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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之行(七)
秋子和扉间是在黎明之前到达目的地的。
离群索居,群居在香雪山腹地内的制香一族为了保护其族内传承的秘方,并不算是热情好客的一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性情古怪。
据香雪山脚下三个小镇上专门收购香料的老板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香料确实上佳,他一点儿也不想和这群人打交道。
“……很可怕的,去他们村子里要被蒙着眼睛,像犯人那些被带到指定的地方……要是不经过允许,和他们那儿的其他人说话,会被赶出村子的。”
老板说着,忍不住嫌弃起来:“总而言之,他们就是非常戒备他人的那种人。”
秋子和扉间站在山坡高处,俯视着下面房屋围成圆形的村落。
从他们的角度望下去,几乎是一览无遗。用白砖砌成的房屋和雪几乎融为一体,村落里没有农田也并无牧地,除了几颗雪松以外,没看见其它任何植被。这个村子应该是饲养了鸡,雪地里偶尔能瞧见密密麻麻的鸡爪印。
“现在去吗?”
扉间指了指雪地里那一片白色的房子。
秋子收回视线,她望向扉间,摇了摇头:“不,不去了。”
“不去了?”
扉间愣了一下,他少有的露出茫然的表情:“这不是你的目的地吗?”
他和秋子跋山涉水了一个多月才达到这儿,一路上他们渡过河,穿过山野,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但没想到,在仅仅只有几步之遥时,秋子却说不去了。
“这可不是我的目的地,扉间。”秋子摇了摇头。
“那什么才是你的目的地?”扉间皱着眉问。
秋子笑笑,她轻轻地看了扉间一眼。随后,扉间看见她转过脸庞,面向空茫的、没有尽头的黑夜。
“没有哦,”扉间听见秋子回答他说,“扉间,我没有目的地。”
秋子说着,转身继续走。
扉间跟着她:“就算是旅者,也总会有终点的,不是吗?”
“当然啦,”秋子一边走,一边说,“所有的事物都有终点。我想的话,旅者的终点,就是无法再继续旅行下去了。”
万籁俱寂,风雪交加间,秋子披着的外袍被吹起一角,猎猎作响。
扉间跟在秋子的身后,他不知道秋子打算去哪儿,他也习惯性地没有询问。
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扉间已经习惯了跟着秋子行走,她就仿佛是天生的探路者,但凡她走的路,总是顺畅又便捷。
“那你的终点呢?你的终点在哪?你说你十五岁开始就到处游历,去各种雪山。现在已经五年了,你打算游历到什么地方停止?”
扉间接着问。
以往大多数时候,秋子这样的回答后,扉间便不会再问下去了。他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与探究欲很重,但他更懂得保持距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固执地想弄明白属于秋子的终点在哪儿。
秋子回头,她看着身旁眉头紧缩,总是做出冷漠成熟模样的扉间,莞尔一笑。
“扉间,这世界上大多数船只都有目的地,它们在规划好的航线上航行。”
秋子说:“但还有一些船只,它们仅仅是在海面上漂浮,头顶是金黄的太阳,身下是静静的碧波。而我就是那一些船只中的一个。”
在扉间微微启唇,又要问出下一句话以前,秋子岔开了话题。
“昨晚上,扉间你不是问我关于忍族之间的血海深仇有什么看法吗?”秋子笑眯眯地说,“还问我,不同忍族间共同合作的可能?”
扉间嗯了一声。
他还是没有克制住,问了秋子一些和忍者相关的问题。不过问题的范围都很大,倒也不算隐私。
就是想听一听她的看法而已。
扉间是这么想的。
毕竟关于这个问题,目前只有他和他的大哥讨论过。但柱间总是太过理想化,扉间并不赞同。而绝大多数忍者,仍是忘我地沉浸在战争的阴翳里,根本没有想过停止战争的可能。
扉间也会被仇恨与死亡迷惑,过于残酷的环境也会让扉间产生深深的自我怀疑:
延续了无数祖辈的血海深仇,真的有终结的可能吗?
