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白月光自救攻略

作者:莓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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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


      太凰宫内,水晶瓦顶,青烟染玉,碧纱轻拢。

      周皇后把玩了一会儿红玉牡丹,不多时便丧了兴致。她扔至一旁,寒光吊影蒙在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蕊,那深红色浓稠的仿佛要流淌而下。

      殿外更深雾重,银烛衔着红蜡,九足鼎炉燃着眇眇幽香,既呛且浓,缕直烟雾轻若无质,化散后却争先恐后的钻入鼻息。

      今夜轮值的小宫女倚光拿捏着手中力道,轻重有致地细细敲在她的双肩。

      周皇后倚枕寻梦,凤眸轻阖。竹云立在香榻后侧,行云流水地沏着香茶,滚滚沸水灌入紫砂壶口,蒸起细流白烟。

      “本宫让你给陛下送的药,送去了吗?”
      竹云垂首恭谨,她双手端着白玉茶盏,摇着杯壁,答道:“回娘娘,奴婢亲眼看着陛下服用。”

      “那便好。”

      周皇后身上仍是掐金嵌玉的明红凤袍,镂空镶玛瑙九珠护甲支着瓷白下颚,眼尾扫着绯艳檀红,她微微抬眼,眼波流转,妩媚似妖。

      “今夜过后,陛下或许又要病上一段日子。”

      竹云将温度适宜的茶盏捧于双手,周皇后打眼一过,并不接,精致手背向外,轻轻挥动,“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往后莫要说了。”

      杯壁受热,烫着指根,氲出一层浅红。

      竹云宛若不觉,将茶盏搁回原位,轻声道:“奴婢知错,还望娘娘责罚。”

      松风入帘,珠光翠影,周皇后微微笑起来,眼底却没有笑意。

      “你何罪之有?这天下,可没有哪道法律条规不许人说真话了。”

      倚光听得心惊肉跳,上一秒还在出言责备,下一秒却又说无罪无错。这位皇后娘娘,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阴晴不定。

      她用细长手指摁揉着后颈,周皇后又阖上双目,漫不经心地说:“本宫让你取的拂柳,可拿回来了?”

      “是。已经按着娘娘的吩咐,事无巨细的办妥了。”

      那支拂柳是太极殿中的观音圣物,听过梵语祝祷,受过圣水滋养,如今正插向正南三尺方位,正是云贵妃当年被一把大火焚烧干净的未央宫。

      倚光手指灵巧如蝶,轻柔转着周皇后两颊穴位,她装作言语不进的模样,垂眉敛目,只凝盯着自个儿指尖,视线不敢乱瞟。

      殿外蝉鸣寂寂,竹间隐有脚步渐近,倚光只觉得有一道颀长健硕的身影兜头斜来,她心中一晃,指腹猛然重了些许,周皇后凤眸顿睁,尖锐护甲划擦过倚光手腕。

      她踉跄跪下,倒吸一口冷气,仓惶出声告请罪,“娘娘饶命!”

      护甲如锋利薄刃,那一下从虎口破到腕骨,鲜血从伤处涌出,滴滴溅落在波斯长毯。

      倚光痛极,却不敢捂着伤口,她匍匐于冰凉华美的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娘娘、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娘娘开恩,绕了奴婢这一回吧......”

      就像尘世间最微不足道的蝼蚁,轻易一捏,便尸骨无存。

      陆升阳进殿时,倚光还在给周皇后磕头,他提着长剑阔步踩过倚光肩头,小宫女吓得登时噤声,将所有求饶的话咽回口中。

      额心伤口痛得麻木,细瘦的肩膀颤颤晃晃,头上廉价的珠钗抽出鬓发,光泽暗淡。

      偏偏他还要火上浇油,先是掐着美人下颌狠狠在红唇上携香,眼光却游移过去,轻哼一声,“这手好赖不错。若是漱雪喜欢,我亲自替你剁了,制成一个摆件如何?”

      说罢,便作势仗剑出手。

      倚光自知这位周皇后生了一副冠绝天下的美艳模样,却是修罗手段,恶鬼心肠。
      周皇后素来喜怒无常,高兴时随手赏个绫罗珠宝。但若是叫她不高兴了,那也只剩掉脑袋了。

