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透)香窃玉

　　润玉抬头看看天罚暂时还没有落下，一跃而起。他现在不用受穷奇钳制了，瞬间穿好了一套战斗衣装。龙尾并没有收回，一尾巴抽飞了螣蛇。
　　“你不是要我露真身吗？我给你看，给你看。”润玉边说边抽，螣蛇终于落地的时候，口溢黑血，那是吐出的破碎内脏。寒光一闪，咄的一声，是秋水剑刺入螣蛇丹田，穿过他的内丹把他钉在地上。
　　润玉这会收了龙尾，凌空低头看着动不了的螣蛇。手腕一翻，数十枚灭日冰凌悬在螣蛇上方，冷锐的尖端对着螣蛇的各处要害。
　　冰凌落下螣蛇必死。
　　然而润玉没有让冰凌落下，只悬在螣蛇要害上方。润玉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螣蛇又呛咳出一口污血，喘了两声，笑了：“舍不得杀我？”
　　灭日冰凌不甘心的往前逼近，终还是在离螣蛇数寸处停住了。
　　螣蛇狂笑。螣蛇边笑边咳血，污血终于咳完，他摸了摸自己肚腹笑了：“嘿嘿，居然没有全碎了。”
　　碎个把内脏死不了，还能慢慢长回来。螣蛇虽比龙低一级，却也是远古异兽血脉，本来和龙就是亲戚。不然当年的庶出龙王子也不可能生生打成螣蛇。骨鞭连续抽打七七四十九日才把小龙王子打退级，那可比杀了他痛苦多了。
　　内丹碎了也死不了，不过是修为尽废。螣蛇转为苦笑，他的润玉小王子呀，到底还是过于仁慈了。
　　螣蛇低声道：“你不杀我，我还会回来的。”
　　润玉也恨自己心软。但他虽不如上官透杀伐果断，容易思虑过多，却也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确定了自己是下不了狠手杀螣蛇了也不再纠结，收了冰凌，背过手偏了脸蛋不去看螣蛇：“你走吧。”
　　扑的一声，秋水剑拔出，寒光一闪，没入润玉丹田。
　　润玉微抬下巴，说：“你爱来不来，我还怕你不成。不过我还不一定回得来。天罚怎么还没来？”
　　哪有急吼吼问天罚怎么速度慢的，螣蛇叹气：“你不怕吗？”
　　润玉收回望向屋顶的目光看螣蛇。天罚这种东西，什么屋子都挡不住，倒也不用跑出去了。今天这个事情他也挺丢脸的，他有些不想见人。
　　润玉说：“怕，怎么不怕呢。”
　　润玉不再装面无表情了，恨恨道：“被你给坑死了！上一个违上神之誓的是怎么罚的？”
　　螣蛇讪笑，没敢吭声。他们都想起了上一次违上神之誓的倒霉鬼的下场。
　　凌霄殿外众臣沉默的看着天罚就悬在凌霄殿顶。只能沉默，这不是他们能干涉的事情。凌霄殿里有天帝，是谁犯了天威，引来了这天道之怒？老君最是见识广，他也不装b捋胡子了，他面沉如水，说：“这是有上神毁誓了。”
　　众臣皆惊。谁，是哪个上神毁誓了？邝露强忍着泪抬头看天道之怒。陛下，是你吗？
　　螣蛇仰望一脸懊恼的少年，心里发酸。他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还是被他害了。上神毁誓，非同小可。是他的错，他本来就是罪人，早就该死了。
　　螣蛇艰难坐起，靠着墙壁喘气。他给润玉龙尾抽的时候可是一下下撞在墙上，倒也是倒在墙边。螣蛇动作幅度大了些，很是喘了一阵。润玉仍是凌空而立，冷冷的看着螣蛇挣扎。
　　螣蛇终于喘匀了气，低声喊：“润玉。”
　　润玉不想理会。
　　螣蛇说：“我活着就没法放弃。润玉，不为难你了。我。。”
　　润玉说：“你。。”
　　血从螣蛇眼耳口鼻流出来。润玉说：“你，你自毁元神了？你。。”
　　螣蛇已经看不见润玉了，他眼前是一片血雾。他努力抬头望向润玉，却听到润玉的声音就在他身边：“何至于此？”
　　润玉既然已经过来，螣蛇就不再费力抬头了。他伸手想摸摸润玉，想想又放下了。
　　螣蛇说：“我就要死了。润玉，我想和你说。。”
　　润玉说：“嗯，你说，我听着。”
　　螣蛇说：“烈阳是个好孩子，你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迁怒他。”
　　润玉说：“我省得。他也算是我侄孙，我也很喜欢他的。”
　　螣蛇笑了一声，说：“也是，公私你还是分的清楚的，也没看你多抬举你那个独宝贝侄子。”
　　润玉说：“橖樾？算了，不用提他。”烂泥扶不上墙呢。
　　润玉说：“你。。是你吗？是你吧。”
　　螣蛇：“？”
　　润玉说：“水龙吟。”
　　螣蛇笑了。
　　水龙吟。润玉小时候在省经阁摸索修练之法。他聪明，虽然只有太微给他启蒙了半年，但只要认了字，浩瀚书海自有解惑的法子。但是没有人指引的孩子，当然是艰难的。
　　一日，润玉在一本水系功法里看到了一张字条，写着：贪多嚼不烂，至纯之水，可从水龙吟入手。
