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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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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棘的王冠023



      “很久很久以前,在颁布初赦之前,我曾经被一个难题困扰过。相传成为名君的首要条件就是明白国家应该建立成什么样。那么我应该,或者说,我希望建立什么样的国家呢?我出生并且成长的地方,蓬莱,是一个物质条件极大丰富的国家,但身为国民的我并不感到幸福。事实上在那里,像我一样幸福感稀薄的人数不胜数。于是当时的我确认了,我们应该建立的并不是蓬莱那样的国家。可我却不知道应该建立什么……我总是相信国家不是我个人的,是全体庆国国民的,所以向很多人征询了意见。我发现每个人的理想国都不同,哪怕是同一阶层的人,也不同。在深为困扰的那些日子里,我终于意识到,所谓的名君,决不是轻轻松松尊崇民意就可以当上的,因为民众本身就志不同道不合。”

      虽然又一次邀请了景麒,但他还是拒绝出席。虽然开口前就料到他多半不会应允,但又一次被拒绝还是令人伤心。阳子抬起头直视着她的听众……不管是近在咫尺的同窗,还是远处的旁听者,每个人都显得严肃而安静。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看底稿,因为长久的精心准备,为她把稿子的每个字都印在了脑海里。

      “终于我确定应该建立什么样的国家了,颁布了初赦。现在想想,仔细想想,那是由于我在人生最初的十六年是个精神世界极为贫乏的人,我看到的所有幸福感稀薄的蓬莱人都是精神世界极为贫乏的人吧。这让我低估了‘物质条件极大丰富’的价值。我们有时会看到安贫乐道的贫民,郁郁寡欢的富豪,于是我们相信幸福的多寡和物质条件没有必然联系。哲人们说,钱不是万能的,钱不能买到幸福;或者说,人生总是苦乐参半;或者说,幸福从满足而来,越是贪婪就越是不幸。云云。富有哲理的名言要多少有多少,也许可以承认都是真理。然而我在这里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我不是哲学家,我是政治家!”

      旁听席中有人举手要求发言,被司仪阻止了。

      “登基那天我对延王说,我虽然想要建设一个富饶的国家,但仅仅让国民丰衣足食就行了吗?每当回想起这一反问句,我都会感到深深的羞惭。延王当时回答我说,只要让老百姓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就行。这么质朴、质朴得有点土气的观点,其实才是真理。这一点是我最近才认识到的。在足够的成长、足够的成熟、足够的明智之前,即使有人想把真理塞给我,我也接受不了啊。我浑浑噩噩地享受过民主体制的各种好处,浑浑噩噩地享受过方便而又廉价的医疗、交通、通讯……”

      阳子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提到了一些令人费解的名词,但暂时还无法向大家详细介绍。以后有时间,书院会开办面向大众的讲座……总而言之,由于一出生就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所以丝毫不知其珍贵,明明涉世未深毫无阅历,却像个哲人似的煞有介事地说着自以为深刻的想法;啊,看待爱情也是如此,明明没有结过婚,甚至没有恋爱过,十六岁的我却拿出了爱情虚无主义的论调,好像对很多男人特别是坏男人非常有经验似的,啊,你们都笑了,这是乙悦老师不厚道,对吧?本来就不该问未成年人那种问题。未成年人对婚姻的认识不是天真幼稚,就是看似深刻实则肤浅的空话,这不是一开始就注定的吗?”

      是不是错觉?眼角似乎撇到了一抹金光,一瞬间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毕竟还是来了?

      明明只要偏下头就能确认,她却没有回头的力量,稳重而开朗的语声也有点发打颤。人群中确实起了小小的骚动吧?不,不管他,她定定神,决心先把演讲完成。

      “我们庆国的富强闻名常世,也许这并不是我的功劳,因为从颁布初赦的时候开始,我就认为假如精神世界贫乏,物质生活再丰富也没用。或者说我的功劳只是活得够长吧?年年风调雨顺,国民年年辛勤劳作,一百多年来,自然而然地积累下了令人震惊的财富。现在我要郑重地公开地承认自己早年的肤浅,我要说,物质始终是、永远是最有用的!精神财富只属于你个人,只属于和你思想有共鸣的群体;而物质财富具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全人类共通的价值。”

      “阳子同学,您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谦虚。身为庆国的子民,谁会愿意看到景王自认不如他国的君王……”

      “我明明是在说,我在不到一百岁的低龄就达到了那位五百岁的思想境界,怎么可以说我自认不如呢?”

      全场大笑。

      “以常世的标准来看,我们庆国的物质条件非常好。以我的标准来看,还远远不合格。不过,因为我向来侧重精神方面的建设……总之就是没人有意见啦。既然我现在认识到了物质条件的重要性,就要好好说一说意见了。应天书院为什么会办起来?一是因为精神建设其实并没有多少成果,我想通过书院传道授业解惑;二是为了避免我单独思考、决策,结果误入歧途。我希望人们不用花多少钱就能在酷暑享受冷气在隆冬享受暖气,小孩子种上牛痘,远游在外的人随时可以联络双亲……”

      充满自信的语声,温柔明朗的笑容,还有炯炯有神的双眸。

      “真美!”浩瀚忽然一声轻笑,“真希望台辅也来看看。”

      “是啊,阳子如果打扮得珠光宝气些,就会很好看,但是,毕竟还是此时此刻的阳子最好看啊!”

