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宴

　　吃饱喝足了，这条街的东西基本都已收在裴承的口袋中了。荀水怜也不敢再往下看了，生怕姬元甫将整个久安都买下来。方才那一顿饭吃了百余两，荀水怜都忍不住痛心。但转念一想，又不是自己的钱，也就没当回事了。

　　出城，裴承欲从怀中拿出包裹。
　　姬元甫拦住裴承：“送佛送到西。”
　　裴承收回手：“那是不是就不用了还钱了？”
　　姬元甫一言不发，朝前走着。身为堂堂妖神殿下的裴承，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

　　荀水怜不由好奇道：“他是欠你多少钱啊？”
　　姬元甫挑眉笑道：“没什么，只是砸碎了我屋中的几样东西罢了。”
　　荀水怜转头看了一眼裴承，道：“就几样东西不至于这样吧。你是不是太苛刻了？”
　　姬元甫负手：“他砸的是我的藏室。里面最便宜的东西也足够买下整座皇宫。”

　　荀水怜吃惊的险些将手塞进嘴中：“天啊，那你藏得都是什么啊？”
　　姬元甫满不在乎道：“都是上万年的宝贝，别说放在现在了，就算是在当时都是价值连城。”
　　“可你不才三千多岁么？”此话一出，荀水怜自己都想笑。“才三千多岁”，自己就算每一世都是百岁老人，也要转世三十余次。
　　姬元甫凝眉，握紧双拳：“是我一样一样高价收回来的。”
　　看着姬元甫不舍的模样，荀水怜终于明白为何裴承现在是这般模样了。

　　荀水怜本还想问问裴承为何会砸了他的藏室。可转眼一看姬元甫的模样，想想还是算了。

　　不知走了多远，姬元甫驻足，看着身后的裴承。
　　荀水怜看着空无一物的四周，这地方用荒野来形容也不为过：“我们...不是就要在这双修吧...”
　　听到“双修”二字，姬元甫深吸一口气，片刻便恢复了平静，指了指下面。
　　荀水怜低头看着无异的地面，想起方才姬元甫挑选吃饭的地方。想必双修这么大的事，姬元甫应该不会随便找个地方凑合。再说，就算是在这，姬元甫会法术怕什么。便安静下来一起看着裴承。

　　尽管那些包裹现在都只有手掌般大小，但重量依旧。虽说裴承是妖神之躯，可走了一整日，又被姬元甫逼着吃下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吃食，疲惫不堪。若不是那巨额的债务，裴承怕是早就回影月岭了。
　　裴承低头，脚都快抬不起来了，走到姬元甫面前，顺势倒下。倒下的一瞬，化作女身：“累死我了。花枝都要断了。”她抬头泪汪汪的看着姬元甫：“公子好狠的心，竟然这么对我。”

　　荀水怜吓得跳了起来，躲在姬元甫身后拽着姬元甫的衣袖：“她...她她她...”
　　若身下的裴承还是男神，或许姬元甫还会搭把手。可如今却是这般模样，姬元甫却不想碰触，只是收走裴承面前的包裹：“走吧。”

　　裴承扭动着腰肢，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埋怨道：“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等裴承看见面前的荒野的，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是要...来这？”
　　闻言，荀水怜看着四周：“不是真的要在这荒野吧...”
　　姬元甫不言，请挥衣袖。面前的沙地坍塌，一个足够五六人并肩前行的地洞出现在三人面前。

　　地洞中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荀水怜道：“我不下去！要不...还是那个木屋吧。”
　　姬元甫看了一眼荀水怜，负手走进地洞：“跟上。”
　　荀水怜犹豫不决，一双手推着她的双肩促使她不得不跟上。裴承道：“你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

　　走进地洞，荀水怜就看见上面的沙地竟然在快速缩小。可光亮并未消失。姬元甫走在前面，两旁的烛火依次亮起，似乎是在欢迎三人的到来。荀水怜摸着墙面，墙上的壁画色彩艳丽，美轮美奂。大抵能看出画的是一个盛大的宴会。
　　荀水怜转身小声问裴承：“这是什么地方？”
　　“地宫。”率先开口的是姬元甫，他接着道：“这是我的地宫。还满意么？”

　　姬元甫挪开身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红汤池。金玺玉塌，好不奢华。红池两侧，还排列着许多房间。代替木门的是随风飞舞的红纱。也不知道在这地下究竟是哪来的风。
　　荀水怜看着红池中自己的倒影，而除了自己，还有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荀水怜抬头，竟然看见了满天繁星。

　　姬元甫侧靠在塌上：“还喜欢么？”
　　荀水怜连连点头：“太喜欢了，只是这池水为何是红色的？”
　　裴承笑着从桌上拿起一个玉杯，从红池中盛了一杯，喝下：“这是酒池。这里面的可是千年佳酿。”裴承一脸惬意，侧躺在红池旁边。

　　荀水怜看着女相的裴承，还是有些无法适应：“你到底是男是女？”
　　裴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都可。”
　　“都可？”

