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透)香窃玉

　　润玉终于劝服了家里三分之一地种高粱。无怪他们村子不种高粱，因为这里周围都是比较肥沃的黑土地(润玉绝对相信他的先祖是得罪了上头的人分到了最差的土地)，周围都种小麦。
　　农民是有依赖性的。这话不对，应该说，人，都是有依赖性的。人，都喜欢看别人。
　　特立独行，与众不同，一般是行不通的。千百年来，也不是没有人听说过这样的地更适合种高粱。
　　但是，高粱，不好吃呀，卖不掉呀。这里能种小麦，人们为什么要吃高粱？
　　高粱肯定比小麦卖的贱。因着这里主要作物是小麦，交税的实物部分是小麦。
　　你种了高粱，还得卖了钱去买小麦交税。高粱又卖的贱，一来一回一倒腾，不是没事找事嘛。
　　还有一个原因。因着这里的主要作物是小麦，春耕前官方有平价小麦种子面向农民出售，种植过程中遇到病虫害还可以向官方求助。
　　你种高粱是不犯法，种什么粮食官府确实都应该提供帮助。可是这里为政府工作的基层人员也是当地人，不一定懂种高粱啊。
　　反正就是，种高粱？没事找事吧！
　　反正这块贫瘠的地，产出低又不是我一家的事。看，整个村子都是这样呢。是吧？
　　没错，普通百姓就是这种搞笑的思维方式。人家能掩我能埋，反正穷也不是穷我一家。人家都没动我做什么出头鸟。。
　　出头鸟润玉经过深思熟虑，上述这几个问题他要一一解决。
　　首先要解决的是技术问题。润玉说他知道怎么种高粱，那就是他知道。润玉已经在家人心目中建立了权威。
　　其实首要的应该是种子问题，会种高粱就能连种子问题也解决吗？这个家人基于对润玉的全盘信任，根本没有人问起。
　　当年润玉进了一趟山可是搞定了枸杞种子的问题，瞧他们包括爷爷家的六户，枸杞树长得多好。
　　家人不知道，润玉知道。虽然家人看润玉只在家摆弄摆弄枸杞就能做种子，但那是润玉脚程快，跑了很多山头采了不同的种子回来培育的。
　　做种不但要求个大饱满质量好，还要避免近亲繁殖。
　　所以农民自家的粮食长得再漂亮也得去市场上买种子呀，官方有这个条件，可以取各地的粮食杂交培育出种子平价卖给农民。
　　真当几千年农耕就是农民在自家种田吗？笑，扯远了。
　　所以润玉说了，种子还得他去高粱产地买。
　　这个事情不劳家人操心，润玉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当年的小娃，想进个山还要和爷爷磨半天嘴皮子，进个城还得指定一个大人陪同。他自行去别省采买高粱种子就是。
　　他们这种盐碱地，虽然按润玉教的方法灌洗了，但到底土地贫瘠。产量虽比原来多了五成，但是，按润玉的说法，仍然是太过于吃亏。
　　农民们干的是一样重的体力活，甚至干的是比别家农民更加繁重的体力活，产量却达不到普通土地的产出。经济上吃亏，心理上也提不起劲。
　　但是种高粱，受土地影响小，干的活能看到应有的丰收景象，人干活也有精神是不。这种满足感和种了枸杞树贴补家用，家里连猪都能吃上半糠的满足感是不一样的。
　　想想看，成片的，起伏的，丰收的高粱。看着多开心。
　　家人呆呆的看着润玉演讲，完全不明白润玉在说什么。润玉说的是精神上的满足，原谅刚吃饱肚皮的纯正农民暂时不能理解。
　　会的，会理解的。当他们看到望不到边的深红的高粱，像一个个害羞的姑娘低下了头，他们会理解润玉所说的精神世界的。
　　果然有人提出高粱不好卖，高粱价格贱，还不一定卖的掉。正常的啊，不产高粱的地方，人不爱吃高粱。
　　产高粱的地方，人不缺高粱。而且，产高粱的地方已经吃高粱到吐，那玩意真心不好吃。
　　润玉笑了。高粱卖的贱，那就整成不贱呗。我们家只管种，会有人求着买的。相信我。

