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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一抹红
暴雨初歇，骄阳便迫不及待地从层云中破出。阳光如万道利刃飞坠直下，刺入鳞波泛泛的江面，一眨眼的功夫沉抑顿消，转换成流光溢彩的悦目。
茜儿从船舱中走出，碧水蓝天扑面而来，心中的情感也如江潮一般波澜起伏。她从不敢期冀，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中还能有机会泛波长江。
江风吹干了在船舱里憋出的满身薄汗，凉意忽起，不禁一阵瑟缩。江是那条江，人却已不是那个人，连她自己都不是。身子不是，心，似乎慢慢的也正在融入这个时空，从前变得越来越遥远了。
云铎看着甲板上那一抹红裙，临风飘飘，仿佛一不留神便要被风卷入江波之中。越是艳丽而娇弱的生命就越容易被自然所舍弃，云铎心中一阵慌乱，连忙上前，将茜儿一把拉回怀中，方才心定下来。
“茜儿，甲板上风大危险，以后万不能这样！”
茜儿却是满不在乎。“爹爹，快到扬州了吗？”
云铎顺着茜儿的目光望去，远处隐隐能见到有泊船的桅杆高竖，“是，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宝娘她们已经在收拾行装了。”
正说话间，身后传来钱币叮咚的脆响，两人回头看去，却见宝娘的贴身丫头琴儿正一手提着钱袋，一手夹着算盘向他们走来。
“云公子，听姑娘说，我们到了扬州城便各自分散了，这一路由北向南二十多日，公子和公子的一众亲友在船上的吃穿用度，琴儿已经列好算清，请公子查看一下，若是没有差漏，请先结了账吧。”
茜儿景仰地看向琴儿。据她的经验，凡是雌性，一到了她家云云面前便难免心旌摇荡，就连紫玥那基因里多了个X的，也已经情难自抑了。
唯有这琴儿，让人不得不刮目相待。
“宝娘手头紧了？”云铎本是出于意外地无心一问。
琴儿却冷哼一声。“若人人都像云公子这般吃霸王餐，听霸王曲，如今还拉帮结伙地搭了霸王船，我家姑娘便是有万金的家当也早流宿街头了。”
“呃……”云铎面上一红，他和宝娘本是打小的交情，共享共用惯了的。虽然如今各自另有了一个身份，但习惯使然，从没想过要有付账这一层。
“是我疏忽了。不知琴儿以前的帐目是否都留着，不如一块儿都结了吧。”
原以为讨新债都要费一番功夫的琴儿万没料到云铎会忽然大摆阔气。眼神依旧将信将疑，但表情却是缓和了许多，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本递给云铎。“都在这儿呢，公子自己过目吧。”
云铎一扫，面色满生痛苦。
“多少啊？”以为这痛苦是由于欠下的巨帐而生，茜儿不禁好奇发问。
“八千三百两黄金。”
“啥？”茜儿惊呼。
“云爹，你以前在宝娘这儿都吃了些什么山珍海味了？”这一路上，他们虽然吃喝地不差，但也不过是精致的家常菜，哪里需要用千金计算。
茜儿一把抢过云铎手里的账簿，努力辨认着蝇头小楷的繁体字。花样的开销倒是不多，唯有三个字重复出现，连篇满满地排布着。
“碧云天？这是什么？”
云铎没有言语，琴儿倒是说开了。“这碧云天吗，说白了不过是和竹叶青差不多的清酒，但由于是当朝玺公主亲手配的方子，所以奇货可居，价格每年都涨得厉害。酒色误人，不知害了多少王孙公子倾家荡产，当然也不乏不自量力为贪图杯酒之乐而债台高筑之人。”
琴儿说着眼梢冷瞟向云铎，显然话中有话。
“玺公主……碧玺吗？”茜儿默问，又默叹，从相识到现在，每一回让云铎痛苦的，都是她！
不知不觉，碧玺这两个字，也潜入了茜儿的脑海，如蛛丝缦结在记忆深处，难以清去，每当云铎因那两个字而郁郁寡欢，茜儿的心便也跟着纠结一次。
“这个给你，应当够付了吧。”茜儿一把取下脖子上的枫叶大小的翡翠，递到琴儿手中。
琴儿跟着宝娘这些年，见识也积了不少，一看这翡翠浓冰之绿，净透如水，虽是简单的枫叶形，却大拙之后生大雅，实在是万金难得的极品。
“这……”琴儿眼睛发亮却是手抖不敢收了。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她家姑娘总教导她凡事适可而止便好，贪念是罪孽的根本。更何况，这翡翠坠子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赵丞相送给她千金的第二份生辰礼啊。
琴儿不确定地看向茜儿。茜儿凤眼半眯，洋洋得意，眼神似在说：“认出来了？多亏了你们花舫上有爱的八卦时光，才让我知道了这么多宝贝啊！”眼珠子转着，小手也抬起来晃了晃。
琴儿一看，差点吐血，鸡血镯也在！赵丞相千金的第一份生辰礼！
