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透)香窃玉

　　东华台有东华帝君。然而很久很久以前，我当然不是被这么叫的。
　　深夜。我立在东华台最高处眺望，是夜神在布星。我知道此夜神非是那个应龙传人，不过养成的习惯不太容易改变。
　　说起来也是奇怪。应龙的传人，是叫润玉吧。
　　那孩子做夜神还不到三千年。在那孩子四千岁的时候就扯了他老子金龙下来自己做了天帝，然后培植了党羽缘机做了新夜神。
　　后来这八万多年是缘机那个女娃布的星，我为什么还会忍不住来看。
　　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天帝润玉。每次天帝求见的时候我都没有同意。
　　天帝知礼，每次来上清天都会先来求见我，当然每次都是被拒。他也不恼，仍是恭恭敬敬给我递了拜帖以后再去拜会斗姆元君等人。
　　但是我一直都在关注天帝的动向。前一阵子，我感应到天帝应该会历劫，就示意天道留神。我还告诉斗姆元君，要是天帝来问，斟酌着和他透露一点。
　　这是很蹊跷的。我不太想探究自己的心思，也不需要探究。我明白，对应龙传人，我不留心才不正常吧。
　　索性我修的道就是自然之道。那就顺应本心，自然而然吧。
　　日前那个叫上官透的小修士，完全是个意外。我知道应龙传人必然会和应龙生的极相似，我明明已经有意避开了。
　　到了我这个修为，已经没有必要自欺欺人，也没有必要逼着自己勇敢面对什么的。
　　不想见，或者怕见，那就不逼着自己。一直不见天帝是最好的。
　　谁知青龙给我来了这么一出。我承认，我见到上官透的第一眼心里一震。好在尚有公事，由不得我恍惚。亏得有事情忙，恍惚就放在这样的夜里吧。
　　曾经我还不是东华帝君的时候，一般人喊我东华君。只有那条龙，会灿烂的笑着嚷嚷：“东华，东华你在吗？我今天寻到一个好宝贝。”
　　他握了右拳警告：“不许笑话我没见识，我就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怎么了怎么了。再说我的宝贝是垃圾我抽你。”
　　他小心摊开右手。我被他荼毒过很多回，有经验了，事先闭上了眼。
　　谁知这次只是冰晶而已。晶莹剔透却不像以前那些“垃圾”一样耀眼，托在他掌中。映着他粉润健康的掌心，特别漂亮。
　　我却是从不愿意承认的，我依然说：“本来就是垃圾么。。”
　　我没抵抗，我被一尾巴从山巅抽到山腰。我从山腰飞到空中抱住那条银光闪闪的龙，坚定的吻他。
　　暴脾气应龙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刚才还满脸怒色，现在又笑了：“东华，抽都抽不走你的呀。”
　　我们年少相识，化形的时间也差不多。化形以后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这一步对我们很重要，以后修炼就是康庄大道了。
　　很多人都不知道。向来风流的应龙的第一次是我，我的第一次也是他。
　　化形以后放下压力的我们尽情享受，互相探索对方的身体。
　　不过应龙这个家伙实在是脾气不好。高兴的时候怎么都行，处的时间长了就不耐烦了，会口角，会打架。这家伙皮厚，打他他不疼，他打人可是真的疼。
　　我也是年轻气盛。我们总是好不了几天就会吵架打架，打架倒是互有胜负。不过应龙打架凶悍，我们经常都是要挂彩的。
　　总这样也烦，但是一段时间不见也怪想念的。不过我们修的道不是一个路子，平常也没有必要栓一块。
　　想了，就来找对方。现在就是，应龙每次得了宝贝都想找人显摆一下。
　　真不明白，他总要把这些垃圾当宝贝。虽然确实亮晶晶的很漂亮。
　　是挺想念的。应龙热情的回吻我。我抽空问他：“想我不？”应龙乖乖的说：“想。”
　　他长的好看，就算是风流，也不显下流。虽说皮相不是最重要的，可长的好就是占便宜。何况应龙何止是脸蛋漂亮。