      死在太凰宫的太监宫女,累累骸骨堆叠得比白玉长阶还要高。每日在阶前扫洒的宫人提拎着一桶桶水,从上冲刷而下,血腥味刺鼻不散。

      宫里伺候的老人都说,那根本不是后来砌入的血玉,而是一条条枉死在太凰宫中,心有不甘的冤灵。

      倚光自知没有活路,双目紧闭,等着凌迟的剜骨剧痛。

      她十三岁时被父亲卖进宫,小心翼翼地活了两年后,因着长开后,愈发标志的模样,她被分配进太凰宫。

      在太凰宫中当差的人都知道,来到这儿,那就是提着项上人头做事。别看周皇后随手赏赐的物件可以在宫外置办一间宅子,但是有没有命享受,却是另外一件事了。

      倚光胡思乱想,不知道自己死后,是剁成了肉块喂狗,还是草席子一裹,直接扔到乱葬岗。

      痛意迟迟未落,上边也无人语,倚光勉力镇着狂乱心跳,喘息未定,怯怯抬眼。

      磕得狠了,麻木到极致后好像没有任何知觉,但倚光却尝到了一股腥甜的血味,正源自她眉心破裂的伤口。

      眼底刺过一道亮光,倚光见那出鞘利剑勾破皇后娘娘的金丝宫装,肌肤凝脂似玉,香肩纤纤,沉重凤冠早已取下,此刻鬓发黏湿,交缠在两人颈间。

      她呼吸一滞,满面难以置信。

      倚光曾经无意撞破宫中对食,彼时那娇喘□□不绝于耳,她崩溃掩面蹲于梅花台下,一心盼望着这场荒唐情事早些结束。

      少女朱颜不掩惶恐,只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一个是当朝皇后,一个是御前带刀统领。

      她想起一同撞破对食的宫女问心,她贯是个嘴比心快的泼辣性子,听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尖声叫骂。

      “光天化日,白日宣.淫!”

      倚光不敢将这八个字用在周皇后和陆统领身上,只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眼睫几乎扫过凝落在瓷面的血迹。

      竹云习以为常,将冷掉的茶水端起,鞋尖轻顶在倚光的指根,她轻道:“娘娘的茶水凉了,你且去换一壶来。”

      倚光先是愣怔,反应之后如蒙大赦,双手接过茶瓯,哽着眼泪含糊谢过,匆匆退向殿外。

      竹云将两人揉乱在地上的外衣捡起,卷帘一沉,细数挡尽旖旎风光。

      做完这一切,空气已然有股腥檀气味,竹云吩咐宫女备好热水,若娘娘吩咐,定要及时送上。

      伺候的宫女眼生得紧,竹云怕她闯祸,多加嘱咐一句。小宫女悻悻点头,低头绞着衣摆发皱。

      她无言轻叹一声,转头向着南三尺方位而去。

      行到人迹罕至的偏僻处,竹云手中的银提灯被风搅得颤抖,她将提灯悬在镇兽虎爪,照着捣椒红墙,宫道被映得森然惨白。

      竹云双手合十,遥望远方诚虔跪拜。

      片刻,银提灯重回手中,竹云向月纵步行去。

      **

      太凰宫内一夜要了三回水,一直到天光大亮,小宫女才揉着迷蒙睡眼,单手掩唇,小小地呵欠一声。

      竹云端着一碗药膳而入,陆升阳正将羽箭上的紫尾搔弄着周皇后的玉足,她娇嗔嘤咛,眼尾如钩子驰魂夺魄的视他一眼,陆升阳捉了她的细腕,放在唇边一吻,带有糙茧的手指揩过她眼下一圈淡淡乌青,“皇后近日还频发梦魇?”

      “是。”
      竹云目不斜视,专注舀凉苦味药膳,她先是尝了一口,再换上邻国进贡的银匙,沿着碗沿轻刮一圈,仔细凉后才递到周皇后手边。

      “娘娘的魇症已经持续了半月之久,连续请了好几位大师,无一人能治。唯有饮过这熬了菩提花的药膳才能勉强入睡二三时辰。”

      周皇后听完,似笑非笑的凝睇竹云,见她面色不改的落喉入腹,才单手端过。

      陆升阳从她手里抢过药膳,亲自喂她,“太凰宫地处背阴,你这儿又栽种了如此多的松柏薄柳,难免招些不干不净的邪祟。我听说近日有一云游的‘请神班’,可捉妖驱鬼,不妨请进宫来看一看?”

      周皇后低头啜饮,眼尾余光落在竹云面上,只见她垂首而立,神情无一丝波澜。

      “宫中不兴鬼神之说,算了吧。”

      陆升阳哼笑道,“这有何难?让钦天监那帮老臣们寻个由头,这所谓的‘请神’,咱们也可张冠李戴,祭天祈禳哪个不行?你这魇症真得看看了,要不然,可是疼在我心里。”

      周皇后笑嗔,媚态尽生地偎在他怀中,两人又说了一些不堪入耳之话,竹云仍旧目空一切,将自己定为一件死物。

      待陆升阳离开,竹云吩咐太监清理殿内,周皇后将昨夜未看完的折子平平展开,羊毫墨笔在几处勾撇画捺,先前几本还是谏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待到往后几本,却是言之凿凿的上书,要问周皇后将手中大权交予太子。

      她越看越怒,眉心蹙起,笔锋狠厉拦截而过,未干墨汁浸润纸面,将上表字迹晕的模糊不清。

      “定州真是反了天了!成日捉着周光宗那些烂事翻来覆去,就是茎根也都嚼成烂泥了!”