      漫长但并不乏味的主论结束后,是争论时间。

      “您想进行革新的理由很有力,应该说,很有吸引力,我相信这里的每一位听众都对您所描绘的生活产生了憧憬。然而我不得不遗憾地指出,您把因果颠倒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有什么样的生产力就会带来相应的生产关系——而不是相反。您用行政权改变生产关系,也不能促进生产力。由于没有相应的生产力,强行改变出来的生产关系也不能持久。言简意赅地说吧,我憧憬您所描绘的生活,但不赞成革新,而且我还认为那种生活几乎没有希望实现。”

      “但是从那个世界的发展史来看……”

      “您看到了物质生活的突飞猛进,同时看到了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关系的改变,君权神授论变成了民主选举制度,对吗?那么其中哪一点和物质生活有必然联系呢?我认为,答案是生产力,只是生产力。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这个世界的生产力千百年来毫无进步呢?是我们的国民缺乏聪明才智吗?我想答案是否定的。非自然力频繁、普遍的运用扼杀了科学的萌芽,就像那个世界蓬勃发展的科学扼杀了非自然的力量一样!”

      结果——还是被否决了。

      据说乐俊的论题是“要想完美无缺地开始,就永远不会开始,所以我们应该马上开始”。阳子一边苦笑一边想,但愿乐俊能说服大家。

      然后,人群井然有序地退散之后,浩瀚身边那引人瞩目的金色身影走到了她面前。

      “棒极了,阳子。”

      他说。

      “原来是你。”

      “喂,我不远千里跑来洗耳恭听,这算是什么态度!”

      “铃,给延台辅一盘桃。”

      “唔……”

      “好吃吗?”

      “不要以为一盘桃就能打发我!你刚才那话,听起来可是很不欢迎我哟。”

      “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我也无所谓了。本以为是景麒来了,发现是你,空欢喜一场,因此十分沮丧。”

      “没听说那家伙反对办书院啊。”

      “他不肯出席午议。”

      “……这也算午议?”

      “嗯,没错,平日的午议称为众议,在外殿举行;月末的午议称为参议,在应天书院举行,也就是指这个辩论会。虽说目前为止还没有在这里颁布过政策,因为老是被否决被否决,但将来会经常颁布吧。”阳子叹了口气,“你说,这会是报复吗?虽然他自己否认了。”

      “报复什么?”延麒一脸茫然。

      “因为我曾经禁止他面君,害得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那算什么颜面扫地哟?我隔三差五就会遭遇那么一回。因为尚隆是个混账嘛。”

      “哈?”

      “再说了,别人的看法很重要?”

      “不重要?”

      “重要吗?”

      “我不知道。”

      阳子摇摇头,中止了这种语言游戏。麒麟的思路和普通人不一样,也许只是活泼的延麒和普通人不一样。

      她把话题转移到了黄海上,邀请延麒多住几天,到了下月中旬,和她一起狩猎妖魔去。

      守护着五岭的黄海中除了妖魔,还有许多难以察知的危险。流沙、瘴气、沼泽,以及错综复杂的地形和容易混淆的八方。但对阳子来说,在这里狩猎早就胜似闲庭信步了。似乎是在景麒的点拨下顿悟了什么似的,她不仅成功地在弃剑状态下捕获过无数妖兽,对降魔也颇有心得。

      这天,从一开始,她就盯上了一头山辉,惹得延麒的使令不停地龇牙咧嘴。

      “徽芒,你在嘀咕些啥?是祝愿景王大丰收呢?还是祈祷同胞别丢了你们山辉的脸?”

      徽芒喉间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吼声。

      “好了好了,延台辅……”

      乙悦呵呵直笑。

      这些年来,几乎每个月都会安排一次实地降魔,金波宫的马厩里,多了一群稀奇古怪的生物。随着信心的提升,阳子可以束缚的妖魔越来越强,倒是水刀一直没什么异动。

      “阳子,为什么不让景麒陪你来?”

      “他说他忙。”

      “哎?你们的政局还没有进入稳定发展状态吗?”

      “老实说,我认为现在比从前清闲得多。不过他说他忙。”

      “如果你很希望他一起来,就该直说。”

      “这道理我懂,但是,我并不那么希望他来,他总是有些憔悴,不宜涉险。对了,你也是麒麟……”阳子沉吟着说,“或许我该对你说说他的病情。”

      “除了失道和被死气侵袭,麒麟不会生病。”

      “果然还是外伤吗?但他身上看不出什么伤痕,只是很瘦弱。”

      她的眼前浮现起昨夜看到的景象,那种异样的肤色就像某些物质充分燃烧后的灰烬一样,纯白而脆弱,好像轻轻一掸,不,轻轻呵一口气就会溃散似的。

      她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

      是的,正如他所言,她确实受了惊吓。真不明白身上的肤色为什么会和脸色大相径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还觉得他的胸腹部凹凸的曲线不怎么自然,也许只是因为脂肪太少了,就视觉效果而言,有点怪异。不过,虽然看起来可怖,其美色却丝毫无损。事实上,那种令人惊恐的美深深地印在了阳子心田。不止一次,她怀疑自己会失眠,会在睡梦之中陷入如此深重的恐怖,再也不能自拔。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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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荆棘的王冠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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