　　润玉研读水龙吟。他尝试着把疑惑写在纸条上，夹在书里。第二日去，果然里面纸条换成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样的无声指导延续了三百年，直到有一日，纸条上说，该教的都教了，他也已入门，以后就要靠他自己了。
　　润玉一直在寻找神秘的恩人。他用了很多方法都没有找到这个人，后来指点停止了，完全断了线索就更找不到了。纸条的纸张和墨水是天界惯用的，字迹平平整整也看不出个人特色。甚至润玉在做了天帝以后，把那段时期三百年的人事档案翻查了好几遍。可惜一无所获。
　　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委屈甚至冤屈至极时，他在黑暗绝望中苦苦忍耐挣扎的时候，心口始终有一抹温暖支撑着他。
　　润玉低声道：“是你。。是你。就是你吧。”
　　润玉不是问，是肯定。
　　螣蛇笑了。他一笑，嘴里的血就淌出来。
　　螣蛇说：“孩子，好孩子。我水系涉猎不多，也只能教你到那个程度。烈阳也一样，他是火龙，天资极好。我就是引导一下他的修练路子。”
　　螣蛇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这些本该是咽在肚子里一辈子，直到死了带走的。大概是快死了吧，螣蛇觉得自己想说，就是想说出来。
　　“你的情况特殊。不但荼姚想要你死，太微也忌惮你。你刚被接上来的时候那丝应龙血脉还没觉醒，看的出来是水系的龙但看不出品阶。你父亲不过是人龙混血，本来血脉就不纯，怎会想到你是应龙。”
　　“如果你在龙族一呼，必然百应。我根本不敢对你表现的太过关注，我怕你立刻就被处置了。偏偏你已经被立了嗣子，不然我可以把你要到龙宫来抚养。要是荼姚知道自己会有亲生儿子，绝不会认下你。荼姚那张黑脸啊，我看着可是太爽了。”
　　“又有嗣子又有嫡子，你又是应龙，这个情况相当的诡异和危险。我只能暗中护着。”
　　“你被荼姚罚三万雷刑，事发突然，实在来不及运作。我一方面派人悄悄去通知水神，一方面想办法偷了几道雷出来。不多，怕被发现，也就千余雷，就已经把我痛到不行。真是痛啊，我觉得比我小时候被打的骨鞭还疼。不过也是，雷刑就是那样的，骨鞭应该没有雷刑疼。骨鞭就是时间长，几十天打下来，都疼木了。”
　　螣蛇意识渐渐模糊，却有一件事没放下心，他喊：“润玉。。”
　　润玉说：“我听着呢。”
　　“我自己的私产没有放在龙族，都藏在人界代国颍水郡的一处山坳里。那处山脉叫龙隐山，有一个温泉，温泉水底是入口。对上咒语就能打开。”
　　“我为龙族谋的福利够多的了，我虽是废弃龙子，但为龙族一生兢兢业业，对得起龙族了。那是我的一点私人物品。有的值点钱，有的不值钱。你，你最低也是削神籍，贬下界。如果能有帮的上你的，你，你不要倔强。”
　　“我没有子嗣没有亲人，连个争夺遗产的都没有。润玉你知道吗，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不是有一堆人争遗产，而是连送都送不出去。从此，世上再无我存在过的任何痕迹。没有人能记得我。”
　　“你，你帮我把遗产分一半给烈阳。烈阳也必是看不上的，你们看着办吧。散了，送人，留着，都行。就是别，一直放在那里，没有人理会。和我一样，龙不龙蛇不蛇，哪都没有我的家。”
　　“润玉。。”
　　润玉说：“嗯，我明白了。放心，我会去龙隐山的。”
　　螣蛇笑了。他看不见，但是明明又看见了，那个漂亮的小王子。他有嫩嫩的童音：“呀，好漂亮的尾巴。我能摸一摸吗？”
　　他盘起蛇尾，让自己和那孩子一般高。然而那孩子太小，他还是太高了。他弯下腰，微笑。
　　“当然可以，润玉小王子。”
　　“舅公。。”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不好吧，你是我长辈，会没有礼貌呢。”
　　“没关系，你人前不要叫就行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呀。”
　　“我告诉你。”
　　螣蛇已经快死了。他艰难地说：“润玉，润玉。龙隐山开启的咒语，你记着。”
　　润玉听不太清楚了，他凑过耳去。
　　“只要说，湮月永远爱润玉，就能打开了。”
　　湮月。螣蛇的名字是湮月。这么独特的名字，可见老龙王在爱妃生下爱子的时候，对这个庶龙子有过怎样的期望。然而爱妃被他亲手处死，爱子在他的准许下被打成螣蛇。
　　曾经有个漂亮的孩子，有一个螣蛇俯下身子，告诉他，我叫湮月，你记住了吗。
　　润玉深吸了一口气。天罚怎么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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