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南雨止

　　这天晚上，叶芷雨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顾南源不爱自己了，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他推开她，让她离开，眼底是化不开的冷淡。
　　顾南源站在阴影里，眼见着周边的光线越来越暗，直到彻底消失。他被黑暗吞噬的瞬间，她心如刀割，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这样离开了他的世界。
　　真是一个荒唐的梦。

　　叶芷雨满脸泪痕地从床上坐起来，缓了半天才平静下来。
　　她打开手机，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睡前的晚安。叶芷雨无奈地揉了揉额前刘海，“真是够了，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正在桌前收拾东西的宋辰菲头也没抬，“你梦见什么了？”
　　叶芷雨嘟嘟囔囔，掀开身上的薄被，想了半天总结出了一句话，“梦见顾南源惹我生气了。”
　　“他哪能舍得气你啊，还不如今晚上看到流星的概率高呢。”宋辰菲笑了，“梦都是反的，放心。”
　　对，梦都是反的。
　　叶芷雨第一次这么坚定地相信。
　　真的太好了。
　　“虽说如此，今天见到他还是要惩罚。”叶芷雨心里愉悦，表面上还是冷哼了一声，拉开床帘下了床，“我在梦里可难受了。”
　　“怎么罚？”知道她在开玩笑，宋辰菲还是十分配合地问了句。
　　“嗯……抱一抱？”
　　“我就知道。”
　　叶芷雨笑得一脸开心，拉着辰菲转了个圈。
　　“行了，小点儿声，晴儿那懒虫还没起呢。”菲菲指了指另一边床上那个圆滚滚的物体，“比你还能睡，咱们宿舍是中了什么沉睡魔咒吗？”
　　“那我们就是睡美人。”叶芷雨笑嘻嘻地拉开衣柜，“好不容易一上午都没课嘛，让她睡个够好了。”
　　看她换上了白衬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宋辰菲略思考了一下，递给她一条印花丝巾，“今天要走法式风么？”
　　“嗯呢。”叶芷雨接过来，扎在了自己的低马尾上，“用随意的慵懒和骨子里的优雅，撩到他腿软~”说完，做作地撩了下头发，给了辰菲一个妩媚的回眸。
　　“悠着点撩好吗，小心把自己赔进去。”
　　“哎呀，怎么会。”叶芷雨摆摆手。
　　“怎么不会？”
　　“自然是因为我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嘛！”芷雨眨眨眼，嘴角勾起。
　　“你也不怕你文院的老师听见打你。”宋辰菲一脸好笑地看着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女生，“有工夫贫嘴，不如看看现在几点了。”
　　“马上马上。”
　　原本皮肤就很好，叶芷雨只是对着镜子简单打了个底，涂上口红之后就背着包包出门了。关门前还不忘回头对辰菲挥挥手，“我走啦宝贝儿！”
　　“快走吧你。”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晓带轻烟间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长条别有风流处，密映钱塘苏小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什么嘛。”
　　叶芷雨边走边一个人念着《牡丹亭》里的这一段话。要是知道这句话被她这么用，估计老师真的会气死吧。
　　笑嘻嘻地，叶芷雨迈着欢快的步子向大学生活动中心走去。
　　推开楼下咖啡馆熟悉的门，叶芷雨轻车熟路走到吧台，“小清，要三杯摩卡，三杯拿铁，一杯美式，冰的。都打包。”
　　正在低头擦拭杯子的女生看到她惊喜地抬头，“芷雨姐，是你啊。今天不当班吧？”
　　叶芷雨笑着看着她，“来给朋友带点咖啡。”
　　“没问题，你等一下哈~”
　　和她说话的女生是咖啡馆新来的兼职生，刚刚念大一。才来没几天的小姑娘，对咖啡真的是满腔热爱，叶芷雨常常教她一些新品的做法和关于咖啡的小知识，两人关系很不错。
　　“芷雨姐大四还会继续来兼职吗？”
　　何清一边打着奶泡，一边和叶芷雨聊天。
　　“这个我说不准，论文顺利的话应该还有时间，如果太忙的话可能就没办法了。”
　　“嘿嘿，希望姐姐还能来，这样我就可以继续跟你学习了。我将来想当一个咖啡师，做出世界上最好喝的咖啡！”