　　姬元甫拿起一颗葡萄，那葡萄上面还有水珠，简直就跟刚摘下的一样：“他是雪莲，雌雄同株。不过大多数时候男身。”
　　裴承一个转身，粉白色的裙摆犹如一朵绽放的莲花。她手肘搭在姬元甫宽厚的肩上，娇嗔道：“元甫哥哥，人家喜欢你这地宫也不是一两日了，怎么没见你带我来过呢？”
　　荀水怜傻站在一旁，不知是个什么表情。吃醋，惊讶，二者都有。

　　为了打破尴尬，荀水怜看着屋中：“我们的包裹呢？”
　　姬元甫拉着荀水怜，走到红池左侧的红纱旁，撩开红纱。荀水怜看见那些衣衫整整齐齐的挂在一个宽敞的房间中。除了今日买来的衣衫，屋中还有许多配饰，长靴。可都是男装，想必就是姬元甫的了。再撩开旁边的红纱，里面挂满了字画。那字画有的已经发黄，有的还是竹简，想必年代久远。甚至，荀水怜还看见了一个石碑。石碑上的文字如画一般，荀水怜一个字都看不懂。
　　荀水怜转头看着姬元甫：“你收藏这些干什么？”
　　姬元甫道：“喜欢。”
　　竟...无言以对。

　　荀水怜一连撩开许多红纱，里面不是瓷器，就是各式各样的酒坛，甚至还有奇形怪状的烛台。这可比集市的东西要多得多，荀水怜也不多问。想必得到的答案就是“喜欢”。荀水怜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可那椅子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椅子，坐在上面却犹如坐在云端。荀水怜整个人都快要陷进去了：“这是什么？好舒服。”
　　姬元甫走过来，坐在椅子上，玉杯自己飞到酒池便盛了一杯酒再飞到姬元甫手中：“喜欢就行。”

　　裴承拍拍玉塌：“水怜你来，这塌更舒服。”
　　荀水怜转头，一路上都将面具挎在手臂上的裴承，不知何时戴上了那面具。荀水怜走上前去，坐在玉塌上。果真比那椅子更舒服，荀水怜坐下去感觉玉塌晃了两下。一阵温暖从荀水怜的身下传来，她伸手摸了摸玉塌，竟是这玉塌传来的温暖。

　　裴承侧躺在玉塌上，一手支着脑袋：“这玉可是你的诓荀从九重天上抢下来的，本是给天界的上神疗伤的。可他竟然做成了塌，一点边角料都没给人家留。”不知为何，从裴承口中说出“诓荀”二字，总有一种嘲讽的意味。
　　姬元甫轻咳两声：“年少无知罢了。”话虽这么说，但姬元甫的神情却难掩骄傲。也难怪，几百岁的小妖独闯天界。还抢走了天界的圣物，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人能如此了。

　　荀水怜有些口渴，刚要起身倒水。两个玉杯就飞到了荀水怜的面前。一个玉杯里装的是酒池中的酒，另一个玉杯则是热气腾腾的茶水。荀水怜愣住，不知该不该伸手。
　　裴承拿过酒杯，递给荀水怜：“这屋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你需要什么都不用张嘴，动一动念想就好了。”
　　荀水怜看着酒杯：“难怪这屋中这么干净。”这时，荀水怜突然起身，看着玉塌。玉塌中摇晃了一下，仿佛在告诉荀水怜它也是有生命的。荀水怜赶忙弯腰：“对不起，我不知道...方才真是冒犯了。”

　　裴承一把拽过荀水怜，将荀水怜硬生生的拽到塌上。若不是因为现在的裴承还是女身，这样的动作未免有些亲昵了：“你放心吧，它们就是让人躺的，早已经习惯了。它们也出不了这地宫，若是出去了，就不能动了。”
　　荀水怜仿佛受到了惊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所以是诓荀给了它们生命？”现在荀水怜似乎已经习惯称呼姬元甫为“诓荀了”。

　　裴承伸手，一只盛满酒的玉杯飞到她手中：“所以你在这可以肆无忌惮，它们有生命，但却没有思想。”
　　尽管是这样，可让人怎能不多想？荀水怜抖了抖身子，学着裴承的模样，心中默念“我要喝酒”。那玉杯竟然真的盛了酒，飞到荀水怜的手中。这惊喜赶走了方才的尴尬。荀水怜脸上再现笑颜：“真的可以！”

　　许久未说话的姬元甫起身对裴承道：“债务一笔勾销，你回去吧。”
　　裴承一听姬元甫让自己回去，放下那只支撑着脑袋的手，干脆躺在玉塌上：“我不走，难得来一次。”
　　姬元甫走到裴承身边，俯视着裴承：“难道你想让我算上利息么？”这话本带有威胁，但因姬元甫脸上还带着小兔子的面具，不免有些滑稽。

　　闻言，裴承险些滚下玉塌：“好好好，我走，我走还不行么？愿们二人在这地宫中过的开心。”裴承笑呵呵的赶忙离开了。
　　出了地宫，裴承看着快速缩小的地洞，叹息：“这就是你想要的及时行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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