　　这是润玉回乡的第五年，他们家六户劈的三分之一地种的高粱丰收了。
　　润玉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他二十岁那年辞官回乡，并没有在当年就种高粱。
　　农家心疼孩子的，十四岁才给真正的下地。在那之前都是打帮手，哪怕孩子跟着插秧翻土除草收割，都是打下手。看着学而已，干一阵子就被大人撵走了。
　　强调一句，干农活是反人类的劳作方式。旧式农民不等到老就一身伤病，小孩子过早下地约摸是不想孩子好好长大。十四岁还是润玉坚持的，他爹疼儿子，其实还想再等等的。
　　偏偏润玉刚摸到农活不久就被拎到京城做了五年官，丢下了农活。
　　认真严谨还有轻微强迫症的润玉，回乡以后认真踏实和长辈们学了两年农活。把老祖宗的经验融会贯通，有了自己的理解并完全成为自己所拥有的技能以后，他才开始尝试新技术：种高粱。
　　润玉去外省买了各式高粱种子小范围试种，选择了最适合这片土地的品种。
　　关键是书本知识还要落实到实践上，这一试验就是两年过去了。所以在润玉返乡的第五年，他才行动起来，说服了家人，劈出三分之一土地种高粱。
　　丰收的高粱怎么卖？酿酒呀！润玉当然早就知道高粱能酿酒。他，他，润玉有秘方！但是他原来不敢说。这个世界他没有看到蒸馏酒之前，他不敢弄蒸馏酒，他怕天道拿雷劈他。
　　天道的规矩润玉摸得透透的。如果润玉人为干预了这个世界的进程，本来没有蒸馏酒的世界让它提前有了蒸馏酒，天道就有理由把他劈成猪。
　　这就是上神毁诺历劫最痛苦的地方，明明有能力，不能用。。
　　原来的小农民润玉消息闭塞，非得等润玉去京城做了官，有心探查下惊喜的发现这片大陆已经有了蒸馏酒。
　　虽然只是初期，但是有了，就不怕了！
　　润玉有秘方，酿的酒比别人酿的香没关系，他没有干涉世道发展。自己家发点财和整个世界比起来微不足道。
　　润玉所在尘世的茅台酒可不是吹的，真真的开坛十里香。是，高粱酿造的酒呀！
　　自恋的润玉酿的酒不叫茅台。谁规定一定要叫茅台的？叫润玉酒不行吗？
　　哈，开玩笑的，当然不叫润玉酒，取的他们村子的名字，叫古溪酒。古溪村，多好听的名字。
　　问题是润玉找遍了村子也没找到应该有的古溪。
　　问老人，老人们说他们小时候也奇怪过，也找遍了整个村子没找到古溪。老人说，他们小时候也问过老人这个问题，当时老人说的也是现在自己和润玉说的话。于是。。
　　古溪这个事情遂成悬案。
　　酿出来的酒没有润玉所在尘世品质好。那是当然的，不是有配方就能酿造出最好的酒，还要原料粮食，用的水，熟练的工艺，气候湿度等等配合最佳才行。
　　但是在这个蒸馏酒刚被整治出来的尘世足够了，酱香浓郁的古溪酒足够吊打所有刚起步的蒸馏酒。
　　等有超过古溪酒的品牌出来以后，润玉他们家早就发了财了。

