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宴

　　先前的种种，荀才若一直记在心里。不管是荀水怜还是荀鸿清，二人模样古怪，荀才若留了一个心眼。然而就在荀水怜生辰这日，荀才若送来礼物，却无意中听到荀鸿清跟尹曼之间的对话。

　　荀鸿清道：“所以那丫头是去百妖宴了？”
　　尹曼道：“是啊，看的出来她待姬元甫是真心的。若是顺利，说不定回来你就有妹夫了呢。”
　　荀鸿清道：“姬元甫是个可靠的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水怜喜欢。”

　　荀才若手中的礼物被她硬生生的捏碎，那是一个琉璃灯。琉璃灯破碎，荀才若手中满是鲜血。而现在她最疼的不是手，而是心。眼下她正因联姻之事烦恼，而荀水怜却跟姬元甫共宴。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姬元甫。顿时，荀才若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见平云不是姬元甫的对手，荀才若想到了平云的师父，也就是仁渊真人。也顾不上别的，荀才若骑马来到了山下。
　　那山并非是常人能来的地方，都是道人僧人时常往来。都是习武之人，自然也不用修建什么山路。荀才若绕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勉强能上去的崎岖小路。可那路实在难走，荀才若只能手脚并用。一路上摔倒数次，加上她手上有伤，鲜血跟泥土混在一起沾染在衣衫上。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乞丐，怎么也看不出那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跌跌撞撞，终于来到山上。可荀才若却被一扇三人高的大门挡住了。荀才若顾不上手上的疼痛，用力拍打着木门：“开门啊，我找仁渊真人。我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荀才若，开门啊。”荀才若声嘶力竭，仿佛要将对姬元甫的仇恨都呼喊出来一样。
　　突然，她的身边有了响动。不是开门声，而是匡卓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荀才若转身：“是你？”
　　匡卓面目憔悴，脸上布满胡渣，看来在山上已经不是一两日了。看见荀才若，匡卓行礼：“大小姐。”
　　荀才若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找仁渊真人。”
　　“你找仁渊真人作甚？莫不是你也要...”

　　匡卓整理了一下衣衫，虽然那衣衫整不整理都一样：“姬元甫。”
　　见跟匡卓的目的一样，荀才若将匡卓推上前去：“你去拍门。”
　　匡卓道：“若是如此容易，我也不至于在这山上守这许久了。”

　　荀才若上下打量了一下匡卓，想必匡卓并未说谎。看来这样直接拍门是拍不开的，荀才若看着身后的稻草问道：“你带火折子了么？”
　　匡卓拿出火折子：“大小姐要这个作甚？”

　　荀才若并未理会匡卓，拿过火折子轻轻一吹，扔到了稻草上。
　　“这...”匡卓看着瞬间燃起的熊熊大火无言以对。
　　荀才若瞥了一眼匡卓：“亏得你跟了哥哥多年。”

　　很快，木门就开了。出来的是一个年岁大约十二三的小道士。小道士一见那熊熊大火赶忙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他这一喊，从木门里又跑出了许多道士模样的人，纷纷提着水桶灭火。荀才若跟匡卓趁机跑了进去。
　　小道士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可那火势愈演愈烈，若不赶紧灭火，怕是整个山都跑不了。小道士也顾不上别的，赶忙接着灭火。

　　刚走到院中，二人就被十多个道人拦住。这几个道人的模样明显跟方才那些的不同。一个个仙风道骨，想必都是仁渊真人的弟子。一个年岁约十六七岁的的道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荀才若行礼：“我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来找仁渊真人。久安有妖怪作乱。”
　　匡卓站在荀才若身旁：“请仁渊真人出山，那妖怪属实厉害。”
　　道人道：“久安？平云师姐不是已经去了么？我们师父从不下山，你们请回吧。”

　　道人推着二人就要赶出门外，匡卓对着屋内大喊：“是九尾妖狐姬元甫！那妖怪是姬元甫！”跟平云相处了一段时间，匡卓得知仁渊真人的宿敌是姬元甫。保佑最后一线希望喊道。
　　“让他们进来。”这声音似从天边传来，又似在二人耳边响起。
　　闻言，道人们放开了手。二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去。

