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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花又开
茜儿有些懊恼自己变小后体力不支的身子，才发泄打闹了没多久，便束手就擒、反胜为败。
她赖趴在云铎胸口不肯起来，视线沿着那微有青茬的俊美下巴上走，一直看到云铎那双正笑睨着她的桃花眼，不禁有些眩目。
“眼睛笑嘻嘻，不是好东西。”茜儿嘟哝着，把小脸往云铎胸口一埋。一阵好闻的青木香气入鼻，却是令她困意袭来，啊呜打了个哈欠。
胸口被柔柔的热气一哈，云铎一阵心漾，却又觉不妥。他自我掩饰似的抚摸着小丫头秀美顺滑的乌发，指尖将发缕挑起打成卷儿又松开。
“这话你又是打哪儿听来的？咳咳，哪有这么说爹爹的！你……”还待再说，却听轻鼾渐起，不一会儿还打得煞有阵仗。云铎失笑，若是这一段被她未来的夫君听了，可不知还敢不敢要她。
夫君？云铎心里一阵不舒服起来。碧玺的婚事之后，他一直对于这个词心有龃龉，可这一次的不畅，却似乎与以往不同，说不出哪儿不一样，只是不由自主地把怀中的小人儿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便能好受些一般。
他低头端详着茜儿的睡颜，却意外地没有见到半点儿童该有的天真烂漫之色。而且与她醒着时，明媚的笑靥不同，此时此刻竟满满的都是深沉的痛苦，无力的遗憾。这个孩子，小小的年纪，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犹豫着是否再次点上她的安睡穴，让她好好睡一觉，云铎终是没有落指。
他轻叹口气，有些苦痛积压在心里，还是早早发泄出去比较好，否则只会越积越浓，就如同自己心里的那一处……
这些年，他浪迹江湖，看遍了逍遥人生的姿态，体悟越来越深，不是没想过要忘却那一段年少时的青涩誓约，却总是留恋着一点点，不舍放下。因为那一段情那一个人在心中占据了太大的位置，总觉得一旦舍了，自己便也空了。
却不知，甜蜜的思念积存太久，却成了腐蚀心肺的毒物。甜已逝，苦难消。
云铎把茜儿轻手放下，替她掖好被角，下好帘帐。心中暗下了个决定，这个孩子今后一生的甜，自己是要护定了。谁都不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让她再吃半点苦，身苦自然不行，情苦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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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烟水湖烟波浩淼，水天一色，远不是夜晚那般流波艳艳，歌舞靡靡的样子。由于终究是花舫的聚处，正经人为了避嫌自不会往那边走。于是，日头高照、花舫下帘紧闭之时，烟水湖便萧条凄冷了。
晓风拂波，柳絮轻飞，西畔的红鸾坊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落上了一个藕白色的身影。那身影长身玉立，碎发轻扬，在潋滟湖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萧然清雅。
还来不及欣赏感叹，帘门一掀，白影便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不见了。只余下微动的帘摆似在诉说着某些曾经存在的雅意。
红鸾坊的香阁中，琴音婉转，细烟缭绕。很难想象，红鸾坊的主人，艳名远扬的寐乐宝娘竟然惯着黑纱云衣。只不过这黑纱裹在她身上，不见压抑肃然，反是有一种令人蠢蠢欲动的躁意。
孰不知，虽是黑衣，但做工也是极有讲究的。腰间竖条的金红碎绣，更衬托出纤腰的窈窕轻柔，胸前故意将密纱改为轻纱，若隐若现间，那令人心跳难耐的一抹嫩白的丰盈呼之欲出。发髻高绾，配着半开的立领，低首回眸间，脖颈的曲线尽展撩人的风情。
“啪啪啪——”脆响的掌声打断了连绵的琴音。
宝娘留恋地摩挲着琴弦，半晌方才抬起头，向碧透纱屏外青竹白杨般的身影嗔怒地轻瞪了一眼。
影移如电，转瞬间，掌声的主人已身在帘内，素衣秀雅如遗落凡尘的美玉，菁华熠熠，焕人精目。一刹那的惊艳在宝娘的眼光中闪过，很快黯淡下去，密如乌羽的长睫之后还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沉。
风尘中惯习的嫣然巧笑在女子的花容上绽放，妩媚如夜光杯中的美酒，那一丝无人能察的怅然也在酒香中飘逸而走，散于无形。
“云少是要折煞奴家么？您这尊大神昨儿个才在我红鸾舫中畅欢半宿，今儿大早又这般急不可耐地飘来。劳烦您贵人高抬贵手挑开窗帘看看，啧啧啧，这周遭花舫姑娘们滴血的眼珠子哟，怕是再不两日，烟水湖就要更名为赤水湖了！”
云铎满不在乎地挑眉一笑，还真走到了宝娘的身侧，半身微倾，挑开了窗帘。角度不大不小，从窗外看来，刚好能见到两人的身形，只是由于光影的关系，竟是姿态暧昧无比。
阳光倾洒，伴随入室的是针尖般的目光，数量委实客观，射到男子身周立即化为绕指柔丝，又拐了个弯，变成带火的利箭直指男子身边的女子。
宝娘头皮一阵发麻，立马起身把帘子下了，转头怒瞪了云铎一眼。“要死，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幼稚！”杏目如炬，柳眉倒竖，哪里还有半丝温柔妩媚的影子。
对于这神色语气的陡转急变，云铎倒是习惯得很，只是“哈哈哈”地抚掌大笑开来。“看你装得那么入迷，我不得配合一下么。……咳咳……不过你倒还别说，今儿个还有人管我叫做——呃——未成年！呵呵，倒是个好词啊！”
宝娘看着云铎有些忘形的笑容，仿佛失觉很久的味蕾，一旦尝到食物的滋味，便不知餍足起来。宝娘画得极为雅致的柳眉算计地轻挑，眉棱之下的双眼却荡漾着温柔，也不自觉地便也随着云铎摇头浅笑开来。
不过笑容很快便被云铎的一句话打散无形。
