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透)香窃玉

　　老皇帝死了，国丧。
　　皇帝死对农民触动不大。百姓又没见过皇帝，还没有邻家阿伯有什么事让人触动大。
　　爷爷倒是担忧：“不知道新皇帝是个什么性子，是不是还继续执行原来的税收。”
　　是呀，农民关心的是这个呀，希望他们村子原来的减半税还能继续。
　　爷爷嘀咕：“家里有犯人的该开心了。”
　　嗯，新皇登基会大赦天下。爷爷吐槽：“真不理解，这是哪个皇帝开始的。罪犯就算有冤枉的，但大多是真的有罪。这一动就大赦，真的是。。”
　　润玉有同感。润玉可太不能理解人间帝王这个惯例了，罪犯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对安分守己的人公平吗。恶不能得到惩处，和善不能被保护一样流毒无穷。
　　润玉比较欣赏人间特别优秀的几位明君，秋斩前勾选死刑犯慎之又慎。冤枉了误杀是不好，但有罪不罚也是不应当的。
　　优秀自律的统治者能做到谨慎谨慎再谨慎，逼着自己努力自己去作为，而不是用大赦天下这种看似仁慈的偷懒。
　　第一个登基大赦天下的皇帝是因为帝位不稳用这个来收买人心。那也没道理，收买了谁的人心？罪犯的？罪犯家人的？尤其那些本来应该斩首的罪犯润玉不觉得帝位不稳用这个方法能起到效果。
　　润玉到底是神仙，这个事情的内幕他还真知道。他在做夜神的时候是旁观过这个无语的事件的。
　　很久以前了，那个帝位不稳的新皇后来还是被人扯下去了。但是酸腐们夸了这个仁政，搞到后来所有的新皇刚上台都得整这个，不整这个好像就不是仁慈的皇帝了。
　　整了这个就是仁慈的皇帝了？润玉回想起三十多年前他见过的太子。
　　润玉过目不忘，不管有心无心，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他脑海里浮现起一名孩童的形象。
　　嗐，真是见了鬼了，这家伙当年也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就惦记上自己了呢？

　　其实现在就算取消了他们村的半税优惠润玉觉得对他们家影响也不大。这几年他循序渐进，从小事慢慢渗透，他们家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从润玉在爷爷给他劈出来的那块田成功种出枸杞开始，爷爷，自家和四个叔叔家里，枸杞已经是很稳定的副业了。至少，交税已经不是他们家的主要财政负担了。
　　润玉考虑过买地，让家人离开这片贫瘠的盐碱地。后来他仔细思量了，不好。农民对乡土的感情一般人难以想象。
　　其实也好理解。好比自己把屎把尿亲手养大的孩子，就是比丢给保姆带的亲。
　　润玉他们家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上，汗水泪水都挥洒在这里，祖祖辈辈也都葬在这里。
　　这里只是土地贫瘠，又不是种不出庄稼。只不过出苗率只有普通土地的三分之二，而已！只不过产量不足普通土地的一半，而已！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父母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不聪明。润玉在这里长大，充分体会到乡亲们对这片土地的热忱。所以，这块地最好是改造，而不是抛弃。
　　润玉早几年就感叹过了。改造盐碱地方法一大堆，但没有政府出资牵头，个人很难作为。不过润玉性子极有韧性，而且护家，护短，认死理。
　　润玉决定了陪着家人守着这块地的时候，他就死心塌地不做他想了。艰难不怕，时间长不怕，一步步慢慢来呗。
　　因着润玉从小聪明，家人也都惯着他（想想为什么家人都惯着他，润玉从来不是天生就能被人惯的，那是润玉吃苦耐劳对家人真挚的热爱，真心换来的真心），润玉不管捣鼓什么家人都没有意见。
　　润玉还是求了最惯他的爷爷家的田，请了工人围了土坝蓄水。
　　啊真的，老皇帝人真的不错的，润玉他们家不是扁担挑水浇田哦，老皇帝的灌溉工程做的极好。