　　我心里火热，喘息道：“一会再弄你的尾巴，我想你的大长腿了。快变回人身，今天我先来。”

　　惊悉应龙给黄帝逮了去当坐骑，我急急忙忙赶去，正遇上黄帝在议事。
　　我一般不参与他们这些纷争，不过既然来了，他们也没必要躲着我。
　　因为今天他们议的是农事，不是什么军事机密。要知道，黄帝的老对头蚩尤和我的交情也是不错的。
　　我看到了他，他安安静静的在角落玩尾巴。我心里觉得诧异，我从没见过这个暴脾气龙如此文静。
　　他，他把尾巴饶了几圈，捏了自己的尾巴尖子揉搓。
　　我忍不住看了又看，然后发现不止我一个人在偷看。我眼睛睨了一圈，心下了然。黄帝家的农事有什么好听的，在座至少有一半是冲着应龙来的。
　　我心里暗骂，这风流的家伙，这些都是他的相好吧。
　　应龙风流是出了名的。他生冷不忌，男的女的情人一大堆。
　　他性子野，处处留情。要是别人如此行为总不免猥琐，偏偏是他，那就是没有问题。
　　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也大方。就算不小心得罪了他，也不会被记仇。其实应龙心性是绝佳的。
　　野有野的好处。应龙放的开玩的起，他自己也喜欢，尽情享受欢爱。
　　时间一长应龙果然不耐烦了，尾巴一扭一扭的。黄帝正听着臣子说话，笑眯眯的朝应龙一瞥。
　　我看到应龙脖子上的银项圈泛起咒印，心里一沉。果然，应龙撅了撅嘴不扭了。
　　我心里一疼。原来如此，原来是被束缚了。我先头看他戴的银项圈还以为是他自己戴着玩的呢，他一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这小东西怎么这么不小心给人逮着了。百无聊赖的应龙捧了尾巴尖舔。他怎么可以这样，我喉头一紧。
　　却听后面有谁咕咚吞了口口水，我心里暗骂，谁呀，这么猥琐。。
　　我在云岩宫附近逗留了有一阵子。期间黄帝和蚩尤打了两次仗，我没有靠近，只坐看天上风起云涌。
　　有龙吟声。看得出来应龙挺兴奋的，我也替他高兴。有时候他手痒痒找架打，给他揍烦了的众人看到他就躲。
　　不过听说蚩尤的坐骑食铁兽也挺能打的。这食铁兽也是一奇，生就黑白相间一副可爱的模样，打起架来根本就是不要命。
　　此兽食铁饮水，其粪可为兵器，其利如钢。我想到这里真是心里痒的慌，很想去看看食铁兽拿粪当武器砸应龙是个什么光景。
　　吃的是铁，拉的是钢。好有个性！但是我不太方便掺和这些事情。哎，说起来应龙要不是做了黄帝的坐骑，也不太方便参与的。
　　我正饮酒的手一顿。不会吧？这龙，这龙，不会是为了痛快打架故意给人套了脖子吧？他，他知道给套上缚龙诀意味着什么吗？
　　不过我转念一想，还真不好说。像，确实像他会干的事。
　　我又饮尽一杯酒，此时天空已经平静。我准备过两天去坊市打听一下，应龙和食铁兽谁输谁赢。
　　什么？黄帝和蚩尤谁赢？这关我什么事？
　　竟是平手，我不由啧啧称奇。
　　我慢悠悠喝茶，听说书人如何天花乱坠。
　　“兀那应龙。黄帝话音刚落，他就急忙抢至阵前，巨龙真身显，口吐风雷之声：食铁兽，可敢与我一战。那食铁兽仰天嘶吼，双掌拍击胸膛，也是声如雷鸣：应龙，老子等你许久了！
　　瞬间双方缠斗在一处，云层翻涌看不真切。一忽儿龙鳞映霞光，原来是应龙缠住了食铁兽。一忽儿黑白小山砸的龙鳞飞溅，食铁兽骑在应龙背上轮拳头狂揍。
　　斗了半日，不分伯仲。忽听云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又听应龙怒吼：你这食铁兽好不卑鄙，你再敢拿屎粑粑砸我。。”
　　我扶额掩住笑抽了的脸。风度，风度。
　　茶楼里众人已笑的东歪西倒。
　　说书人身经百战，世人皆笑他不笑，正说到最精彩处：
　　“那应龙怒极，狂吼一声：你再这样老子要放屁了。”
　　我终于破功，笑倒。去他的风度，去他的高冷。

　　我终于等到黄帝出行没有带应龙，我登门造访应龙。应龙只是契约坐骑，并不是奴仆。经过通传我被带到一处所在。
　　引路的侍从和我说，应龙就在里面黄帝特意给应龙造的戏龙湾我