到了这份上，不义之财琴儿哪里还敢接。连忙退还给茜儿。茜儿却是不依了，还非要她收下。
“拿去拿去，你再不收，我可扔江水里头喽！”
“别别别！”见她真要甩手一扔，琴儿一把抢过还来不及，哪还敢再作推辞。
“够不够？不够我把鸡血镯子也给你！”
“够了，够，足够了！”
茜儿满意一笑。“你收了最好，物尽其用。早点拿去换银子吧。要我说这些个值钱的翡翠玛瑙还有碧玺啦，刚到手时是喜欢的紧，不过戴的时间久了，新意去了，也不过是块累赘的石头罢了。”
琴儿只觉头顶乌鸦盘旋，赵丞相的宝贝，谁敢拿去换银子？
茜儿说的时候不过是顺口，却一不留神把心儿里计较的“碧玺”也给吐了出来。不过既然事已至此，茜儿索性一吐为快，抬头看着云铎，“云爹，你说我刚才的想法有理不？”
云铎目光复杂地看着茜儿，半晌，终究没有表态，反是将茜儿轻放着地。“快靠岸了，爹爹也去收拾下东西。你也回舱歇会儿吗？”
受不了他的逃避，更受不了他对自己骤然的冷淡。茜儿扭头道：“不回。我还要看看这青山绿水。”
云铎也不理会她的耍小性儿，只点点头，又嘱咐了她些不关痛痒的话，便径自回舱去了。
断鸿声里，立尽斜阳。霞光染红了清波，和甲板上那伶仃的红衣小人连成了一色，仿佛就要把她也一起吸走。
“傍晚涨潮，当心一个浪头把你给卷入江去。”耳边传来少年不温不火的随口关照。
“卷进去了，大概又要穿了。”茜儿微微侧过头，季星恰好见到了她脸侧的泪河。
“……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才云大侠骂你了？”
茜儿摇头。
“打你了？”
继续摇头。
“不理你了？”
依旧是摇头。
“那这却是为何？”季星走上前，指尖挑起一滴清泪，在茜儿的眼前晃了晃。
茜儿看了看季星，欲言又止，终究气馁地自己擦干了眼泪。“我说不清，你也听不明白。”
季星挑了挑眉。“那你还是别说了，我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听。”
虽然季星已听说茜儿应该和自己同龄，但每次看见这个幼稚的小身子就很难将她和十一岁联系起来。
茜儿白了他一眼。“他收你为徒了吗？”
“没有。他说此生已立下重誓永不收徒。”
“恭喜你碰到大钉子了。不过，你干嘛非要拜他为师？”茜儿不解地问。
他们这次下江南，由于云铎之前答应要教给季星的“双胧取水”还没有兑现，于是便把季星也一起带同随行，可无论季星如何苦苦拜求，云铎除了教给他答应的招式外却坚决不愿收他为徒。
“你上回不是告诉我，要劫走我的那个黑袍客是皇家人吗？”
茜儿点了点头，一听说紫色是皇室专用，茜儿回来便立马将她在竹林里的无意发现告诉了季星这个当事人。
“有这么大的敌人，我怎能不学好本事呢？你爹本事这么大，我又只认识他一个本事这么大的人，不求他还求谁？”
茜儿眼珠一转，嘻嘻笑道：“不如求我吧。”
季星完全忽视了茜儿的热情。
“喂，我是说真的啊！求我好了。”
季星终于有些动容，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我爹说不收徒，可没说过不教我武功。事实上，他早说过要教我毕生绝学，是我怕苦为难不想学罢了。”话说到这里，茜儿担心地看了季星一眼，因为貌似听见了他紧咬牙关发出的咔啦拉的声音。
“咳咳，现在这样就好啦，我让我爹教我，我可以记下来不学，然后教给你，或者你来旁听。”
“可行么？”季星虽是这么问着，但心中期待的火苗却已经跃跃欲旺。
“有什么不可的？誓言是死的，人是能变通的么。不过呢，我有个要求啊。”
“说吧。”季星难得对茜儿这么爽快。
“这样一来，你就等于是我的徒弟了，这拜师礼什么的，我也不讲究，不过为师我以后的生命安全问题，你可要放在第一位啊！”
“好。”少年唇角扬笑，一声轻诺，回响在两岸的青山之间，许久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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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是不是乃们已经到周日咧？
本周日本废柴的生日啊！！！嗷嗷嗷～～～～
555，但是俺依旧要宅居码字啊～～
为了给自己送份生日礼物，俺把章节名华丽丽改成“江天一抹红”咧。哈哈。亲们读着本章，就在读小红对乃们字里行间漫涌滴爱啊。所以捏，大家也回报俺一下咧。
一路相伴这么久咧，是不是也给俺送点生日小礼啦。比如说，那个长评。。。长评。。。呼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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