　　就算这样偏远的乡村都有官府挖的水渠，每隔一段时间清理一下保持畅通就很好用了。
　　蓄水干什么？洗地呀！这对轻度中度盐碱地是有效的，而且是立刻见效。
　　村子里都过来看稀奇事。玉伢子从小就与众不同，总有奇思妙想。
　　不过润玉从来也没有和乡亲高冷过，他就挺直了腰背姿态优雅的和乡亲们说说笑笑，和小伙伴们打打闹闹，一点都没有疏离感。
　　润玉详细解释洗地的原理和要点。他早先就分析过了，这里不靠海，地里含盐多，多半是周围地势略高，雨水把周围地里的物质冲过来，泡在这里。水干了以后盐就留在这里了。
　　这不是海边那种原生的土地本身含盐，而是外在原因。洗地的效果应该是能立竿见影的。
　　要解决根本原因，还是要调整一下这里的地貌。或者周围建围挡，不给雨水往这里冲刷。或者找到雨水往这里积聚的路途，，切断通道。这些都可以慢慢来。
　　今天土地里多余的盐，不是一年二年形成的，是悠久的岁月累积而成。但洗一次地，就能洗走大量的盐。从短期来看，洗地是最有效的。
　　至于种植沙枣胡杨这些当然好，种这些树本身就是能改善盐碱地的。但是这些树成材慢，产出也不太容易变现。
　　沙枣不好吃，胡杨作为木材是不错，但是产量低。农民是要靠地吃饭的，脱产种树不现实。
　　洗地这个事润玉早就想做了。以前年纪太小家里又太穷没法子，当然润玉小时候还在努力学习做农民呢。
　　他一个天帝，又不是天生就会做农民的！后来大点了又连着两年天灾，好悬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润玉再次赞扬一下老皇帝。全国性的两年特大天灾，戎狄又乘机进犯，他一个才能有限的温吞皇帝硬是领着国家撑过来了。
　　这不，老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丰收了，国家喘过一口气了，戎狄也教训了。他死了。
　　阿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家里有了余钱润玉就自作主张给爷爷阿爹叔叔他们买了烟叶，但他自己还是坚决不碰。他尝试吸过一口，觉得不喜欢。
　　他还是喜欢茶香。茶这样的奢侈品，润玉作为朴实的农民是不讲究的。他现在不烹茶了，他和家人一起喝大碗粗茶。
　　润玉表示，喝茶到底还是寂寞的。是因着无可奈何的，永远看不到边的寂寞。有人一起喝茶，粗茶也是香的。
　　阿爹抽完一管烟，站起来：“玉儿的话有道理。我们家也洗地吧，这样阿花也能轻松点。”
　　牛栏里的阿花无知无觉的忙着吐啊，咀嚼，咽下。吐啊，咀嚼，咽下。
　　大哥做了决定，四个弟弟也跟上了。想想也是，洗地总不至于把地洗一下会废吧？不行就是多花几个钱。他们家这几年因着枸杞副业还是攒了一点钱的。
　　润玉家连爷爷在内的六户都进行了一场洗地豪赌，乡亲们有的也跟风了。一时间他们村子洗地成风，蔚为壮观。

　　新皇除了大赦天下，还下诏说国家连着几年天灾，百姓还困苦着，他三年不选妃。而且宫人也遣散一半，只留必须伺候的人。
　　皇帝只封赏了原来潜邸跟着他的老人，宫里多了一批青春不再的高位妃嫔。
　　这个倒是挺让人惊讶的，一般皇帝登基都是迫不及待大选，不大选也要小选。
　　虽然名义上是为了繁衍子嗣充实后宫，不过人们心知肚明。不过是做了皇帝了，选几个新鲜美人舒服舒服。
　　新皇原来在潜邸难道是吃素的，就守着正妻不成？女人再多男人也就一个，只为繁衍子嗣足够够的了。
　　要知道添了美人就要增加伺候的宫人。天家脸面，是什么位份，就该有相应规模伺候的人。该五个就五个，该十个就十个。
　　皇帝一句为了繁衍子嗣添了美人，民间就要多几十倍的孩子离开家人进宫服侍人啊。
　　虽然惊讶，懂事的官员话还是会说的。什么皇上宽仁啦，体恤民情啦，定是那难得的明君啦。反正皇帝大臣也是一样的，花花轿子大家抬。
　　倒是皇帝封赏的高位嫔妃都是原来的老人，让一些喜欢琢磨上意的人添了心思。莫非这个皇帝是个念旧的性子？嗯，再观察观察。。
　　也有意外收获。原来太子侍妾的家族没有想到自家“年老色衰”的女儿并没有被新鲜美人冲击，感恩戴德之下对新皇死心塌地。