　　因为绝对不能让家里沾了商，影响了家里以后出仕的子弟，润玉摆出了高冷的姿态。
　　润玉先是送了一车酒给里正，说是家里高粱种多了卖不掉，灵机一动学隔壁临国传过来的蒸馏酒，整出的高粱酒。
　　里正对我家诸多照顾，这酒尝着味道还行，就送过来啦。不值什么钱，可千万别嫌弃。
　　里正一尝不得了，忍不住推荐给别人。喝酒人多才开心嘛！里正还拿了几坛送给上级，都是男人，一喝，哇塞！
　　有人来润玉家求酒，润玉推三阻四，说这是自家酿了喝着玩的，没剩多少了。人千求万求，掏的钱和礼物可不算买，是交个朋友。
　　交了朋友自然就你来我往，反正润玉家不是经商不是经商绝对不是经商。酒白送出去不少，今年“卖”出去的确实不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收了订金也不是做生意，是人家求了，却不过情面帮忙的。毕竟酿酒需要粮食需要花功夫，收些补偿是应该的。来年扩大了高粱种植也不是为了卖酒，是却不过人情，帮朋友忙的！
　　什么，这样不利于做大做强？润玉要做大做强干什么，他只是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润玉不是傻子，他在拿出方子之前就请爷爷召开了家庭会议。这酒的方子是他们家的，他们家爷爷这里六户共有，以后也是。传男不传女，更不传外人。
　　说了别和润玉说什么男女平等。传男不传女才能保证家族秘方传承，家里有钱了嫁出去的女儿腰杆也硬，这个不冲突。
　　润玉还建议家训里加上一条：如果有子孙碰上强权抢夺秘方，就交出去，不要抱着祖宗的牌位死磕。命比秘方重要，路有千千万万条，不要一条道走到黑。

　　发财了就可以买地了。他们家在邻村买了地请了佃农种，润玉他们家，终于是地主啦！
　　润玉对于农家有钱就买地一点意见都没有，要知道，润玉对家里的改变是润物细无声的方式。
　　而且润玉尊重家人，知道自己现在是农民，农民应有农民的本分。

　　农民不是一个土味词，是足以让人骄傲的一个称呼。
　　农人有农人的坚守。不看农家走出去的再大的官，管你是不是曾经出将入相，叱咤风云，老了都是老老实实的回老家。
　　回老家，回馈乡里。润玉现在做的就是农家走出去致仕的前辈们做的事，出书，和教育。
　　他家开了个私塾。束脩要的不多，乡亲们看情况给。收是要收的，这个他认可他的老祖宗老应龙的做法，多多少少要收一点。
　　生活要有仪式感！
　　真的是看着情况给就行。可能是一条腊肉，可能是几个鸡蛋。意思意思就行。
　　润玉的意思是，春耕秋收不开课，就平常孩子们疯玩的功夫来学里认几个字，他看情况教。反正孩子也没几个。
　　大课教认字，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这些常规教学。有接受良好的孩子他再上小课，有算术灵光的孩子他教算术。
　　有艺术天分的孩子润玉也可以教，反正他什么都会。
　　润玉的教学很有意思。原来他在乡里没法说自己想下棋，自己和自己下都不能够。
　　周围就没有会下棋的，你和谁学的？现在去了京城一趟，反正都是在京城学的。他教孩子们下棋。
　　润玉上课花样繁多，他还教孩子打军体拳锻炼身体。这一代孩子们是有福的，上课比做游戏还开心。
　　孩子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起老师，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这代孩子确实有福！润玉家带动了全村奔向小康。
　　全村致富润玉不担这个责任，他不是圣父。他家的人会投胎，比别人过的好是应该的。润玉天生护短一直护短死命护短。
　　最好的一定是他自家和对他疼到骨子里的爷爷家，然后，好东西全弄来给叔叔家。对他们家诸多照顾的里正以及友爱的乡里乡亲他会优先照拂。
　　但是顺序不能乱。
　　对，我家小应龙就是这样，也本该这样。
　　因着他们家的酒卖的好。不不不，怎么能说卖呢，因着他们家的酒求的人多，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就衍生出了许多需求。
　　什么食宿，买土特产，等等等等。来运酒的马要休整吧？农家一般不养马，有牛栏。牛栏改造成马厩给马睡觉不收钱的吗？马吃了这家给牛割的草不收钱的吗？不是做生意，是人求着，帮忙的！
　　要是车子坏了要修的吧。好吧，跑车的人一般自己都会修理。有缺的材料得在当地补充吧？总会有意外情况，带的备用材料不够，是不？
　　和润玉家交好的人家首先沾光。其他人家，因为需求在那里，大家都能沾光。接待客人的那户人家鸭子不够了要去邻居家买吧？人手不够，桌子椅子餐具不够。。
　　好吧，他们村子，都奔向了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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