      她手中攥紧,几乎将羊毫笔拦腰折断,薄唇愤恨道:“怎么?以为捉着周光宗就可以要挟本宫?笑话!本宫能有今日,难不成靠的是那文不成武不就的胞弟?滑天下之大稽!一个浮浪破落户,仗着自己科举那点功名,便敢太岁头上动土,本宫当真是小瞧他了。若有下次,本宫定要将他杀鸡儆猴!”

      周皇后震怒,殿内无一人敢言语。竹云面色如常,亲自把奏折收走,旋身点在鎏金烛台,火舌寸寸将其吞没。

      高温从指尖灼到心底,带来的却是无穷冷意。竹云从容松手,瞳底映进一行遒劲章草,约是“周翰此人,作恶多端,定洲一十千户呈递血书,以达视听......”

      她将最后一点灰烬散得干净,重新取了墨锭细细研磨。

      竹云出声宽言,“娘娘,他若叫你不顺心,杀之后快便是了。”

      递着琳琅玳瑁果盘而入的宫女闻言惊吓,惶惶然不敢多听,呈于八仙桌案后双手端放于腹前快步退下。

      周皇后胸前起伏不定,却觉得这小宫女的模态有趣的紧,竹云极擅察言观色,见她眼中起了玩味,转着手中墨锭淡淡道:“娘娘有话问你。”

      小宫女脊背一僵,挪着脚步无助跪下。她早就知道太凰宫娘娘是个加膝坠渊的主儿,今日被发配来轮值时向天祈祷许久,惟愿皇后娘娘不要注意到她。不曾想,从心中发愿到皇后娘娘盈着薄凉笑意看她,前后也不过一刻时长。

      周皇后是有些折磨人的手段,能叫人怎样完满的进来,便怎样完满的出去。但是内里少了几根骨头,却经不起细数。
      “本宫见你眼生,你叫何名?”

      她姿态懒散地批阅奏折,翻起沙沙新声。

      小宫女诚惶诚恐:“回娘娘,奴婢名唤青茴。”

      周皇后染着春色墨黛眉微挑,“鸾回凤舞的回?”

      青茴颤颤摇头,“娘娘,是茴香的茴。”

      本是随口一提,就算对方叫阿猫阿狗她也不以为意。

      “如今多大了?”

      青茴慌张抬眼,却只敢盯着华美鞋履的数十颗明润珍珠,“回娘娘,奴婢今年十一有六。”

      周皇后这才看她,绿鬓清新,柳眉杏眼,生了副不俗姿态。

      “可有定亲?”

      “奴婢未曾......”

      “正好。”她将笔搁置玛瑙笔洗架,单手支颐,轻慢道:“本宫给你许一桩婚事,对方是定州知县方饮清,以你的身份,确实是高攀了。不过,他为人清正廉直,府中也无其他女子,想来,定会对你上心。”

      周皇后笑意森然,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金边护甲搭着侧颊,眼弯一抬,笑里藏刀。

      “当然,本宫不会委屈你,会恩赐你一个全新身份,以后你便好好侍奉在方饮清身边,以你的姿色,必不会是难事。”

      青茴愕然,细唇抖如筛糠,她踌躇许久,一个字也说不出。

      竹云置了墨台,双手浸在清水里,指根碰出泠泠水声,“还不谢过娘娘天恩?”

      青茴苦涩难言,不敢不从,眼眶含泪行了周正大礼,鼻尖轻啜,哽咽道:“奴婢......叩谢娘娘天恩。”

      青茴魂不附体地行出内殿后,竹云细细烹茶,周皇后又捡开一本奏折,批阅时的神情较方才轻悦许多。

      “本宫上回让你给周光宗送的信,可送到了?”

      竹云起手倒灌,茶水浇入绛色茶瓯,答道:“回娘娘,送到了。但等了半月有余,未见周大人回信。”

      周皇后轻溢不屑,单手捧着细阅,另只手触到茶口杯壁,茶温适宜,是顶尖的春雪含翠。

      “再去一封,让他收一收那招摇性子。方饮清是国相的学生,本宫不好轻易动手。还有,那些个勾栏女子,他玩一玩便罢,不要再惹出人命官司。”

      “是,娘娘。”

      “至于青茴,随便冠个五品官女的身份,待她嫁到了方饮清府中,不至于身份尊贵,也不至于任人欺辱。”

      竹云将桌案上的精细镇纸狮子移开,把垒叠成小山的奏折分门别类的整理收拾,回道:“娘娘放心,青茴是个聪明人。别看她面上凄然惶恐,可奴婢是听清了,今日到娘娘身边当差的人原是另一个名唤若桃的宫女,可不是青茴。”

      周皇后笑意讥讽,想起那圆脸杏眼的小宫女,明明是无辜之态,偏偏眼底的野心太过肆意蓬勃,如何也藏不住。

      这样的人,就该放到兽园中厮杀,只有活下来了,才能为她所用,成为最好最利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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