　　我边走边摇头。戏龙湾，这名字嘿。当然我知道黄帝本来也不会放过应龙这自己送上门的绝色。
　　戏龙湾显见是在一处山坳里，我走近了就听到一片哗哗的水声。
　　我加快了步子，转过一个弯，看到有大片水域，此时正波涛汹涌。
　　我知应龙必是在水里戏耍，只喊了一声，他就钻了出来。
　　他速度很快，一道白光划过，他已经趴在岸边。
　　这是个人工池子，岸边建了白玉台。他黑发湿漉漉披着，水属性龙遇水更加明丽。
　　他绽开笑脸：“东华，你来看我啦。”
　　然而他不是一个人出水，他身后还有一人掐着他劲瘦的腰肢。
　　那人我竟也是见过的，是黄帝麾下得力战将。那人还和我打招呼：“东华君。”我须得想他一想才想起来此人名字：“力牧。”
　　我转头和应龙说：“你好会玩。”我又问：“黄帝不管你？”
　　应龙说：“我答应帮他打架，其他的他不管我的。”
　　他的龙尾荡悠悠的在水里若隐若现，他露出迷人的笑容：“东华哥哥也下来玩呗。”
　　我心里一荡。这小妖精，会在我身下喊我哥哥，然而现在分明不是场合。我说：“在黄帝的地盘上？还是算了。”
　　我想想还是气闷，问他：“你怎么这么傻，就为了能痛痛快快打架？”
　　应龙知道我问的什么意思，说：“也是，也不完全是。黄帝是特意去找我的，食铁兽非常与众不同，他大约是不服气，想找个特别的坐骑压一压。契约订的是一百年为限。我就在这玩一百年，时间过的很快的。”
　　我拽了拽他脖子上的银项圈：“这个也是说好的吗？”
　　他撅了嘴：“他嫌我太皮了。平常他不限制我，也就是需要我安静的时候用一下。他欺负我，我又打不过他。”
　　我忍不住亲他嘴，他伸出舌舔我。力牧在他身后不高兴了，他哼哼着眯了眼。这条银龙简直了。
　　我说：“这个池子。。是专门为你造的吗，黄帝对你倒是挺好。”
　　他说：“当然。我是他请来的，总要让我待舒服了。”
　　我说：“他也在这池子里和你玩？今天你怎么没和他一起出门？”
　　应龙说：“我伤还没好全，就在池子里多泡泡，好的快一点。”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对呀，你给食铁兽咬的够呛吧？”
　　说到打架，他眼里腾的燃起火焰：“这家伙好利的嘴，怪道要以铁为食。大概一般吃的他嚼的没滋没味。”
　　应龙把尾巴甩到白玉台上给我看他未痊愈的伤口，我定睛看去也不由暗暗心惊。应龙皮有多厚我是知道的。
　　应龙得意洋洋道：“就他牙口好吗，我也咬的他嗷嗷直叫。这家伙，看上去毛茸茸的还怪可爱的，咬上去毛都是钢铁一般。我不管，我把他的毛咬下来了。”
　　我简直不敢想，食铁兽被他咬的黑白毛毛飘飞的场景。
　　不过说书人言道，这俩货的两次打架，居然都是半斤八两。都是血淋淋的回来，还大呼过瘾。
　　力牧不满他分心，动作更快了。应龙声迎一声，尾巴滑回水里。力牧挑衅地瞧我，说：“东华君又不下来玩，是本来就喜欢在边上看的吗。”
　　我心想你是黄帝器重的属下倒也罢了，我怎么可能在黄帝家玩这些。
　　我在应龙唇上啄了一下，说：“我先走了，有机会我再来找你。”
　　我拐弯之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力牧正捏了他的下巴探头吻他。应龙用尾巴的时候别有妙处，转了半个圈抱住力牧一起扎进水。
　　水面上尾巴尖子一晃，表面上终于平静了。
　　我摇了摇头，这条奔放的龙呀。

　　我食言了。我有空也没有去看应龙。去干吗呢？看他打架还是被骑？
　　我想，虽然像力牧这样的，他应该也有在上面，但和黄帝应该不会被允许。他又打不过黄帝，人前人后都是被骑的吧。
　　我想想有点替他不值。他的情人之间虽然不见得交流经验，但我知道大家都是挺宠着他的。
　　他是真坦然，别人看着反而没有他坦然。
　　应龙传讯我的时候，我算了下日子才想起来百年之期已过。我振奋起精神。
　　我应邀去了不周山，谁知应龙脖子上的银项圈还在。
　　应龙看我留意他的脖子，摸了摸，说：“没事。缚龙诀已经没了，只是个普通法宝，可以增加防御。放心，我完成约定自由了。”