　　叶芷雨看着面前这个眼睛中闪着光的小姑娘，微笑着，“你一定可以的，记得成为顶级咖啡师之后告诉我呀！”
　　“一定一定！”
　　提着咖啡等电梯的时候，叶芷雨忍不住回想起何清说起自己梦想时的快乐神情。她很羡慕何清，清楚自己喜欢的是什么。面对未来，她自己却像是走在迷雾里，只能看见脚下的路。
　　虽然如此，她很清楚，不知道方向的时候，就走好现在的每一步。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足够强大，可以做出任何她想要的选择。
　　到了那一天，她可以追逐心之所向，可以无所顾忌。所以她并不因为对未来的迷茫而焦虑，而是按部就班地实现着自己的目标。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叶芷雨已经重新恢复了笑容，提着咖啡向学生会的办公室走去。
　　看到门上的牌子，她有些感慨。
　　上次来这里时，她和顾南源还在互相试探着彼此的朋友界限，转眼间他已经是属于她的少年了。
　　真是命运弄人。
　　叶芷雨低头轻笑，抬起手叩了叩门。
　　“请进。”
　　“啊，叶学姐！你怎么来啦？”外联部长学弟笑得一脸憨憨，连忙请她进来。
　　“看你们工作辛苦，特地来慰问。”叶芷雨微笑着举起了咖啡，“有摩卡和拿铁，自己挑吧！是未来世界顶级咖啡师做的哦~~”
　　“啊啊啊，学姐你真的太好了！主席只知道压榨我们！”
　　“太感动了，我们都快累成狗了，终于能活过来了！！”
　　几个部长纷纷围过来一阵大呼小叫，叶芷雨只是笑着点点头，拿起唯一一杯美式向顾南源走过去。
　　“喏，给你的。”咖啡被轻轻放在桌子上，只是她的手还没有拿开就被男生的手覆住了。
　　顾南源的手很好看，十指纤细又骨节分明。拿笔的时候，打字的时候，弹吉他的时候，甚至现在握住她的时候，都好看得过分。
　　不过花痴也要分场合的，叶芷雨笑着打了他的手一下，“这么多人呢。”
　　“那又怎样，”顾南源笑眯眯地靠在了椅背上，收回手放在脑后，眼神慵懒地看着她，“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假装忽略他语气中的揶揄，叶芷雨抬手推了推他，“给我搬个椅子过来。”
　　还没等顾南源起身，宣传部长已经屁颠屁颠地搬着椅子过来了，“嫂子坐这里。”
　　不愧是搞宣传的，就是会说话，这一声“嫂子”叫得顾南源很是受用，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暗暗想着下次把工作少分他一点。
　　而叶芷雨却立刻不好意思了，这个称呼也太那什么了。
　　等他走了叶芷雨才小声地对顾南源说：“你下次跟他们讲一声，叫我学姐就行了。”
　　“我觉得他刚刚说的挺好的，你不喜欢啊。”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有点……”叶芷雨憋了半天，看着另一边小朋友此起彼伏欢呼着嫂子万岁，无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重要，随他们吧。反正他们可爱想怎样都行。”
　　闻言，顾南源转头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站起身，“走吧，我们去吃饭。”
　　“这么突然，就直接走吗？”叶芷雨看了看那边的小朋友，“那他们怎么办啊？”
　　“他们已经点了外卖，不用管。”
　　顾南源不紧不慢地拿起了外套，牵起叶芷雨的手，拉着她向门口走去。
　　“嫂子再来啊~”
　　“学姐慢走！”
　　叶芷雨回头冲门口伸出的一排小脑袋挥了挥手，看着他们笑得更开心了。
　　“你这些小干部都好可爱啊，好想挨个捏捏脸~~”
　　“……难道我不可爱吗？”
　　这不一般的语气，怎么有种醋的感觉。
　　？
　　跟小朋友比可爱，叶芷雨感觉自己又一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恋爱中的男生会智商下降果然是真的。
　　“你怎么不说话？”顾南源看着她微微挑眉，像是在等哄的小朋友。
　　“你帅！”叶芷雨郑重其事地竖起了大拇指，“我最喜欢帅的了。”
　　看着明显嘴角上扬的某人，叶芷雨满脸黑线。
　　果然是变幼稚了，幼稚鬼一个，顾南源小朋友。
　　不过她好喜欢。

　　因为下午芷雨要去上课，两人最终还是到了楼下的咖啡厅吃饭。
　　看着面前慢条斯理吃着意面的男孩子，叶芷雨不知不觉开始单手托腮。
　　他怎么能吃饭都这么好看啊。不知道顾南源吃手抓饭、卤鸡爪、酱猪蹄的时候什么样。
　　叶芷雨竟然脑补了一下，画面似乎有些违和，嘴角控制不住勾起。
