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

　　比赛的日子终于来了。最忙的人是张妍，她不知从哪借来了统一的长裙，娇艳的红色，让人移不开眼睛，催着大家换上，又亲力亲为的给我们化了妆，其实不亲手化也没办法，我们都不会。

　　到了小礼堂，班里的男生不少吹起了口哨。我坐在苏南旁边，紧紧抓着临时批在肩上的棉衣，没办法，露了好大一片后背，好冷的。过了好一会儿，苏南轻轻拍拍我胳膊，轻声说，“到我们了。”

　　我甩掉棉衣，站起来，果然，她们也都站起来，和男伴手牵手准备上台。苏南牵过我的手，“走吧。”我不知道是我紧张还是什么，总觉得他的手有点颤抖。

　　其实我是真的很紧张，自己能跳成什么样子真不好说，不摔在台上就很好了。苏南好像看出了我的紧张，扭头向我笑，“你抬起头来啊，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

　　我只好抬头，下意识的看看他，他今天难得的穿了一身西装，倒显得英挺潇洒，很帅气的样子，脸上，还是淡淡的笑着，看我抬头，他低呼一声，挑挑眉毛，“你今晚真漂亮。”故意轻佻的往下看去。

　　据张妍说，这是她能找到的尺度最小的礼服裙装了，可是，哎，我还是不够有料，撑不起来吧，衣领的开口仍然很低，苏南故意这么一看，我大觉尴尬，倒把紧张的心情去了很多。

　　台下的人也挺多，除了我们自己同学之外，其他年级的师兄师姐们也有不少人过来看，特别是上一级的，几乎都来了，小礼堂里座无虚席，其实想想学生生活也挺单调的，这也算是一个重要的活动吧。

　　苏南的手搭上我的腰，轻轻一笑，“你真瘦。”却没有刚才的轻佻，只是淡淡的笑。

　　我歪歪脑袋，心想，真是没话找话，平常我穿着毛衣咧，今天就这么一条薄薄的裙子，能不瘦吗，赶紧跳完得了，开着空调我也冷啊。

　　不知道是我真的学会了还是苏南在有意迁就我，反正一曲终了，我好想也没出什么大错，稀里糊涂行礼下了台子，苏南一直拉着我的手，领回观众席。比完了也就轻松了，陈晨坐到我旁边，笑嘻嘻的抓我胳膊，“你是不觉得苏南挺帅啊？”

　　“啊？”我抓着棉衣套在裙子外面，拍掉她的爪子。

　　“舞都跳完了，你们俩还手拉手的，你是不占人家便宜呢？”陈晨还在笑。

　　“去死！”我嗤笑，“我是紧张好不好，再说了，就从来没穿过高跟鞋，有人扶着不好啊。哎，你怎么不说他占我便宜呢？”

　　“谁信呢，你看你满脸痴呆的表情，整个一个花痴，还说人家占你便宜，你好意思不？”说着，她回头，“喂喂喂，不好了！”

　　“干嘛啊你，一惊一乍的，”我看看舞台上，下面那个班的气势也不弱，关键是，他们的女生穿的，真少。

　　“我错了，不是你对他发花痴，是他对你发花痴。”陈晨复又笑起来，这次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摇头，“她们俩呢？”

　　“你看啊，苏南一直盯着你看，笑得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陈晨实在忍不了了，推了推我。
　　我回头看看后面，苏南正含着笑看过来，看我回头，似乎有点意外，笑意加深了些，并没有扭开脸，我只好笑笑，转过来，“哎呀，这电放得，我受不了啦！”陈晨夸张的哆嗦着。

　　我扳正她的肩膀，“她们俩哪去了？咱一会儿怎么回去啊。”

　　“男人来了，俩人都走了，比完了，等着让班长拿奖就行，咱们本来就可以走啊。”陈晨撇撇嘴，“你咋了今天，脑袋进水了，怎么那么慢啊，是不是真发花痴了，你不是有男人吗？”

　　“你回不回，我冷啊，我要回去。”对于她的这些言论，我只当听不见。

　　“回！”这下倒是干净利索。

　　跟班长打过招呼，我们俩也从后门溜出来，出了礼堂，才真正感觉到冷，深秋的风并不温柔的撩动着裙摆，我瑟缩着，陈晨也好不到哪里去，“哎呀，真冷！”

　　都说灯下黑，这倒是真的，礼堂的窗子透出明亮的光，可这门口，偏偏非常暗，旁边有火星一闪一闪的，夜风带来烟草的味道，礼堂里的音乐声、掌声忽然显得遥远起来，门外的宁静俨然另一个世界。

　　我顿了顿，这种今夕何夕的迷离感让我迈不开脚步。

　　“曼曼——”陈晨走了两步，发现我没有跟上，回头来拉我，“走啦走啦，发什么呆啊，冻死了。”