　　许东来找润玉。许东每半年会来看润玉一次，告诉润玉外面发生的事情。润玉依然托小虎帮忙收集过期邸报，和许东带来的消息互相呼应。
　　后来润玉才知道许东居然混成了皇商。许东居然还有这方面才能，润玉表示他小瞧了。
　　许东诚挚地和润玉解释，不是的，不是他有才能，是太子因着他是润玉的养子一直多加照顾。
　　因着前面的老皇帝长寿（长寿的皇帝的太子的哀怨了解一下），太子辅政也有些年头了。提拔一个相熟的商人，太子这点特权还是有的。皇帝登基以后，因着这些年的交情，许东仍然坐稳了皇商之位。
　　不过许东这一解释润玉更气闷了。
　　许东这次来是告诉润玉，皇帝不选美人是因为他心思不在这上头。皇帝身边的美人他够用了，都是和润玉长得有几分像的。
　　润玉。。
　　许东还说，因着皇帝恋慕的是年级大点的润玉，所以这些美人年级大点也无妨。
　　润玉。。
　　许东还说，皇帝因为男女不挑，只要长得有点润玉的影子就行，所以不了解情况的人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以为皇帝在美色上兴趣不大。
　　润玉。。
　　许东还说。。
　　润玉已经有点怕了许东，喊了停，他要缓一缓。润玉掏出息喘宁吞了一颗：“你继续。”
　　许东看到熟悉的息喘宁不由得莞尔：“皇上一直在找你，虽然他不知道你真的在这个世上。他画了你的画像命暗卫全国搜寻像你的人。皇上的书画师从名师，自身也颇有几分才能，画的挺像的。”
　　许东又添了一句：“虽然皇上当年看到的是老师年级大的时候，但气质是一样的。皇上把老师独有的气质画出来了，暗卫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明白，找对了人。”
　　许东问：“老师，你真的不能隐居吗？”
　　润玉沉默。他真的不能隐居。他是犯了错来受罚的，这本来就是他受罚的一部分。他不能逃避，只能面对，见机行事。
　　因着有了心理准备，暗卫找来的时候润玉没有惊讶。他倒是没有想到暗卫这么久才找过来，算这新皇吃相不是太难看。
　　他没有下令动用官府的力量，也就部分暗卫拿着画像在民间游走。碰运气的因素更大一点，要不然也不会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润玉这里。
　　润玉倒是有所觉。就像许东说的，皇帝不会想到润玉会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间。武林高手，神秘的隐士润玉，一百二十岁高龄殁，天下皆知。
　　润玉上辈子走遍了整个大陆。他本领高强，行事潇洒，知名度是整个大陆的。
　　润玉由他的养子许东收殓，关注润玉的各方势力很快就把这个消息传开了。
　　至于他死了以后人是哭是笑，润玉是不屑于问的。
　　暗卫是在行商交易市场那里无意中打听到的润玉。润玉虽然是好几年前去的那里，但他生的太出色，给那里的人印象太深。后来，尤其是许东第一次找过来告诉他太子在找他以后，润玉就没有进城了。
　　他家的枸杞已经有了专门的销售渠道，他后来打的野味也就是家里人吃，不再挑进城卖了。
　　须知打野味什么的，只能是副业，而且是吃力不讨好的副业。真能有什么猎户因着打野味发家致富吗？不过糊口而已。
　　啊，打到虎皮什么的。。一方面猎户并不容易打到老虎，不被老虎吃了就不错了。不然打虎英雄也不会被特意拎出来说
　　。啊不要和可乐说老虎是保护动物，我懂。我的设定是古代，人们暂时没这个意识。
　　润玉是打过虎皮的，不然他们家那个时候哪来那么多钱给三叔四叔从头武装到脚。对，叔叔们出征时脚上穿的是润玉亲手缝制的虎皮靴。
　　这是润玉虚岁十五岁的春末夏初。暗卫找来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又拿出画像仔仔细细的对比。他确定，他发达了，他立大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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