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南墙

　　人和人之间如果从一开始要走的就不是同一条路，那他们注定走不了多远这个道理陈清嘉从十九岁那年和夏来分手起就明白的清清楚楚。

　　“聊什么？”夏来问。

　　“就你前几天在问我的，觉得我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嗯，你打算跟我说了吗？”

　　“没有，”陈清嘉摇摇头，“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我们两个未来应该是什么关系。”

　　“我们等这个月过去了再说好吗？”夏来在逃避这个话题。

　　陈清嘉有点失望，但是又松了口气：“好。”可能如果按照她的方式来硬逼问出一个结果来，她和夏来连这个月都走不完就会分开。

　　夏来也不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只是他自己也真的不知道到底想和陈清嘉走到哪一步。她很好，但是这种好不是在家里适合为人妻的好，而是在很大的舞台上作为陈清嘉的好。那种好，带着耀眼的光，带着锋利的刃，如果性别互换，或许社会宽容度会高得多。

　　但是事实就是，如果他想和陈清嘉走到结婚这一步，要受的非议不止是他们两个人。还会是两个家庭。夏来爸爸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就也是，觉得自己儿子跟陈清嘉这样有名气的女孩子在一起，压力会太大了。他们更愿意看儿子过不那么厉害，但是娶妻生子传统而又保险的一生。

　　人可以只为了快乐不顾剩下的一切吗？

　　这是陈清嘉和夏来之间最大的核心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两个都没怎么讲话。也不是吵架，也没有在冷战，只是各自在思考不同的东西。

　　陈清嘉在想，人生真是难求圆满，如果自己不是陈总就不会再找得到夏来，但是自己是陈总要考虑的东西要承担的责任总归又要高于爱情一点。

　　夏来则是在想，如果当年，他和陈清嘉能占到一点的天时地利人和，会不会故事的结局早就不一样了。

　　可惜人生，从来就没有那么多如果。

　　“夏来呢？”季扬问，今天是去湖南参加典礼的日子。

　　“回家了，他家就在株洲。”

　　“你们两个这几天吵架了？”季扬感受到他们两个这两天之间的沉默。

　　陈清嘉没回答这个问题，她问了季扬一句：“你去公司找财务要一下这半个月来公司的股价情况，和各方的市场调研。”

　　“什么的市场调研？”

　　“还能是什么。”

　　季扬抽出根烟，掏出打火机，点火前犹豫了一下又没点着。她感叹了一句：“所以就算是可以完全掌控自己人生的人，也决定不了爱情吗？”

　　陈清嘉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忧郁，她笑着回复季扬：“没听过那句话吗，钱可以买来一切。唯独买不来爱情。”

　　“怎么买不来？”季扬怼她，“夏来不就是这么回到你身边的吗？”

　　“对啊，”陈清嘉有点难过，但是还要承认：“所以，我对他的上头期过了，理智上来了，就会觉得靠我求来的东西挺没意思的。”

　　“.....也不算是求来的吧，你们两当年谈的时候，他不是也对你挺上心的吗。”

　　“害，”倒也是。陈清嘉说了实话：“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不是不可以走下去，只是硬是为了不分开而走下去，可能以后的日子会很折磨人。”

　　“都没过到以后呢，怎么就知道以后的日子了？”

　　“我十八岁的时候，跟他在一起以前我就知道我们两个走不远。因为他马上备战考研一年，考完他就毕业了，他又不会留在福建。我那年虽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这么有名的人，但是预估也知道自己多半是会留在福建做个小学老师。那么我们两个的人生就没有任何的交叉点了，没有任何重合部分的人生要怎么走下去呢？”

　　季扬都快忘了当年的事情了，她问：“那你们两个后来是为什么在一起的？”

　　“是我太喜欢他了，怕错过，就告白了。然后他可能刚好也觉得对我有好感，觉得我挺不错的，就在一起了。”

　　“这样，”季扬来回把玩打火机，这个打火机还是不喜欢她抽烟的前任送的。

　　陈清嘉在后台准备，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十七岁了，但是得益于大把大把砸进去的医美钱，这张脸和十八九岁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甚至还会更好看一点，因为自己读大学的时候老是熬夜，那会脸上还长痘呢。