“不过，话说回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别动不动就对我横眉竖目了，刚才我可是见到你眼角的出了两条褶子啦，红颜易老啊，保重保重！”
宝娘黑了脸，却由于忌惮着他的那句话，眉眼依旧保持着平淡的笑意，模样看着委实诡异。
云铎忍不住又一次抚掌笑开，却是手中突然被飞插入一片雪笺，抚掌不得，便也收了笑。
若是让江湖中的浪客见了梦寐觊觎与之良宵一度的寐乐姬宝娘有如此身手，能在夺云公子手中讨得巧儿，怕是再不敢肖想半分了吧。真正应了那句话，大隐隐于市。
云铎瞥了一眼雪笺上的字句，剑眉微蹙。简简单单就五个字——“弃儿，元月至。”
“怎么就只有这些？如此不细到，不像你一贯的做事风格啊。”
宝娘对他的口气颇为不满，轻哼了一声，又恢复了风尘中做戏的姿态。
“我说云少，奴家做的可是皮肉生意，看得中的是能歌会笑的胚子。这女娃娃皮相是没得挑，别说今后长成了，而今不过十来岁，便有了几分勾魂儿的灵气。可惜呢，却是个哑巴！”
“你说什么？什么十来岁，什么哑巴！你搞错了吧。”
“哼。”宝娘愈发不满起来。“还说我不细到，你自己没看她脖子上玉佩背后的生辰八字吗？若我没记错的话，大抵十足九岁半，虚龄的话该当十一岁了。”
“咳咳——”云铎被口水呛到，咳声不止。“你，你确定——那玉我倒确实没注意，不过会不会不是她的。我十一岁的时候都能有两个她这般大了……”
“呵呵呵，那倒是。我记得你十一岁时，貌似终于学会了飞天走，能上树了，哈哈，倒确实是有两个她这般高，怕是还不止呢！”
云铎气憋，自己幼时武障极厚，十二岁开窍前一直是师门中最差的弟子，除了师父，没人觉得他有希望成为可塑之才，但由于天生对武学的热爱和师父的鼓励，他一直没有放弃过，终于在十二岁时打破武障，之后便如泄洪的洪泽一般，将各家精华滔滔吸入。虽然对于自己之后的成就，大家都佩服得紧，但之前的那些难堪事却总免不了要被他们打趣。
他很快正色道：“无论怎样，十来岁的女孩子，你是最清楚的，怎么可能会只有这么小？”
宝娘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样，估计是她小时候缺失照顾，发育得晚了些也说不定。而且，就她来了这大半年，整天寻死觅活，烟水湖都快被她跳了个遍了。供她茶饭，从来都动之甚少，我看她能活到现在都不容易，哪还顾得上长个儿。”
宝娘说着忽然察觉到什么，探究地看着他，玩味地问道：“怎么，她的年龄很重要么？”
云铎脸色有些紫胀、血色回流，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我打算收她做养女，并让她唤了我爹爹……”
“啊哈哈哈……”宝娘笑得前俯后仰，“爹爹……哟，几个时辰不见都是当爹的人啦！失敬失敬了。”
云铎被她笑得心烦：“你正经些行不行？”
宝娘见他还真要动了气，便也止了笑。“……呃，不是还没入宗谱么，而且，那姑娘不会说话，也唤不出来。一句戏言，不作数便是了。”
云铎有半晌低头没做声，过后抬头看向宝娘，目光晦涩不明，“关键是，她不是哑巴，会做声，还唤了我数回……”
云铎说完，目光便紧盯着宝娘不放。宝娘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好几次忍不住要松口了，终于忍住不发。
坚持了一会儿，云铎叹了口气。“唉，果真不帮忙么？其实我也知道，这事拜托你，确实是为难了。”茜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经历，说不定背后有着莫大的故事，轻涉不得。宝娘早已立誓淡泊，她不愿涉入，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普天之下，与“探”之一道，又有谁能比她更精通？
宝娘心中不忍，却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你已把这丫头从我手中买了去，便是你的缘分，与我无关了。你是知道我的，既然之前没有任何动作，之后更不可能。其实，知道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往之不谏，来之可追。你只要让她的今后变得更美好些便是了。”
云铎默然，不了解过去，又如何能在今后面对急变应付自如，如何能更好地将她保护？
宝娘犹豫着，最后又添了一句。“你拜托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我观察，这丫头身上确实被人动过一些手脚，却并不是伤身的药物，到底初衷是危害是保护还说不准。但你若想让她正常成长，不如去求……他……”
一个“他”字，说者痛，闻者伤。
末了，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共点头。如今放眼天下，医之一道，舍“他”其谁？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宝娘目送着绿荫湖畔渐渐远去的那抹藕白，心中黯然。自从五年前的那场剧变发生之后，师弟便一身白素，而自己则一身黑素。在这没有春红的夏日里，再美都是不应景的。不过，万没想到，师弟竟然会为了这个女孩子去求他。
宝娘眼梢瞥见了荷叶之中露尖儿的芙蓉，嫩粉的尖头上有光影折射出梦幻般的迷离色泽，生趣盎然。浅笑轻露，春去又若何，到底还是有花儿会开的。只是自己的那株芙蓉，却是在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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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就叫乃们表担心么。一个十一岁，一个二十岁。。。啥事儿不能成呢。。。。咳咳，汗死。。
撒花撒花喽～～～精彩滴故事需要鲜花来买啊！！！自卖自夸滴某人吆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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