫁,你想,将士们踔厉风发只待一招制敌,我却在后方筹划着自己的婚事……岂不是极为不妥。”
“殿下,臣怎不知您心怀社稷,想要建功立业。”费庄一改慢条斯理的姿态,一声长叹,“可陛下他等不起了。”
“您知道,陛下从去年入冬开始便身体抱恙,他穷尽毕生心血栽培您,您也的确不负众望,陛下他……”费庄居然哽咽,“他想看到以后您身边能有一个照顾您陪着您的人。”
耶律殊很是意外,他的父亲有朝一日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都致力于把他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的人,竟然动了恻隐之心吗。
那当然不会,他也不信。
所谓的能照顾他陪伴他的太子妃,多半也是一个为他巩固皇权的筹码罢了。
可惜他的父王还不知道,他早就不需要通过姻亲关系来维持朝局。
亦或许,他的父王早就知道他已经脱离了掌控,想用另一种手段束缚他。
耶律殊嗤笑,眉目间却疏离一片:“父王洪福齐天,想来也不急于这一时,还请费大人先在营中小住几日,待长岭关破,同大军一齐班师,到那时我自会给你答复,你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他能意下如何呢,费庄本想做足姿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给这位太子一些压力,却一直稳稳被他压制在下风。
陛下啊陛下,你可知自己锻打出了怎样一把利器,会有一天你自己也无法驾驭它,当你想要用软布擦拭上面的血迹时,发觉早已被上面淬的毒反噬,再也没力气提起它了。
费庄缓缓起身,恭恭谨谨地鞠躬颔首:“那臣……遵命。”
这次,他稳稳地立在那,没有一丝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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