　　女生入神地看了好一会儿，顾南源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是隐忍的笑意。
　　“叶芷雨同学，知道你男朋友帅，但也不用看这么久吧。”
　　“？”叶芷雨掩饰地咳了一下，“看看怎么了，我看我男朋友多久都合法。”
　　顾南源笑着的眉眼有一丝无奈，“是，你想看想摸都行，只不过现在要先吃饭。”
　　叶芷雨叉起一大个虾仁放进嘴里，“谁说我没吃了。”
　　“你说的都对，”顾南源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谁叫我拿你没办法。”
　　“顾南源，你说，你以后会不会对我生气啊？”看着面前笑容温暖的男生，叶芷雨突然想起了早上那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与现在截然相反。
　　“不生气。”
　　“可我昨天梦见你对我特别坏，特别冷漠，还让我离开你。”说着说着，叶芷雨竟然有点委屈了，果然连梦里凶她都不行。
　　“我在你梦里那么坏啊。”
　　叶芷雨嘟了嘟嘴，“特别冷淡地让我走，差点没把我气死。”
　　顾南源却笑了，一双眸子温柔地看着她，“我让你走你就走啊，这么听话？”
　　“当然不走了，凭什么啊？”
　　“那不就行了。现实里你不会走，我也不会让你走。”顾南源难得耐心地为梦中自己的行为解释，“再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这么做了，也肯定是有理由的。”
　　“不然有这么好的女朋友，怎么舍得让你走啊。”男生伸手捏了捏女生的脸，笑得一脸无奈，“没想到我还得为梦里的自己辩护，也太惨了吧。”
　　说的有道理，果然梦都是反的。
　　叶芷雨一下子又开心了起来。
　　她抓住男生的手指晃了晃，“好啦，知道你不会的，作为补偿我周末陪你出去玩儿好不好？就去你一直想去的那个密室！”
　　“是你一直想去吧。”顾南源笑眯眯地戳穿她，“明明是自己不敢。”
　　“哎呀，谁说的？去吧去吧，行吗~”女生不自觉地说话带上了软音，让顾南源的心化得一塌糊涂。
　　“原先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撒娇？”
　　“得了便宜还卖乖，”叶芷雨一秒恢复高冷，双手抱胸，“就说吧，去还是不去？”
　　顾南源见她的样子，满脸都是在说你不去我就勾搭其他小男生。
　　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去，只不过到时候你别自己不敢进去就行。”
　　对于她的胆量，顾南源之前已经有过深入了解，当真不敢恭维。
　　“进去之后自然是要全程抱着你。”叶芷雨一脸理所当然，“你挡鬼，我解谜。”
　　“哦，全程抱着我啊。”顾南源一副懂了的表情，嘴角微扬，“随便你抱。”
　　说完，夹起一小块牛排递到她面前，“张嘴。”叶芷雨听话地咬了一口。
　　“不过，我们以后肯定会有吵架的时候吧。到时候怎么办？”叶芷雨没消停半分钟就又开始说话。
　　既然之前都聊到这个话题了，不如一起先说开。
　　“嗯，错了就道歉，生气了就哄。”顾南源思索了片刻，认真地回答她。
　　“那如果想道歉但是还在生气怎么办？”叶芷雨眨了眨眼睛，“我如果生气了肯定话都不想跟你说，怎么道歉啊。”
　　自己都没意识到，平日的理性和冷静在他面前都跑掉了。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真正操作起来与理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那你就写在这儿。”顾南源指了指旁边的落地玻璃，“就像你当年对Thomas一样。”
　　男生微微一笑，“我会看懂的，然后来找你。”
　　“什么啊，你这样子让我很心动啊。”叶芷雨歪着脑袋，微笑着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温柔，“会让我想对你做点什么坏事。”
　　“什么坏事？”
　　“嗯，不知道。”

　　顾南源望着面前笑容狡黠的女孩子，微微勾唇。
　　那一刻，她的眼睛里盛满了碎了的月亮。
　　就让他自私一回吧，无论现实怎样，无论周遭如何，都是之后的事了。
　　现在他只想看向她的眼底，把这个他爱的女孩，留在余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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