　　仁渊真人的虚像周身金光，端坐在莲花蒲团之上，看样子他就差一步就能飞升了。现在的仁渊真人怕已经不是人了，若非说是什么，应该是个半仙吧。
　　荀才若跪在仁渊真人面前：“请真人下山，我妹妹她...她被姬元甫缠上了。”荀才若一度哽咽，若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她是为了荀水怜前来的。
　　匡卓跪在荀才若身边，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眼下荀才若跟庄陵的婚期将至，这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此事必须成：“仁渊真人，若是寻常小妖我们定不会来劳烦您。但那姬元甫实在厉害，他游历人间，现下我们久安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在下听平云姑娘说过仁渊真人的本事，想必他只有仁渊真人能制服。在下恳求仁渊真人为民除害，事成之后在下愿为真人修道观。日日跪拜。”

　　仁渊真人依旧闭着双眼：“你如何确定是姬元甫？”
　　匡卓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银发，而且还有...裴承，对，他叫裴承。他也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姬元甫，是九尾妖狐。”
　　仁渊真人问道：“你们可有接触？”
　　“有，我见过他。他还威胁我！”
　　仁渊真人将一截断尾扔给匡卓：“握着它。”
　　“啊？”匡卓不明所以。
　　“握着它。”

　　匡卓爬到前面，握住断尾。
　　仁渊真人道：“这断尾是他母亲的，若你说的妖怪当真是姬元甫，会有感应。”
　　话音未落，就见匡卓手中的断尾发出红光。

　　仁渊真人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睛并没有一个仙人应有的慈善，反而充满仇恨与不甘：“姬元甫，哈哈哈。”笑声响彻天空，震得二人头晕目眩。
　　在一睁眼，仁渊真人已经落在了二人的身后。手腕浮沉，居高临下：“走。”

　　看见仁渊真人，一个道人上前阻拦：“师父您不是十年不能下山么？”
　　谁想到仁渊真人竟掐住了那道人的脖子，眼神凶狠：“你敢拦我？你莫不是姬元甫派来监视我的？”
　　众道人看见仁渊真人这模样纷纷跪下：“师父放开是二师兄吧，师父。”

　　荀才若也被吓了一跳，匡卓将她拦在身后，生怕癫狂的仁渊真人会伤害她。荀才若万没想到仁渊真人竟是这般模样。看来这几年仁渊真人对姬元甫的执念更深了，已经变成了仇恨。
　　也难怪，这几年仁渊真人将自己困在房中闭关修炼。别说是下山，就连那屋子都从未踏出一步，只是希望能早日得道升仙。可这几年他却发现自己的法力愈发薄弱，无论如何修炼都突不破。明明就差一步就能飞升，却因为姬元甫将自己一直困在这个山中。自己门下的弟子，这几年已经有几个飞升的。作为师父的仁渊真人却还被困在对姬元甫的执念中。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仁渊真人日日盯着姬元甫的妖丹，盼着能有异样。异样是有的，但却是好的。那妖丹色泽愈发明亮。仁渊真人恨，为什么姬元甫能放下过去，重新生活，他却要背困在这里，出不去。他不愿恨自己，只能恨姬元甫。“天下的妖魔都该死”，这是仁渊真人一开始修炼就秉承的信念。但这个最强的妖怪却一直逍遥法外，只要姬元甫不死，仁渊真人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他本想着飞升之后，借助神力再来应对姬元甫。可偏偏他就因为这执念无法飞升。不但无法飞升，法力还在逐渐消耗。看着愈发明亮的妖丹，仁渊真人甚至感觉自己流失的法力是被姬元甫夺走的。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重新生活？

　　仁渊真人回过神，看着自己手中将死的弟子，松开手：“你们随为师下山，斩妖除魔。”
　　一群弟子，浩浩荡荡的下山。仁渊真人手挽浮沉走在最前面。现在他连周身的金光都已退散。看起来不再像是那个万人敬仰的仁渊真人，更像是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疯癫老头。

　　不知是他这模样给人的错觉还是什么，仁渊真人平日里走起路来都是如在云端。而如今却踉踉跄跄，感觉身旁的道人若是不扶着，随时都会摔倒一般。
　　弟子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仁渊真人这般模样，不敢多言，只能跟在仁渊真人身后。

　　而姬元甫就逍遥自在的多了，他坐在塌上喝着美酒，手中还牵着荀水怜：“夫人这是多离不开我啊，没事，我会回去迎娶你的，不用怕。”
　　荀水怜依偎在姬元甫的怀中：“你也太大胆了，你不知道爹爹拿着妖丹的时候我有多怕。”
　　姬元甫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既然是岳丈，总要有些诚意才是。”
　　“你拿命赌啊。”

　　二人对裴承视若无睹，裴承坐在一旁，灰头土脸：“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干点正事，我的丧钟可是被你们两个弄坏的。”
　　荀水怜微微一笑：“我也没有法力，只能辛苦你们了...”话未说完，荀水怜一口鲜血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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