　　“好像从一开始我们两个就都知道，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但是后来有一阵，他对我上头了，陷进来了，但是那一阵我没有陷进去，我说分开吧，他说他都想好了他毕业的时候我们两个毕业旅行要去哪，我毕业的时候毕业旅行要去哪。”

　　“然后呢。”

　　“然后风水轮流转，又过了好一阵。他出来了，我陷进去了，他到了考研最后备战的最关键时候我觉得他回消息回的好慢，而且已经能预设到我们两个一定会分开了，就提了分手。他说他知道我也是真的委屈，但是也没有挽留我。就分手了，反倒是我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干脆，一时间没接受，就很难过，就回头找他。然后又和好了一阵，最后他说，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季扬好像从来都没有听陈清嘉说过这个故事的尾端，她细细的在打火机上来回临摹花纹：“那你为什么，今年会回头找他。”

　　“坦白来说，可能是因为确实意难平，也很喜欢他加上这么多年都再没遇到过喜欢的男孩子，就很想他。那天颁奖典礼的时候，我穿过重重的人群，那一瞬间我好想他。你明白那种孤独感吗扬扬，你周围的很热闹，大家都在为你欢呼鼓掌，但是你最想分享这件事的人不在你身边。可能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的近况这么一个念头，我就回头找他了。”

　　“那你现在？”季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每个人的感情都有一把属于他们自己的钥匙，除了配钥匙的人，旁人都看不清那个锁孔里面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想等他的态度，他要是想坚定的和我走下去，那我们就走，结婚我OK生孩子我也OK。他要是就这样，那我们两个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季扬听出来了：“你就是还喜欢他，但是觉得他不够喜欢你呗。”

　　“嗯。”

　　“一般是个男的都不会放过一年能挣两百亿的富婆的姐姐，”季扬想起公司上半年的财务报告，“况且你今年光是上半年都不止挣了两百亿。”

　　“你看他像是一般男的对富婆的态度吗？”

　　“.......不像，”季扬也是因为这点对夏来产生了好感，“他像是不怎么对你的钱感兴趣一样。”

　　“是啊，网络上那么多人在嘲笑说他吃软饭。但是从重逢到今天，他都没让我花过钱，我倒是挺希望他图我钱的，那我们两个就不用纠结以后的日子了。不怕对方是个流氓，就怕对方是个好人。他这样，我还真就不好意思把他从正常的人生道路上扯偏了。”

　　“别想那么多，”季扬把打火机揣进兜里，“指不定人家是怎么想的。”

　　夏来想的还真的和陈清嘉有那么点出入。

　　他回去和几个同学出去了一趟，大家都知道他和陈清嘉的事情，有的打趣有的笑称他以后连接他们这帮老同学和娱乐圈的纽带了，只有一个女孩子，是夏来玩的最好的女孩子也是陈清嘉认识的那个姐姐，一直没怎么对这件事做出评价。

　　趁着众人去上厕所，她才和夏来说：“网上的评价别太放在心上，”指的就是那些说觉得夏来配不上陈清嘉的言论。“人家妹妹喜欢你，你就配得上。”

　　“嗯，”夏来嗯了一声，他是藏得住事的性格这会也没打算和人多透露什么。

　　“不过说真的，跟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在一起压力肯定很大。你自己要想得开一点。”

　　“嗯。”

　　夏来倒没有觉得想不开，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之所以没有给出陈清嘉一个准确的答案，是因为他觉得，其实对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确实他有一点缺失安全感，如果有一天陈清嘉真的想明白了去找更值得的人呢？

　　当然这也不全是夏来的操心的理由，更确切一点讲，是他也知道，自己要去过结婚生子的人生，如果他还和陈清嘉呆在一起，以她那个为爱走天涯的冲动，说不定真的会和自己回去过平稳但是没有聚光灯的生活。

　　他知道这样陈清嘉不会快乐的。

　　明明应该是领着一辈人往前走的人物放在家里操持几点晒个衣服，老公怎么还没回来，鸿鹄岂可与燕雀同窝？

　　陈清嘉和夏来，不过是一个担心会把对方安稳的下半辈子毁了，一个操心会把对方从神坛上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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