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

　　不知道是气氛轻松让我飘飘然还是酒精的作用，我现在一点心事曝光的忐忑不安都没有，很欠抽的是，我最关心的竟然是苏南怎么解释我的话。

　　他还没开口，我倒是先听到文娜低声自语：“不要这么有缘分吧，这次真不是我啊。”

　　我看看她，没喝醉，眼神清澈焦点集中，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她看看我，再看看闹得欢实的大家，抿着嘴问我，“曼曼，你不觉得你跟苏南，总是莫名其妙的联系在一起，也太巧了点么？说书唱戏都没这么狗血的。”

　　“我……”不觉得？不对，心下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找不到原因的，原来就是这个“巧”。

　　看来我真的喝多了，什么都恍恍惚惚的，就像那个医院里安静的下午，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些话，仿佛只是一场幻觉。抬眼去看人群中的苏南，和那个下午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很真实，又很虚幻，让人分不清楚。

　　忽然一阵哄笑，大家转移了目标，陈晨站我旁边，很仗义的问我，“曼曼，要不要修理他？我帮你啊！”

　　“啊？”修理谁啊，幻影不见了，还是嘻嘻闹闹的场景。

　　“苏南啊，你猜他说什么，”陈晨很义愤，“他说，徐曼殊喜欢谁他可不知道，反正也不是他，这叫啥嘛！”

　　“没错啊，”说话间心里像有根弦拨了一下，像是那种小小期望落空的失落，微酸微凉却不伤人，又像是心提起来又悄悄落回去的那种踏实，可也是轻的，没有提心吊胆也没有如释重负，只是一圈细细的涟漪，荡过，复又归于平静，就如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自己知道。

　　“行了，别起哄了，曼曼喜欢谁干嘛让大家都知道，他这么说很好嘛。”文娜扯了她一把，却压低了声来了一句“倒是把自己择得干净。”不轻不重的，落在我耳朵里。

　　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文娜拉着我走在前面。晚上很冷，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半靠在我身上，像是有话说的样子，却迟迟不开口。

　　我却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出来喝酒时的情形，也是她，我拉着她，半拖半拽，身后跟着师兄他们，不过两个月光景，我们又是这样走着，程一嘉已经成了张妍的亲亲男朋友，而林宁宇，也成了我的朋友，不由笑出来。下意识的回头看看，自然是没有他们的，现在身后的，是班里的男生。

　　“看什么？还是看谁？”文娜靠在我身上，自然的察觉了我动作。

　　“没有看谁啊。”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交待的吗？”路灯不是很亮，她似乎表情严肃，我看不太清楚。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走路。

　　文娜微微叹口气，“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好。”

　　“现在的情况，我替你担心，”她朝我靠了靠，“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她的话音严肃，却给了我一股暖意，我想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听听她怎么说。所谓朋友，就是犹疑不决的时候最想去找的那个人，她一边骂你，一边却在替你着想。

　　“我觉得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呢。”文娜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说。

　　“你自己告诉我你放不下你的初恋，我也看出来，就刚才，你说的也还是他吧。”没有问话的口气，她很肯定。“可是你现在，招惹到别人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或者看到什么？”我有种秘密被拆穿的感觉。

　　“我，其实我也难辞其咎，中间，我也创造过一些机会。”文娜说得很慢，很小心的样子，“我以为会有作用，让你放开一点，多看一点，可是现在看来效果不好，更乱了。”

　　“你是说……”医院那天我就说她欠抽，真是故意的。

　　“不错，我早就发现有问题了，不是医院的时候，更早。不过据我估计应该没什么实质性进展，那天我就想试试。”

　　“你卖我？”

　　觉察到我语气的不善，她忙笑，“呃，也不是啦，好了你别怒，小白已经骂过我了。我这不是为你好吗？再说了，也不是没有效果啊，这不一试就试出来了么。”

　　“什么？”

　　“那天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算了，反正你在睡觉，估计他也不会想让你知道。”

　　他是谁，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可是，我一开始没有睡着的啊，她说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后来回去过了？”

　　“嗯，”文娜忽然站住不走，定定的问我，“你真的要知道？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我不说话，她仿佛得到了鼓励。“好吧，我其实是跟小白一起回去的，还没到门口小白就拉住我，我好奇之下探头看了看，当时，当时，他在吻你，很轻的那种，满脸都是笑……”

　　吞了吞口水，她继续，“我很少见男生那么温柔的，真的，他就那么轻轻的吻你的脸，也像是蹭你的脸，反正很疼爱的样子，不过你在睡觉。”

　　“后来呢？”我觉得我的声音有一点点抖，一开始我是知道的啊，难道一个下午……

　　“后来？后来小白拉着我就出去了……”现在换她的声音抖了。没记错的话，校医院门口有一小片树林，他家小白一定拉她去了。

　　我轻咳一声，捏捏她的脸，果然热热的，“那个，你们……之后呢？”