　　我说：“你刚自由就传讯与我了？”
　　他笑：“是的呀，我想你了。”
　　他搂了我的腰笑眯眯道：“今天我先来。”
　　他说什么就什么呗，这条龙合该被宠着。
　　过不了几天我们就会吵起来打起来。无妨，在吵起来之前分开就是。追求大道之路遥遥，我们有长久的岁月可以挥霍。

　　谁知这条龙竟会被天神太一收服。原来我是嗤之以鼻的，太一绝不是第一个想收服应龙的。
　　但是除了黄帝这样知情知趣的，只定一个不长不短的百年之约，又建池子又给架打又不过分管束的，还真没有什么成功的例子。
　　应龙性子凶悍，就算打不过也不会让人好过。而且今天打不过不一定明天打不过，他的成长很快，一日千里。
　　应龙的资质确是一等一的。黄帝能这样彻底的击败蚩尤，应龙当然是有起到作用的。
　　后来时间长了我慢慢觉得不对劲了。这太一居然当了真，遣散了所有后宫，一心一意追求应龙。
　　我原想着等太一新鲜劲过去了自然会走，应龙实在不是那种可以用来长期厮守的。他那个脾气谁受得了，长得再好看也受不了。
　　谁知太一貌似真的受得了？这下好了，谁也别想了。哪个招惹应龙太一揍谁，应龙招惹了谁太一揍应龙。
　　是真的揍，揍的昏天黑地飞沙走石。我曾经听说太一是真的倒提了应龙尾巴摔。
　　我的天神，我哪舍得，应龙就是再气我我也舍不得这么揍他。
　　我傻了吧，天神不就是太一吗。
　　至于揍过以后还会干些什么，这个还用说吗。可怜的应龙，太一什么时候才会新鲜劲过去。
　　我们都在等，结果却等来了太一和应龙的大婚。众皆哗然，都言应龙是被逼的吧。
　　然而应龙平静的散尽了他自己的后宫。至此我才惊觉，这件事情已经脱离了我以为的轨道。
　　我匆匆赶去应龙的豪华龙宫，他正有条不紊的分配财产。跟着他多年的男妃女妃他都没有亏待，给予了丰厚的天材地宝。
　　我虽然总嘲笑应龙喜欢捡垃圾，但垃圾捡的足够多，时间足够久，宝贝是绝不会少的。
　　太一就算这个时候也一直跟着他。太一冷冷朝我瞧过来，我头皮发炸。我只得如普通老友般和应龙打招呼。
　　应龙看到我十分高兴。他一直是这样的，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坦诚热情无私。
　　是的，我说过，应龙心性绝佳。
　　他其实非常善良。帮黄帝打仗还可以算是他想找人打架，后来他又主动跑去帮大禹治水。大家都很惊讶。
　　在我们这些人眼里，虽然我们也自称为人，并且需要修练至化形，平常也主要用人身行走，但我们和女娲造的那些凡人不是一回事。
　　要知道，女娲造人是仿着自己的样子造的。我们是要做神的，除了女娲这些少数心肠特别柔软善良的神，凡人的性命于我们何干。
　　帮凡人治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就这条傻龙会干了。
　　我们都以为应龙是迫于太一淫威不得不从。可是他们大婚的时候，虽然应龙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还是骂骂咧咧的，但他稳稳当当的把他们的合卺酒喝了。
　　我心里终于真的，狠狠的一沉。难不成应龙对太一其实是有意的？
　　大婚喜宴上众人脸色青白交错好不精彩。在座宾客和应龙有“交情”的不下一半，大家都不是蠢人。眼见应龙稳稳饮了合卺酒，皆呆住了。
　　我心想，没有关系的，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完美情人。情人而已，再完美，也不算什么的。追寻大道之路漫漫，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既拥有漫长的寿命，独行必属常态。就算一时心里过不去，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许久以后，又是许久。许久后又许久，直到我连自己的岁数都忘了的时候，蓦然间天地失色。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以后，所有人都被震动了。