昨晚上,秋子并没有回答,她只说:“这么晚了,先好好睡觉吧,扉间。明天我再告诉你我的想法。”
“走吧,扉间,我们得快点。”秋子说。
她拉起扉间的手。
扉间不习惯这么亲密的动作,浑身僵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把手抽回来。
“去哪儿?”扉间有点儿困惑。
“嘛——到了你就知道啦!”
秋子神神秘秘的。
于是,扉间也不再多问。他跟着秋子,和她拉着手,踏着雪路往高处走。
天尚未破晓,静谧纯白的雪山上,除了正行走的两人,空无一物。扉间和秋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松软的雪地里留下蜿蜒曲折的脚印。
扉间大致能感觉到他们正在往更高处的地方走,坡变得越来越陡峭,雪变得越来越大。
风呼啸而过,扉间眯了眯眼。他抬起头,看见一些雪花落在身前秋子的丝发里,他正想伸手帮秋子把雪花拿下来,那些雪花又融化。
在越来越寒冷的,秋子的手心也变得越来越温暖,如同整个冰雪世界唯一的暖意。
不知不觉间,天色也慢慢亮了起来。那种仿佛要压倒一切的黑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通透的蓝色。
终于,秋子牵着扉间,赶在黎明之前到达了她设想的地点。
他们来到雪山将近顶部的山岭,秋子很熟悉这个位置,几乎所有高山的山岭都能将底下的世界尽收眼底。
“我们在这儿做什么?”
停下来后,扉间问。
秋子拉着扉间,到自己跟前来,她偏头,望着扉间笑了笑。
“扉间,你看。”
她说。
此时,一道道白光破晓而出,天际线被点燃,刺眼的光令扉间不由自主地闭上眼。雪山上的天空比别处的更加纯净,因此光也更为耀眼。
眼前一白,饶是扉间也调整了好几秒。
这短暂的几秒之后,他再睁开眼,橙黄的太阳已经升到了他的面前,站在巍峨的雪山之上,他与这个巨大的日轮面对着面,仿佛下一秒,太阳就要袭向他,将他燃烧殆尽。
扉间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日出之后,雪山之下一望无际的平原,如同铺开的画卷,缓缓出现在眼前。
这幅辽阔的画卷上,有交错奔涌的川流、落满了雪的树林、在风中苍茫摇曳的草地,还有一块又一块儿深棕色的沼泽。
不远处,有几个小黑点在快速移动,那应该是觅食的鹿,它们奔跑着,寻找合适的灌木。在鹿不远处的树林里,似乎有狼正寻觅着机会,伺机而动。
这儿是火之国与铁之国交界处,天寒地冻,没有合适的耕地,因此是那一片无人居住的平原。
年龄小的忍者大多会被分配到护送信物的任务,在扉间的记忆里,他很多、很多次穿梭过这片土地,他跳过那些冰河,跨过那块枯草地……
但他从来、从来没有真正地看过这片他经过了无数次的土地,究竟是什么模样。
太阳还在向上升起,在这个巨大的日轮之下,辽阔的平原上无数的生命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一种属于自然的,最为纯粹的、壮阔的感受击中了扉间,这样的感受是如此陌生,以至于扉间陷入了迷茫当中。
“扉间,在广阔的自然面前,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恨不是,爱不是,生命也不是。”
扉间望进那双琥珀色的眼。她弯了弯眉眼,正对他笑,天边的朝阳在她眼里化作细碎的光
她的眼睛似乎永远都这么的剔透而明亮。
扉间不由自主地想到。
秋子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或许对于人类而言,只有始终如一地期盼美好世界的心愿,才是永恒的。”
秋子说:“这就是我的回答,扉间。”
扉间的目光深深的,他看着秋子,又扭头,眺望向身前前所未有的辽阔世界。
一直到很久以后,扉间才意识到,很多事情从他陪同秋子踏上一段漫长的旅程时,便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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