　　“我知道就行了，不能让他一直那样啊，我们就动静很大的进去了啊。”话题扯回来，她正常了。“然后他就说让我去买吃的，其实我想陪你的，小白拉我走的，他说，为了我的安全让我去。”

　　我不说话，她也不再开口，进了校门，学校的灯稍稍亮了些，她才幽幽的问，“你不回头看看么？”

　　我一愣，“为什么回头？”

　　她也不解释，只是淡淡的，“不管有多少人、不管用什么方式喜欢你，都是别人的事，都奈何不了一个‘你不喜欢’，你要做的，是找你喜欢的那一个。”

　　“为什么会喜欢我？”

　　“你哪里不好？”

　　我哪里不好？我胆怯，我糊涂，我看不见自己的心，我把自己搞得一团乱，我接受了自己不想要的，我想要的得不到——更糟糕的是，我现在连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都不知道了。

　　“不要作茧自缚了。”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敲在我心上。

　　元旦的时候我们大家一起逛街，回来程一嘉请客，专门请我们四个人，去了正儿八经的酒店，点了一桌精致而昂贵的菜，大堂经理亲自过来招呼，我才知道原来程一嘉是个大有来头的主儿。看看张妍，只是淡淡的笑，并不当回事的样子，再看看其他两位，也不是很意外似的，只有我后知后觉。

　　程一嘉难得的不聒噪，只是坐在张妍身边耐心的问她吃什么，然后夹菜、倒饮料。

　　“哎哟这小甜蜜的，”陈晨嬉笑，吃得更欢实了，“没看出来啊你，小样，还挺淑女。”后一句是看着张妍说的，人家正抿着嘴喝饮料，一句话被呛在那里，脸憋得通红。

　　程一嘉忙拍着她的背，拿纸巾帮她擦嘴，她嚷出来，“你丫皮痒了吧，以后别想吃好的！”

　　陈晨只当听不见，自顾自吃得开心。

　　“好了别说话，还没缓过来呢。”程少爷笑着，温柔得不像话。

　　“不是，你说我好不容易装一回，她破坏我形象！”张妍嘟着嘴，像是埋怨陈晨，可听到后来，却是在撒娇，果然程少爷心情大好的样子。

　　文娜只是含着笑，推推我示意我吃饭，我很快吃饱，其实为了迁就张妍的口味，菜品多数有点辣，我吃不了太多，很快就吃不下了，只是端着茶水慢慢的喝。

　　高档酒店果然不同反响，洗手间都奢华炫目，我感慨了一声，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总是有点单薄，空调很足，可还是凉凉的。从洗手间出来才发现程一嘉站在门外，静静的抽着烟，烟头一闪一闪的，空气里淡淡的烟气，混合着洗手间传出来的檀香味道，不知怎么就让我想起林宁宇来，他也是偶尔抽烟的。

　　他已经看到了我，向我笑笑，“我出来抽根烟，一屋子女孩儿，我抽烟不合适。”

　　我点头，了解，“哦。”

　　“你等等，”他没有让开的意思，“徐曼殊，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啊？我跟你可没什么，这传出去可麻烦了。

　　程少爷一笑，“别这个表情啊，我又不是看上你了，就说几句话，我跟妍妍请示过了。”

　　妍妍么？叫得已经这样亲密了。我放松下来，斜倚在雕花木门框上，“你们这么好了？妍妍，我们都没这么叫过呢。”

　　他很得意，“那是，我是什么人，手到擒来！”

　　“我要告诉她去。”很骚包哦，我觉得他很欠抽，师兄那么好的男生怎么会跟这种人是哥们？

　　“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那丫头好不容易哄开心了，姐姐你别给我添堵了。”他涎皮赖脸的耍赖，“我真心的。”

　　“真的？”

　　他收了笑脸，“我真心的，虽然不敢保证以后，但我是认真对待她的，跟姓林的小子对你一样。”

　　我皱眉了，他说什么呢。

　　“喂，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程少爷很哥们的拍拍我的肩，烟味儿笼罩住我，跟师兄偶尔带出来的味道很像。

　　“你们抽一样的烟？”

　　他点头，又果断的摇头，“他现在已经不抽了，说你太小，不能闻烟味儿。”

　　他一摇头，一点火星甩下来，落在我的手背上，虽然熄了，还是热辣辣的疼。我忍不住吹了吹，他看到，一叠声的抱歉，我连连摇头，“我没那么娇气，没事儿。”折回洗手间开凉水冲了冲，不觉得怎么样。

　　他很紧张，还在门口等着，烟已经掐掉了。

　　“我没事儿，真的。”我笑笑，是不是张妍太凶悍，赔不是赔惯了？

　　“那什么，你能别说吗？我老大知道了要打我的。”他斟酌着说。

　　“你老大？”

　　“姓林的，就是你师兄。”他愤愤的，一脸“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想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跟师兄没什么的，你别用这么诡异的眼神看我呗。”

　　“没什么？”他看了我一会儿，忽又露出痞痞的笑，“我也觉得你没什么，谁知道那小子哪根筋搭错了看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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