　　火星忽然灭了，没有任何征兆的，也没有声音。我跟着陈晨回到了宿舍。

　　不会卸妆，还得等张妍回来，好在她好像还真记着这事儿，回来得很早。一边熟练的往我脸上擦着卸妆油，一边悄悄问我，“你今天怎么回来的？没有看见谁吗？”

　　我不解，“没啊，我跟陈晨一块儿啊，很冷，我们就跑回来了。”

　　张妍只是挑挑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擦去我脸上的油，无意的说，“今天林宁宇也去了。”大概是说了这么一句吧，我已经出门去洗脸了。

　　成绩据说不错，孙洋高兴的组织大家一起吃饭，时间就定在期中考试之后。唐昊来找过我几次，陪我一起上自习，温功课，有的时候我一抬头，看到他怔怔的看着，也觉得尴尬，便不想让他再来，可他还是坚持，并让我坐在他后面，这样倒是好了很多，各不打扰。

　　有时候也会遇到同学，大家谁都不多问，点头一笑便完。下午吃饭的时候，唐昊陪我一起去学三食堂，路上正好碰到苏南，他看见我笑笑，没有说话，我也简单打个招呼。再回头看唐昊的时候，却发现他脸上阴森得可怕。

　　“你怎么了？想吃什么？”我想他也许是不舒服。

　　他忽然狠狠扭住我的手腕，“他是谁？”

　　我吃痛，他却不放手，“我同学啊，怎么了？”莫名其妙。

　　“你不是说同学你都不认识几个的吗？这个怎么又这么熟了？”他脸色越发阴沉。

　　无聊！我忍了忍，没说出来，还是好言好语，“是不认识几个，这不上次跳舞比赛，他是搭档，自然就认识呗。你松手，很疼啊。”

　　“搭档？搂肩搭背的啊，难怪呢？”他的话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我看着他，心头怦怦乱跳，一把火已经烧起来，不欲多言，转身就走。

　　冰凉的手从后面抓住我的脖子，力气很大，像要把我的脖子掐断，“你不心虚跑什么！”他的声音高了起来。

　　“你莫名其妙！”我想去掰开他的手，可是掰不动，便任由他去，自顾自往前走，不跟来更好，摆脱了你就是。

　　可他还是跟上来，“臭丫头，我这么宠着你哄着你，你怎么满眼就是外人！”

　　“你什么乱七八糟！我跟同学打招呼碍你什么事了！”我真的生气了。

　　“打招呼？你那是调情吧？哼！”

　　“调你个头！”

　　“理亏了吧？当我瞎的啊，他看你那眼神，恨不能把你扒光了！”

　　我呆了呆，真觉得自己听错了，看他恨恨的眼神，知道没错，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他，让我太陌生，我的脑子转不了了，可我的手，忽然找到了任务，扬起来对着他的脸抡了下去。

　　没有清脆的巴掌声，没有红肿的他的脸——我没有打下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又有什么意义？很多问题忽然涌上心头，搅得人心思烦乱。正是下课吃饭的时间，很多同学路过，虽不至于围观，却也免不了放慢脚步，多看我们几眼，我也顾不上什么难堪，只是用力甩开他的钳制，往宿舍走去。

　　“你敢走？”唐昊在身后冷冷的说，“不把话说清楚，你就想躲开我？”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我不回头。

　　很久没有听到声音，我走到宿舍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身后早就没有了唐昊的人影。我颓然蹲下来，脑中混乱一片。

　　“你怎么在这？蹲着干嘛？”张妍弯下腰来看着我，“哭了吗？”

　　她拉我起来，“走，先回宿舍再说。”她身上香水的味道传过来，并不像平时那么浓烈，反而让我觉得亲切，跟着她回到屋子里。

　　把我放在自己床上，她飞快的发着短信，也没说话。我呆了一会儿，倒是想了很多问题，其实我跟唐昊，从来就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他对我永远患得患失，我对他又何曾做到过毫无保留呢？可是，现在他自认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没有否认过，我们这样不清不楚，又要怎么解开这个结才好？如果没有更进一步，我们会不会更好？我可以随时退回，可他能吗？说到底，还是我自己不够清醒才会这样的吧。

　　“我吃饭去了，反正晚上没课，我晚点回来，你自己小心点。”张妍换了件衣服，弄了弄头发就出了门。

　　屋里顿时一片安静，我忽然害怕这样的安静，端起盆子去水房洗了头发，一边擦着一边觉得好像清醒了些，心情也好了许多，想想刚才，似乎真的只是生气，并没有什么伤心之类的。想着想着，也觉得饿了。

　　电话铃响，我只好去接，这个时候，多半是陈晨的同学打来，“您好！”

　　“小姑娘，是我，”林宁宇好听的声音传过来，似乎带着几分笑意，“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呢？”

　　我的心情也随着这个声音轻松下来，“你什么时间有空呢？”

　　“现在有空，怎么样？”他笑。

　　我摸摸肚子，“好啊。”

　　“那你下楼来，我们去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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