　　是天神太一的大限到了。
　　再是无上神明，也会有大限一日。足足百日，等风止云歇，太一已经渗入天地间每一寸。身归天地，也是，身归鸿蒙，滋养万物。
　　我刚从太一不再这么大的事件中回过神，猛然天际一道白光乍现。这是。。
　　不！
　　应龙，你怎么可以！
　　我无能为力的看着应龙之息笼罩天地间。我闭上眼，感受着熟悉的气息。
　　是他，与我同舞云间。是他，与我四海遨游。我喜欢借着他一尾巴飞，这是对付他尾巴抽最有效的办法。飞的远，被抽的人是不疼的。
　　他喜欢显摆亮晶晶的小玩意，我就说一句漂亮又怎么着地。而且是真的漂亮。
　　我为什么就不肯说一句漂亮。
　　漂亮的不是他的宝贝，是他。
　　我不否认，太一大限到的时候，我有某种隐秘的心思。
　　不止我，很多人都有。
　　太一是我们上辈子的神。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上一辈神归去，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到来的时候。
　　何况太一过于霸道，占了我们的宝贝应龙。也该是还回来的时候了。
　　谁知应龙对太一竟是认真的。
　　竟然是认真的。
　　我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罢了，没什么的。不是每个人都似这条傻龙。漫长的生命，这一点离合不算什么。
　　行吧，现在应龙之息充斥天地间，我免不了思念他。那就放纵思念又何妨。
　　我默默伫立。不知过了多久，我跪下。又不知过了多久，我趴下，脸埋在地上。
　　应龙之息已经归于天地，不太能感受到了。只有土里沉的慢，还能感受到一丝。
　　终于一丝也感受不到了，我从容站起。
　　是的，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我发现我已经犹豫了很多日了。我突然惊醒，我居然优柔寡断了这些日子。我悚然。这是不应该的。
　　前面说过，到我这个级别不需要逼自己什么了。我修的本来就是自然道，失了自然还修什么。
　　我抬头看，夜神已经布好了星。我心里计较已定，就不必再犹豫，也不必等到明日。
　　我来到无妄海。
　　守卫无妄海的仍是兰姬。她日前私下帮她的女儿元安公主，让上官透去无妄海寻天帝的痛苦回忆，还没来得及处分。
　　兰姬行礼，我微点头，来到无妄海边。
　　我是不用令牌的。我进入无妄海，来看我抛却到无妄海的痛苦回忆。
　　虽然我活的久，然我的痛苦回忆真不多。我素来道心坚定。
　　不多的几个回忆，我一触即分。我没有兴趣再去经历一遍往事。
　　我果然看到了。天地间浓郁的应龙之息，我重新经历了一次。当时惘然，不似现在这般冷静的自视内心。
　　果然我痛苦了。但当时我不知道，我大概一下子被镇住了，麻木了。
　　无妄海给了我三个可能。
　　一个是我痛苦了，又放下了。
　　一个是我痛苦了，没有放下。
　　一个是我从未痛苦。
　　只有第一种情况，无妄海能看到这段回忆。
　　所以不用骗自己，我确实痛苦了。
　　也不用难为自己，我确实放下了。
　　我记得当时我没有哭。果然我记错了，我的眼睛微湿，有一滴泪浸湿了眼睫下的泥土。
　　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应龙之息的泥土。
　　我看到那个少年灿烂的笑，摊开紧握的拳。
　　“东华，看看我的宝贝，漂亮吧？”
　　我吻着已经没有了应龙之息的泥土，说出了从来没有对他说过的话：“漂亮，漂亮的。是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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